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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
骆子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透过半开的窗可见一线黛青晴空处几颗闪亮的星。
许是连日吃不好睡不好,心绪沉重,又赶路匆忙没有休息好,躺在新棉花细细密密的针脚缝出的被子里,安心的睡了那么久,半坐起身的同时,觉出有些饿。
整座院落没有掌一盏灯,骆子殊走出厢房,再次确认被安排成为厨房的屋子和另一间厢房都没有人,这才撩了衣摆,踏着月下台阶,一步步向前院的庙宇走去。
出乎意料的,庙宇间里透出灯光,教他的步子立时顿了顿。
“狐?”
推门而入,只见两排各十支红烛点燃,将小小的庙照得很明亮。庙顶的漏处已修补好,正对着门的佛像被擦拭得很干净,断掌也被接好,细细的抹了泥,仅能看出一线拼接的痕迹,如腕上环了道金线织就的绳络。庙中各处的灰尘和散铺着的干草已失了踪影,香案上端正的摆了香炉、水果,三支香袅袅幽浮着,盈了一室檀味,暖意顿生。三个崭新的蒲团置于案前,描金透红,周正得很。
骆子殊打量着这庙里的变化,心中的疑惑一重又是一重。
值此时候,门咿呀的一响,骆子殊回身便看到狐捧着一盏点心走进来,原本乌亮的发丝有些灰蒙蒙,衣襟上染了几痕灰迹。
忍住笑,骆子殊让了让身子,狐先把点心摆好,端端正正的鞠躬之后,才回到骆子殊身边。
“忙了许久吧?”
“嗯。”狐想了想,又道:“厨房和小间,我已经收拾好了才来打扫这里的。”
“你……”抬眸望着那佛像,仿佛那俯瞰众生的细狭眸子此时正看着他一般,不由得心生敬仰:“亦敬重佛么?”
“我知道,你是敬重的。”狐憨憨的笑了笑,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
“你是为了我……”骆子殊呢喃着,将狐的傻气尽收眼底,心锐锐的疼却又暖暖的化作春波:“真傻。”
仿佛没听到骆子殊的话,狐望着佛像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痴意:“明日,我便走了。”
“……”骆子殊拉起狐的袖,轻轻的一扯,那人儿就跟着他迈开步子。
走出庙堂时,清冷的风拂过,天光已尽灭,一盏盏星儿眨着眼,河瀚明朗,觅不到首尾何处。
“星星这么亮,明天一定是晴天!”
听着狐轻快的声音,骆子殊眨了眨眼睛,模糊的星光稍稍的清楚了:“一路平安。”
“会的!”
走到后院的时候,换过狐来抓着他,奔到了厨房的门口才松开手:“我做了炖盅,闷在锅里呢,你一定没有发现,是不是?”
点点头,又意识到狐看不到,骆子殊道:“是。”
狐扭头冲他一笑,明亮的眸子竟比远天的星光还要亮。
将炖盅搁在托盘里,两道颀长的影一前一后进了主屋的门,在桌前促膝坐了,揭了盖那香味扑鼻而来。
持匙半晌,狐已连催了数次,骆子殊依然踌躇。
“不喜欢?不想吃?嫌弃我做得不好?”狐也停了勺子,转着溜圆的眼睛一声一声的问。
“自然不是。”骆子殊歉然的笑,这才舀了一勺搁在嘴里,由着那人间极鲜的味道弥散开来,深深的渗入灵魂之中:“想到以后不能尝到你的手艺,有些舍不得吃。”
狐咬着勺子看着他,他就在纯净得逼人的目光里,连连吃了好几口。
“你需要厨子吧?”
骆子殊停了动作,疑惑的笼起眉头。
狐却笑开了脸:“我就知道,你果真是君子远庖厨的!”
三遍了,骆子殊暗自数着。
“我啊,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出去买瓜果点心的时候,遇到一户菜做得好吃的农家,每日给你送饭过来,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他们。那农家一家三口,当家的卧病在床,小儿子做得一手好饭菜,老妇心细肯干,刚刚好雇来照顾你!”
“你……”骆子殊心里震惊得很,微锁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把我作大少爷供奉起来吗?还是……还是……”
灼恼的心烦燥,心细的是狐吧,事事给他想得周到,惹得他不得不多心,或许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陷阱。
“我明日就要走了,不能再亲自照顾你,自然想要为你打点好。”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们……”狐在心里叹息,它怎么能坦诚了身份,告诉对方它是在报恩呢?不想欠人恩情的心思太急迫,想要还得清楚明白,分毫不欠,但它却忘记了——骆子殊怎么会知道它所为谓何?在骆子殊看来,那不过是借了条胳膊给路人而已,值不上别人这般用心的对他。想通了这一层,狐小心的抬手,拍拍骆子殊僵握成拳的手背:“我们不是一见如故的好兄弟吗?”
闻言,骆子殊的心头一松。
“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溺水浮木。你便纵了我这番心思,安心备考。他年榜上有名,莫忘记有我这兄弟,我求上你的家门时肯赏我碗水喝,也便不枉我费心照料你了。”
这话说得窝心得很,惹得骆子殊几乎要跳起来。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遇到他们,是因为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那老妇前来庙中上香——也是缘份一场。她肯照顾你,也是因为你要住在庙后的厢房里。待你哪天搬走了,也便不再照顾了。”
“你……唉,也罢!你有给他们钱物吧?”
“钱物?”狐点点头:“有的。”
骆子殊定定的望着狐,一腔满满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啊,明儿一早就走了,你安心的休息,不必送我。”
“嗯。”骆子殊默默的吃着,几经踌躇,下定了决心般抬起头,正对上狐温柔的笑脸,未语先是一声叹息:“狐,你能不能?”
“唔?”
别开眼,骆子殊喟叹:“能不能,唤我一声?”
“唤你一声?”狐挠了挠头:“呃……骆……骆……”
骆子殊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的等待。
“骆公子?”
骆子殊的眼神有些暗,狐小心的观察着。
“公子?”狐咬着筷子,思忖着,以它的年纪再怎么显小也不能称面前这人一声兄的……
骆子殊见狐犹豫多时,便起了身,甩了甩袖子走进书架和拱形门隔开的里间,背对着狐坐在书案前,背挺得直直的。
狐不知他是怎么了,闷头吃完了饭,将碗匙端起,离开骆子殊的房间。
骆子殊的目光在暗夜里追着那唯一一抹浅色的纤影,飘进厨房,一动也不想动,就这么坐在黑暗里。
狐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睡死过去。
天光亮起来的时候,骆子殊被院子里的扫地声惊醒,奔出了门才发现已是辰时光景,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妇讷讷的向他点头以示行礼,手中执着前一日狐扫地时用过的帚,地面上已有落叶堆积成的小丘。
“他呢?”
“老身未曾在这儿见到第二个人……不知公子问的人是何模样。”
“没、没什么。有劳了!”向她行了礼,骆子殊转身走入房间,掩了门扉。
他的耳中脑海尽是狐的话语——“他年榜上有名,莫忘记有我这兄弟!”
“你说过,过年的时候会回来,这……离过年也不过三四个月的光景了,我便在这里等你罢!你可千万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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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的风格已不受作者的拘束了,真心诡异了!
呵呵~~
能不能,唤我一声?
乃没跟人家说清楚唤你啥,又怎么指望人家唤得出你想听的名儿~
那狐忒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