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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画眉深浅入时无
嘉庆二年,禁城高墙巍峨,内中卢相林家一派申变法,谢昀太傅一派因其扰民乱纲反驳,朝堂之上,激声一片。
苏释五更天早早起来,看着醒后楼台,与梦俱明灭。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雪影莹莹,琼宫阆苑,黄金铺首,蛇龙飞舞。九条金龙飞在角檐瓦当外,须张爪舞。雕梁画栋,朱牖碧户,好不威武。银铃碎碎地响起,旭日东升,晨昏老人肃穆又麻木地撞钟。沉重而醇宏地敲打声,宫殿的红门正缓缓推开,有宦官,宫女扫洒,清晨的寥落还残存昨夜里的皇帝批折,怨妃哭诉,宫人思念。然而白昼又至,一切又回到冗杂的宫务。
苏释,欧良,徐凯舟三人打马长街也在此处下马,递过玉牌,乘玉辇至大殿。徐凯舟走在最后,欧良最前,苏释中间。
“这雪真柔得紧,可是吉兆。”苏释捏捏落在指腹的雪花。
“是呀,人说君子如水,洋洋乎充满大海,发而为云,结而为雨雪,化而成雾,凝而成冰,终不失其性。我却觉得这雪恰是最灵性的,冰莹而疏松,不致太迂腐,却太易消逝,大概美好的东西,总不易捉住。一念之间,瞬息去来三世间”徐凯舟佩辟芷芳荪,青衫翠映,清瘦秀雅,语速平缓,不似大儒般咄咄逼人。
苏释没想到会引起到他这一番话,正想开口,走在前面的探花欧良突然回顾,“雪固然是美好的,只是世人太酸腐,这会儿不知是在比拟成棉絮还是撒盐,只看看便好,我们且静心走路好好赏一赏这雪景吧,日后为天子分忧,只怕是另一番心境了。”
状元徐凯舟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汉白玉高阶而上,琉璃瓦闪闪发亮,三名当今新晋才子,拾级而上,乾清宫大门洞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百官按次排开,一人端坐堂前,蟠龙缠椅,黄袍灼灼,正是当今圣上申明。
“变风俗,立法度,方今所急。长君子,消小人,行礼仪廉耻之道。难道要无视农粮失调,百姓饥荒?”卢潜之凤眼一挑,扫了对面谢昀一行。
中丞陈文彦上前一步,“卢相所行变法,更尽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本末倒置,大讲财利之事,所行‘青苗法’,不过多富人之多,少贫民之少。岂非致使百姓妻离子散,怨声载道。”
林思琦如天下传闻,俊美无双,儒雅尊贵,如高山流水一般清淡,又如洛阳牡丹那般华贵,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只听他从卢潜之身后开口启奏,“圣上行百姓之便,与百姓治天下,而非与士大夫治天下。青苗法设置仓库,于旱灾雪灾之时借贷粮食,接济百姓,实为便利。这变法,恐牵会朝中权贵之利因此多方受阻,还请圣上三思。”
一直没说话的红袍付奈这时也添上一句,“卢相变法,实乃便利苍生。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古有商鞅变法,今有卢相新法,请圣上圣明,明察秋毫,推行新法,惠泽百姓。”
谏臣总是不怕死的,直言不讳,当启圣上,越死谏,越忠诚,他们才不怕皇上杀他们,御史在侧看着,明君岂能杀忠义之士。殊不知,皇帝恼了,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无须三刀六眼,只需给他们政敌点点好处,睁只眼闭只眼就能让他们痛不欲生,前贾相就是个血肉教训,如果不是皇帝默认,王太后哪里能抨他下台。
圣上瞧见三名新科进士仗义渐近,忽然松了口气。旁边的老太监行事极其通透。他稍观龙颜,当即掐着嗓子宣告:“新科进士,徐凯舟,苏释,欧良觐见。”
三人拂袍拍袖,下跪行礼。
申明帝开口道,“免礼平身。卿家才学厚博,乃我朝幸事。”宫人准备好的如意条脱,羊毫砚墨一一赏赐下去。
太傅谢昀与状元徐凯舟,对视一眼,当即跪下。
“启奏圣上,微臣有罪。”
群臣一愣,就连刚才争辩连连的卢潜之林思琦也疑惑连连。
“微臣不才,此中乌龙,难逃其咎。”谢昀额头叩地作响。
皇帝听到此处不明就里,另一个人又跪下来了,是御史文博彦。
“圣上,实乃微臣之过,苏释之文有‘孟轲之风’微臣觉得赏心悦目,荐于谢太傅。”
“苏榜眼之卷祛尽当今文人浮靡艰涩之风。读释书不觉汗出,实乃爽哉!”谢昀接道。“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条条是道,句句珠玑。臣……臣误以为乃臣学生徐凯舟所写,故为避嫌,判为第二,还请圣上恕罪。”
原来如此,皇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人才总是逃不掉的,只要在眼前,捉住就是,只是君无戏言,三甲已定,只能委屈苏释当榜眼。申明心中有了计较。
“谢太傅,文学士,扣月俸三月,冬炭银自出。”申明帝厉声下令,抬眼望向苏释“苏卿家,名次既定,无以更改,恐屈才二甲。今命你为翰林学士,修纂史书。”翰林学士居三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苏释闻言忙跪下称臣惶恐,只愿为君效力,官位不计上下。卢潜之凤眼探究地看着他,伫立无言。林思琦与付奈自在其后看好戏。
苏释心中好笑,刑赏忠厚之至论,不过儒家的施仁政,行王道,推崇尧舜周孔,陈词滥调,出彩却不写心,只因文笔酣畅,说理透辟,针砭时弊,吸引考官注意,这等科举,岂是难事。
黑夜秘密将丁香催发,却让白天领赏。
苏释的暗哂变成内心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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