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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方净土
读的第一本原文书是《The Beach》,里面的人厌倦了都市的喧嚣杂乱,千辛万苦的寻找着伊甸园,最后是失望而回。来处来去处去,这毕竟是一种定律,习惯了的生活,无人有能力去改变。像小桥流水那样的人家,已经随着现代科技的日新月异而渐渐淡出了视线,真要找也不是没有,却少了天然之气,仿佛宝玉走进稻香村时的评语,终究伤于穿凿了。还有另一种,那就是《The Beach》中所谓的伊甸园,原始而落后,古朴是古朴的,也没有被污染,可又有谁在贪图一时新鲜后能耐得住?何况是与经济十分贴近的江南小镇,要想保持原貌,真真是困难,那最后的一方净土,范围也会慢慢缩小,直至消失。所以,那满眼是垃圾,都快被挤歪变了型的华舍,便不足为奇了。
本以为这镇子是杜撰,可看了王安忆的《江南物事》后才晓得不是,又一向是个地理盲,想不出确切的方位,只知是江南的小镇,离绍兴近,仅此而已。文中说这是徐文长的家乡,更是添了几分兴趣,小时候看过《狂生徐文长》的故事片,印象十分深刻,多少像子畏,又没有子畏的运气与名气,光是那三笑点了秋香,就够后世流传成佳话的了。记得徐文长后来很是落魄,病殃殃的模样在镜头前晃来荡去,伴随着咳嗽声儿,不知不觉地就联想到了晚期曹雪芹的穷困潦倒,一样的才气纵横,可叹亦可怜。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人与物,都如是。仿佛昔日的水乡韵致,早不复存在了,好比那九寨沟,没开发几年就被糟蹋得不成了样子。商业社会,从来图的是个利字,像华舍那样的小镇,也开始一点点地摆脱了农业的本分,工长企业鳞次栉比,机器的轰鸣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歇,做不了大生意的便想着开小店做买卖,挣点儿蝇头小利,充分的迎合到改革开放的浪潮里去。下海,这个词似乎在九十年代流行过好一阵子,是一种茫茫前路但破釜沉舟的感觉,有的人是要拼一拼,有的人却是没法子的法子,终究是形成了风气的,一下子敲穿了闭塞的大门,新东西新思想接踵而来,眼界开了。大概是沉睡太久,一旦清醒,便急不可耐的去追求,原是没错,可什么事儿过了头,都适得其反,于是,急功近利的人多了,投机倒把的人也多了。一步一个脚印,太辛苦也太漫长,反不是时代所需要的。如此的情形状况,便是《上种红菱下种藕》的背景与环境。
九岁的夏静颖寄居到华舍的李老师家里,敏感的她好像与李家人总是格格不入,唯一在心底里认同的陆国慎又因一次洗头事件而生疏了。夏静颖觉得自己的日子越发孤独,好在有同学蒋芽儿的友谊,这友谊,是透着他乡遇故知的亲切,非要亲身体会不得了解。在生活里的磕磕碰碰中,夏静颖一点一滴地融入进了李家,与蒋芽儿的友谊也在考验中见了真谛,尤其是后面的猫圈病,可谓患难中的真情。同时,外面的世界也在风风火火的刺激着夏静颖,外来妹打工仔耶稣教堂……无一不叫她眼花缭乱,不能不说她是被这些吸引着的。小孩子都是好奇,也喜欢在外面闲逛,不像现在又是游戏又是电脑的能将人困在室内。那年代,在室外胡跑瞎闹似乎是孩子们乐趣,只是华舍,到底不是她夏静颖的归宿,其实这里也不是亮亮闪闪那批人的归宿,中转站一般,终是要走的。
《上种红菱下种藕》不过是写了夏静颖一年的成长经历,以及周遭的事物变化,是王安忆离开了上海素材的一部作品,把那小孩子的心理,时代的特色刻画得惟妙惟肖。文章里通过夏静颖的耳朵听来了不少的故事,每一个都是世俗的,可又把九十年代的奢华,浮躁,浪费等现象讽刺了一遍。文中人物也是千变万化的,公公是属于怀旧的那一类人,许是年纪大了,不可能,也没有那精力去接受新的事物,只能守着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观念度日。与时代是有着代沟的,可都快要作古了,还能要求什么?何况这种人,总有着最真的一面,因为没有被那利字熏染,就像他送给夏静颖的那个葫芦和头生蛋。抄书郎则是一类好吃懒做,专门投机取巧爱占便宜的人,靠着小聪明过活,甚至没什么道德心,虽说后来是发迹了,可帮着大老板开开车门定定位置约约小姐,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出息?不过现在是笑贫不笑娼的社会,说不定还有人羡慕他呢?夏介民属于勤勤恳恳为求更好生计的人,因此努力奋斗,白手起家的创业艰辛自不必说,骨肉也不得团圆。商场如战场,一个决定的错误也许就会败了全部身家,不过他是个保守的,这也是他生意无法做大的原因,不够冒险。可只要自我满足,在那巨浪滔天的背后掀掀小水花有什么不好呢?黄久香对于孩子们是神秘的,对于大人们却是嫌弃的,这个人王安忆写的是多少七拐八绕,从未正面点破,借了众人之口来说,感觉上之于环境能屈能伸,但不能吃苦,反正不是正经的,难免沦入情妇小姐一流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多大学毕业的也这样,何况是她?为了钱,出卖什么不行,见怪不怪了。
至于主人公夏静颖,还是喜欢她的小名秧宝宝,乖巧可爱,尽管有时候实在淘气,可这淘气里头也是有着孩子的真性情的。因为真,所以显得别扭,明明带了礼物去医院看养胎的陆国慎,偏偏不进去,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家的面子问题。与闪闪的和好,倒是带着崇拜的味道,是实心实意地认为闪闪能干,对她呼来喝去也就心甘情愿,小跟班似的,也像之前跟着黄久香那样,不过本质有点区别。同张柔桑之间关系的忽近忽远,觉得王安忆写的真是好,把小孩子间那种情分全写了出来,心理上的描写也是丝丝入扣的,尤其是那一个词——背叛,又似形容在情侣之间,是有那意思的。后来秧宝宝与张柔桑只传纸条不说话,情况也是尴尬的,可毕竟心底里是彼此谅解了,只是无法打破僵局。随着秧宝宝的离开,想来这段友谊也要画上休止符,在几十年以后,必然也会感到童年的浪漫。蒋芽儿与张柔桑仿佛对比,蒋有多好动张就有多好静,这样的反差,却都是秧宝宝的好友。际遇不同,双方间的态度也就不同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人生里的朋友总是在更迭变幻,且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其实书名上种红菱下种藕,一看就是江南气象,鱼米之乡,又有着自给自足的农家风味。可惜,这样的生活不符合经济效益,终是会被淘汰,就像那逐渐消失的净土一样。但这幅景致是美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墨画似的,细腻悠逸安宁,那便是王安忆手中的笔,希望这样的笔,不会如她笔下所写的吃食风消一样,会做的人越来越少,小一点的孩子,都没听说过,仿佛传统艺术失传的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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