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宛惊祈安

作者:竹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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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三耿耿星河欲曙天


      我双手与额齐高,认认真真行了大礼。父王忙拉起我,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笑:“瑾月,父王终于盼着你了。”

      我还没说话,上座皇太后已经摇头笑出声来:“你父王自你出嫁后便念叨你,还嫌时间过的太慢,如今可把你等着了。”又亲自下座,抓起我的手,“在即墨可还好?夫家有无为难?瑾月,有什么需要什么苦楚,全都往哀家这里倒。”

      她话一落我便知她要套我话来打探即墨,原来他们让姐姐和亲还存了这个心思。纵然如此,我心下依旧酸涩,瑾月,瑾月,玖翌皇室只有一个顾瑾月,何曾有我顾碧宛一分立足之地?

      我陪着笑:“瑾月一直都很好,多谢太后和父王挂念。”

      说完见他们一愣,我才醒悟过来,顾瑾月绝不会这样说的,想了想顾瑾月的性子,又忙挣开太后,以手扶额装作疲惫:“我在即墨就是这样说的。先前母妃还说即墨多好多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哪有半分顺眼的?别说其他,每天请安都烦得我半死了。”

      又嗔道:“父王你这是送我和亲还是送我受罪啊?”

      说完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太后听此言,叹了口气:“当初哀家力阻此事,何必要送瑾月去?玖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公主,早知受苦,哀家便把那顾碧宛扔去得了。”

      我颤了颤,连动词都用的“扔”,可见不屑。原来太后在姐姐面前是这么谈起我的。这一刀子插进心窝,她可真不手软。

      父王沉了声,望着我的目光柔软下去:“是啊,若当初让顾碧宛和亲便好了。”

      我想我的动作应该僵了一瞬,跟凉下去的心一起。

      你也如此嫌弃我。

      我突然失去了跟他们周旋的力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事情都成了。如今,外面那么多人看着我也不能出了差错,这大半天又是敬又是拜的,我连口水也没喝过。我先回宫去了,有什么其他的事再说吧。”

      说完,又漫不经心的行了礼便往外走。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我不再看父王一眼,为了逼着自己维持形象。可我怎么也逼不下去心中交错的复杂情绪,一遍一遍回响耳边。

      原来偌大玖翌皇宫,我竟是多余的那个。

      父王,如此一来,我该如何对你?

      你果然不要我。

      珣妃陪着我回宫,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笑:“你学瑾月那丫头,真是学了个十成十,连我也差一点被骗。”

      “珣姨说笑了。”私下里我都这么叫她。

      “但毕竟我还是要说,跟皇宫里的人接触得越少越好。毕竟你不是她,早晚会露出破绽。”珣妃不忘嘱咐我,又说,“去见见你娘吧。”

      我点头应了。经过这次交集,我才发现我一直对珣妃有种偏执,我总认为珣妃在宫内势力庞大,我却忘了还有个皇后。太后满意珣妃,满意却不等于喜欢,刚刚竹茉殿,太后明显亲皇后疏珣妃。太后这般势利的人,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珣妃家是中立党,皇后背后家族,却是太后党。如此一来个中曲直,一目了然。如此回想我出生时那些御医,才彻底明白。想来珣妃的日子,没我想的那么好。

      回了顾瑾月的寝宫,又戴上了银箔面具,换了衣裳,自己一个人偷偷走到流觞阁。流觞阁也没多大变化,娘亲早已等候,见我来,拉着我看了几遍:“原本自己你嫁到玖翌本不习惯,但并未消瘦,想必适应了。”

      “适应是适应了,但要完完全全融入还是要点时间的。”我道。

      “那是自然。我且问你,护你来的男子,是不是玖翌的什么将军?”

      她问的是华祈安,被安置在玖翌接客用的幽音殿内。我“嗯”了声:“那个天下第一将军,玖翌的五皇子华祈安。”

      “是么?我见他时,总觉得面熟,我定是从哪里见过。”

      “他来过玖翌几次,娘亲定是偶尔碰见了。”我随口道。

      “不,是在宫内。”娘亲想了想,“而且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一定来过玖翌皇宫,眼睛很熟悉。”

      “也许。”我完全没往心里去。

      我跟娘亲聊了很长时间,但没有提我跟华祈安的纠葛,也没说我失贞的事。为了不让人怀疑,晚上我又跑了回去,还好太后跟父王没有再传召我。半夜里又睡不着,索性溜到揽碧湖的亭子里,望着湖水发呆。

      “在想什么?”华祈安的声音。

      “父王。”我老老实实交代。

      “怎么?”

      我没再往下说,笑了笑:“大半夜的你也睡不着?”

      “被抛弃了自然心情不好。”

      我心里一疼,又听华祈安道:“别什么事都计较,有些事既然注定,就不要再想了。”

      我没答话,只盯着微波粼粼的湖水,湖面卷起了细小涟漪,星子璀璨,皓月如诗,十里漠漠凉风抚过百丈城墙,抚过我心中冻在角落的一片寒冰。

      我闭了眼,有水泽凝在眼角。

      娘亲,求求你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我用了十八年的时间,也没有阻挡住对父王的怨恨。

      我记得,十四岁那年回宫,他对我说,瑾月,父王以你为骄傲。那眼中的浓浓宠爱,让我深深嫉妒。

      我记得,十八岁那年出嫁,他对我说,瑾月,父王会想念你的。那眼中的深深不舍,让我切切疼痛。

      顾瑾月顾瑾月,什么都是顾瑾月的,他眼里都是顾瑾月,哪里还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他的女儿,叫顾碧宛。

      几个时辰前,轩昂壮丽的竹茉殿,那男子温暖的掌心贴在我手侧,不过一句话,顾碧宛跟顾瑾月,谁轻谁重,谁金枝玉叶,谁微不足道,都流露得淋漓尽致。

      娘亲,我疼……

      我一直沉默,华祈安也没有再开口。男子俊朗的眉眼透着几分心疼,似乎想要伸手抱我,终于还是垂了下去,我张口便道:“华祈安,我到底有什么优秀的地方,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配得上这么优秀的他。

      华祈安转了身,口气淡淡:“值不值得,我心中自有较量。”

      从玖翌回来,又是一个月。华涧回宫前夕,又查出白城府尹贪污一案,贪污一事未了结,城西又出了女子接连失踪的案子,拖来拖去,原本两个月的日子变成四个月、五个月……但终归会有回来的那一天。一月,华涧回来的日子。该来的,怎么躲也躲不过,我头疼地躺在床上,随口唤了个丫头给我倒杯热水。

      有个侍女进来了,却不是我面熟的那一个,于是疑惑道:“你是……”

      那丫鬟低着嗓音道:“我是新招来的宫女。”

      我偏了偏头,好像最近府上确实换了一批侍女,便也不在意了,看着那丫头生疏的动作,不由得暗暗好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侍女突然抬头,陌生的脸,偏偏又总觉得十分的熟悉,她看了看门外,目中流露出狡黠的光,我突然觉得害怕,却听她道:“我叫顾碧宛。”

      我如同五雷轰顶,僵立在原地,耳畔的声音清晰地蔓延:“我的好妹妹,这六个月的三皇子妃想必也做的很是提心吊胆,姐姐我帮你卸了这个担子如何?”

      我哑然了,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顾瑾月的脸上揭下来,映入脸庞的是一张与我一摸一样的脸。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的,三皇子妃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她怎么可能会放得下,除非那皇子给她的生活更好,现在看来,没有这个除非了。

      在她眼里,一切的一切,还不如锦衣玉食来的实际。便是爱情,在她看来,也要建立在物质之上。

      我尽力扯出一个笑来:“姐姐,你不是有身孕了么?那位西承皇子……”

      顾瑾月哼了一声,自顾自喝着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孩子?我打了。那个不争气的争个皇位也争不过苏执残,逼宫失败,拔剑自刎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我。他死了,苏执残掌权,我在西承也没立足之地了。听说妹妹在此过得很好,想必皇子妃当的如鱼得水,我也不用收拾什么烂摊子,直接上位就行了,还要谢谢妹妹替我顶了半年。”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判断她的情绪,那寒冷淡漠的口气仿若在说“我养的鲫鱼死了,哎今天的饭真丰盛”。看吧,顾瑾月永远都是这个性子,永远的自我中心。我还有什么选择?只好点了点头,“好。不过成亲之后,华涧从没碰过我,姐姐你要小心点。”

      “妹妹果然是爽快人!”顾瑾月笑道,“我看妹妹也没什么去处,毕竟我们也是亲姐妹,不如这顾碧宛的侍女身份便给了妹妹了。……不过,华涧怎么会没碰过你?”

      我没有解释。其实这样不是不好,我还在担心着以后要怎么面对华涧,现在倒好了,以后关于华涧的事情再也不归我管了,在这方面,我还要谢谢姐姐。我跟姐姐见面两次,都是她请求我,我答应她,不管后果是什么。姐姐的性子,是被惯出来的,我也能理解。亲姐妹,她还知道我是她亲妹妹,恐怕在她眼中,我不过是她的备用品吧。

      终于,我永远只是一个配角。

      瑞和十七年三月廿五。

      华祈安平灵城一战凯旋而归,莞王大摆酒宴,亲自为华祈安洗尘。说来也巧,在顾瑾月跟我互换身份那一天,灵城叛乱,华祈安领兵出战,两个多月未归。

      我默默地扫地,说实话,顾瑾月待我还不错,直接把我带成了她的贴身侍女,一冬下来,只有我的手不像别的侍女那样冻坏,也只有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挨过顾瑾月教训的侍女,府上人人皆知,整个府邸能将顾瑾月伺候好的,也就我一个。

      两个多月前,华涧回来之日,顾瑾月带着我去接华涧。路上我把我能想到的一切露馅的地方都给她说了一遍,她对华涧见过她表示很惊讶。我忍不住道:“姐姐,你跟华涧早就认识了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差点露馅。”

      顾瑾月冷冷笑了声道:“我哪儿知道他会是即墨三皇子华涧?那般轻浮的样子,还配当个皇子!他举止轻佻,口气戏谑,我不过出言讽刺了几句,他就气得不行,气量竟如此小。再加上琴艺太差,我嫌丢人现眼,驳了他的面子,逼得他落荒而逃。话说回来,他那时居然还想调戏我,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举止轻佻……其实我嫁过来半年了,也没有觉得华涧的举止哪里轻挑了,当然我们接触不过一两天。大概是因为当年被毒舌老姐骂了一顿,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回来痛改前非。不过也没这个可能性,因为我嫁入即墨之前,他依然还是个花花公子,连新婚之夜都没有来,他能好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我终于意识到,华涧这人的态度太奇怪了,不由得把所有的交集都回想了一遍,他新婚之夜没回来,大概是自由了很久突然娶了个没见过面的娘子,而且从此不能花天酒地了,很是胸闷,于是一个人喝闷酒去了。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变好,是因为他发现我是他曾经调戏未遂的顾瑾月。可是他这个态度又不像贪人美色,神色并不狎昵,也无邪念。看来他不会看上顾瑾月的美貌了,综合以上观点,只有一条结论:他是真真正正的爱上顾瑾月了!而且,还是最离谱的一见钟情!

      但是按姐姐跟华涧的描写,初见之时她明明把他讽刺的很惨,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华涧都能对姐姐一见钟情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回来以后,华涧还是照样的惹草拈花,这又如何解释?难不成是因为觉得顾瑾月看不上他一个人黯然神伤?越想越觉得离谱,索性不想了。反正华涧他正牌妻子又不是我。

      第一眼看见华涧时,感觉他变了。不像是原来那个沉醉于酒色的不肖男子了,光从神态上就变得稳重很多,看来莞王此举并非没意义。他先向莞王行礼,把白城的情况报告给他,然后才过来,看到顾瑾月,眼睛亮了亮,不顾其他人的反应,抱住了她:“过的还好么?”

      我以为她会厌恶他的。事实上,从华涧抱住她之前她的表现都是不屑讥讽的,明显看不上他。华涧抱住她时,她明显愣了愣,因为华涧挡住了她,我没看见她的神情。但我看见,她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只是轻声道:“瑾月很好,皇子费心了。”

      她没称自己“妾身”,也没称他“夫君”,可这样的口气,无端生出一分亲昵,比我的生硬刻板好多了。这两个月,如果说我是唯一能伺候好她的,华涧就是那个不用伺候的,他一向宠她,哪里叫宠,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迁就。诡异的是,顾瑾月很少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他说的话她都能听进去,我很惊讶。

      其实我也很佩服顾瑾月,在我跟顾瑾月交换身份的第二天,我去收拾房间,当我看到床上的一抹嫣红之时,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华涧望了一下我:“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我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答道:“奴婢,奴婢不敢。”

      我不得不佩服顾瑾月的本事,如果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我根本察觉不出来。换成是我,也不会瞒的这么好。我想,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跟华涧扯上一点点的关系的,他从遇见顾瑾月开始,就要从顾瑾月身上结束。

      “啪——”杯子摔裂的声音,我诧异的抬头,发现顾瑾月正在教训一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本宫的喜好你也不是不知,这么烫的茶,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哎呀,倒是个谋杀的好法子,你说本宫喝了,会不会就起不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华涧有这个好运,但也只是华涧自己有,对于其他人,她的性子不见半分掩饰。遂俯下身道:“三皇子妃,今夜五皇子胜利而来,莞王戌时摆宴为五皇子洗尘,皇子妃也要出席。”

      教训的声音戛然而止,顾瑾月知我有心护着那丫头,也没再发威,只是漫不经心点了头,:“碧宛,你陪本宫一起去。”

      我应了。

      戌时,各位公主皇子们都已经来全了。当华祈安踏入殿门之时,我一颗心全吊起来了,生怕他会跟顾瑾月撞上,再露出什么把柄来,还好,他只是往这里一扫。我连忙低下头去,又偷偷抬头打量他,这么久没见,他的皮肤黑了些许,衬得眼睛更熠熠有神了。

      管弦与歌舞并起,客套与寒暄共存。舞女彩衣葳蕤自生光,沉眸横波,扶疏花色,当承得璇玑才智,邀得长歌同享,娉婷丽姿绽在水袖潋滟下,似鸾凤扶摇,仪容姽婳。灯光旖旎,人尽皆欢,金樽荡着一圈圈美酒,君臣华服高冠,腰间玉佩垂在紫檀木下,缱绻生趣。

      太熟悉的场景。这空中蔓延着多少尔虞我诈,我已不想探究了。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倏地听见华祈安轻轻笑道:“瑾月公主出席公共场合向来不带侍女,安倒好奇这名侍女究竟有多少魅力?”

      这样都能扯到我?我为我高度的存在感骄傲。顾瑾月微讶地看了一下我,笑道:“她叫顾碧宛,是新招来的宫女之一,懂分寸,识大体,很得本宫意。于是把她提为贴身侍女,带在身边也好安心。”

      “顾碧宛?”华祈安挑眉,看向我,我心里一动,俯下身行了个礼。他道,“听嗓音,倒跟瑾月公主的嗓音差不些许,又好像哪里不同似的。”

      我原本便紧张的不得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那根弦啪的一声便断了。说实话,我跟顾瑾月互换身份一直没有被发现,不仅仅是因为脸像,连声音几乎都一摸一样,只是她的声音稍稍尖锐了一点,不非常仔细的观察,根本听不出异样。可偏偏他是华祈安,自幼练武,耳力奇佳。

      我不敢再说话,顾瑾月连忙道:“初时本宫也吓了一跳,但偌大天下何等奇事没有,既有缘族异化一说,音色相同便也不足为道了。”

      华祈安没再说什么,如今之计,我也只有求菩萨保佑了。

      我没有注意到的是,华之煜跟华涧也望了我一眼。不同的是,华之煜是好奇,华涧是疑惑。不过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定又要提心吊胆一番。因为我曾经跟华涧说过,我不喜欢身边带着侍女,即使是贴身侍女,这样会觉得自己受到限制,浑身都不舒服。

      华祈安的到来是我始料未及的。从顾瑾月跟我交换身份以来,他从未踏入府上一步。其实我已然不知该怎么面对华祈安了,我喜欢他,然后因为身份拒绝他,他却依然可以把这份拒绝淡却,待我如旧。现在,纵我不用担心身份差距,又能做什么?难道我要跑到他身边说“华祈安,我是顾碧宛,你一直相处的,都是我”?我是万万不会把这等密事告诉他的。再者,我如何用不洁的身子坦然呆在他身边?

      放眼处处皆纠结。

      “三嫂。”他如此唤道,我闻言,蓦地觉得不对劲。

      “五皇子有什么事么?”顾瑾月连头都没抬。

      她不知我与华祈安的种种,这般态度极寻常,可我是不会有这种态度的。近来顾瑾月跟华祈安的交锋都是如此,华祈安不可能看不出来异常,我甚至还算着他会偷偷来见顾瑾月。怪的是,并没有,他对她的态度,或者对他认为的我的态度也大为改观。我想不透这其中缘由。如今在此,也只能静观其变。

      “是这样的,本皇子最近查了一下府上各种情况,发现府上缺了一名侍女,并且,是那名侍女私自跑到公主府上的,于是想领她回去。”华祈安含笑道。

      “哦?竟会有这样的事情?”顾瑾月还是那般懒散的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贱婢思慕上三皇子了,才做出如此大胆之事,五皇子只管领回去便可,不过,回去之后,五皇子可要好好管教她,别让府上再出现这种事情。”

      我看见华祈安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依旧平静道:“那是自然。”然后抬头看向我,“顾碧宛,走吧。”

      我呆了,姐姐也呆了。

      “顾碧宛本是分配到本皇子府邸之上的侍女,不过在分配之前这名侍女偷偷跑到公主府邸上,最近本皇子才查出来。”华祈安见顾瑾月还在呆愣状态,好心解释了一句。

      我心中飙泪,姐姐,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入虎口!

      “五皇子,碧宛是本宫贴身侍女,本宫一向待她为亲姐妹,实在舍不得将她送到皇子府邸上。”顾瑾月终于反应过来,“不如本宫再赔给皇子几个侍女,便当本宫代她赔罪了。”

      华祈安看了看我,一字一顿道:“这侍女跟三嫂是姐妹么?”

      瞬间寂静,这问题真是戳到我死穴了,我看着一脸复杂神情的姐姐,决定说什么也不拖累她,俯下身道:“贱婢岂能与三皇子妃称姐妹,五皇子真是说笑了。”

      华祈安笑道:“按照即墨律法,顾碧宛必是死罪一条。除非三嫂跟顾碧宛有血缘关系,既然顾碧宛否认,便不是了。我不是在意一两名宫女,而是事关人命,若被查出来,三嫂亦会被连累。”

      顾瑾月彻彻底底愣住了,她眨了一下眼,没有言语。于是,我就这样被华祈安带着去了华祈安的府邸。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顾瑾月到底拿我当她什么。这十九年来,纵我嫉妒她,但我为她赚了名声,也成全了她的感情。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应承,那是因为在我心里,她是我亲姐姐,这种感情远远大于嫉妒。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的交情变多,她也很关照我。这其中,她究竟是把我当做还有利用价值的工具,才多加关照,还是因为,亲情。就像刚才,她到底是因为不想让我送命,还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连累。我想,连她自己也会很矛盾吧。其实,这几年,顾瑾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怎么会管什么亲情不亲情。

      反正,一个顾瑾月,一个华涧,都是难懂的人物。

      我本以为华祈安会对我做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我甚至感觉我不是在做他的侍女,而是白吃白住在他府上了——我比他这个皇子还轻松。出了差错也不用担心受责罚,没人敢责罚我——一点都不夸张的说,他华祈安对我真是好到一定程度了,哪怕我就是趴在床上睡到日头高照,他也要对别人嘱咐一句不要吵醒我,我笃定。

      若非知道不可能,我还以为他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

      我倚在他后院亭子里看风景,生活看似好多了,但该解决的问题都没有解决。难不成我要当一辈子的侍女,娘亲那里又要怎么办?如果皇宫里真发现我不在了,便是不在意,也要做做样子的。娘亲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头疼的皱了眉。

      “我看你真是清闲。”华祈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立马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差一点绊倒:“奴婢该死,望五皇子恕罪。”

      “是么?可我还不知道你错在哪了。”华祈安笑了一声,“行了,不用请罪了,我没打算怪你。”

      我早知道你不会怪我。我没动:“不知皇子有何吩咐。”

      “我要去八弟那里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想都没想脱口便出:“你去便可,不需要向我解释。”

      话一脱口便觉得耳熟,瞥见华祈安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惊觉自己被试探了,当即咬了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请罪:“奴婢逾矩了,皇子恕罪。”

      华祈安勾了唇:“无妨。好歹你也是我的……侍女。”

      ……

      华祈安一去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深夜才回来。众位侍女都怂恿我去他房中照顾他,一边议论着华祈安怎么会喝的如此之醉,一边又议论着没他本人的吩咐谁也不敢去,又讨好我说我的关系跟华祈安是最近的,于是,我顶着巨大的压力默默去了他房里。

      推门那一瞬间,房间中一片起起伏伏的沉静。酒气很浓重,月色洒进窗中,正好照到华祈安的脸上,一片华光,像是一场覆水难收的旖旎。他睡着了。我帮他盖好锦被,转身之际,手被抓住,不紧一分不松一分,刚刚好的力道。我诧异地望着着他,听他轻轻呢喃:“桐鸢……”

      仅那一瞬间,思绪就像是潮水般涌来。我来即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里都有他的影子。纠缠了那么久,我跟他还是没有一个结局。早该放下的,然而现在,却突然想像那些狗血的话本子中一样大哭一场。

      不知怎的,我蹲下身子道:“我不会离开。华祈安,顾桐鸢不会选择离开你,她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之前我说的话,都是违心话。”

      “的确违心,连眼睛都不敢看着我。”凭空响起男声,我面上一凉,脑子还没转过来,人就倒在他怀里,“顾桐鸢,我很好奇你还会瞒我多久?一辈子?你可曾考虑过我?”

      我傻傻开口:“你没醉?”

      “这点酒量还灌不倒我。”华祈安望着我,“桐鸢,你心真狠。”

      “我心狠。”闻言,我苦涩的勾唇,心中酸痛,“对,我心是狠。我故作姿态才不想跟你在一起,我自恃清高才拒绝你,华祈安你知不知道,华涧没碰过我,可我也不是完璧了,我拿什么说配上你?样貌?样貌能给你带来什么?不败的战绩还是煊赫的未来?我……”

      “是我。”华祈安不顾我还在使性子,嗓音低沉,“碰你的是我,新婚之夜上。”

      我愕然地望着他,只觉得老天真是玩我,这么狗血的剧情也能发生在我身上,莫不是转女主角的节奏?却听他继续低声道:“想来我真恨为什么那不是我们的。不过现在,可以了。”

      “什……”我完全茫然,未说完的话却被华祈安打断。

      那夜,凉风习习,月色迷蒙,红灺垂泪,旖旎缱绻;

      那夜,唇畔相碰,鼻息相缠,薄衫半褪,罗带轻分;

      那夜,祈安牵魂,碧宛惊梦,华灯初上,顾盼凝情。

      我想,若我真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角,这应是其中最醉人的章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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