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还是得去把陆先生请过来。”南宫熙微拧着眉，看着子非的伤处说。
　　杜青小心翼翼的帮子非脱掉鞋子，手掌上沾染了一些他的血，暗红色的，还有点湿，南宫熙说得没错，子非的伤口还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渗着血，这样下去确实很糟糕。
　　子非睁开了眼，眼神有些涣散，“不用，杜青，帮我在那边柜子里把那个白色的瓷瓶拿过来。”
　　杜青看了眼靠墙处的半旧的柜子，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上下分有三层，瓶瓶罐罐的放了一堆。最下面一层竟然摆着的是柳夕那时留下来那几坛酒。
　　“撒上去就可以了。”子非说完再度合上眼。
　　杜青看着他的伤处，“要先清洗一下吧……”
　　南宫熙转身走到门口，杜青跟着看过去才发现门外竟然站了一个人，手里捧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的是热水，水气一点点地向上空飘散开来。
　　是绿秀，南宫熙把她手中的水盆接了过来，还有一块干净的白布。
　　暗红的色泽溶解在水中，白布上也是斑斑点点的血色。
　　一股淡然的清香，杜青尽量均匀的撒上了那灰白色的粉末。
　　南宫熙颔首说道：“不打扰两位休息了，在下告辞了。”他深邃的眼在躺着的子非身上又徘徊了片刻，走出去时动作很轻的带上了门。

　　屋里就剩下杜青和子非。
　　看着子非很是陌生的面孔，杜青一时间有些弄不清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子非。他看着子非那暗淡的面容，有些无措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么……”什么青渊，什么垓珠，杜青从未听子非提过，更莫说是子非要去垓宫这件事了。
　　“你又没问过。”床上躺着的子非闭着眼睛回答道。
　　杜青不是很信任的看着他：“那我问了你就会说么？”
　　子非对上杜青的视线，没有半点犹豫，“不会。”
　　杜青一口气闷在胸口，半天没说话。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受伤的人计较什么，不要去生一个病人的气。
　　“非去不可吗？那个东丹茂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的。”忍不住的担心。
　　“没关系，不是还有南宫门的人在么。”
　　子非随便的态度让杜青很不好想，“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才会躺在这里的！”
　　子非迟疑了片刻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真的不要紧，那两颗珠子现下并不在我身上。”
　　“我不是担心那两颗破珠子，我是担心东丹茂会再来找你麻烦。”杜青捏了捏拳头，带着点无奈的口气说着。
　　子非似乎很累了，本就沙哑的声音显得更加不清晰，不过杜青还是听见了，他说：“不是还有你在么。”

　　子非的情况不是太好，那伤口一直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渗着血，床铺的被单总在不知不觉间沾染上他的血迹。他自己到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安安稳稳的坐在床上看他的书，只是面色显得很是苍白。他说，冬天到了，人总会显得比平日里要白一些。
　　红绮在一边安静的进进出出，是子非向南宫熙提出的要求。杜青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子非是怎么想的，虽然不可否认红绮做的糕点确实很好吃。
　　在这几日间，东丹茂来过三次。
　　杜青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硬邦邦的话语刺得东丹茂面色很是难看。但他仿佛有所顾忌似的并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在第二次离开的时候恶狠狠的说：“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杜青听了觉得很奇怪，可在不久之后的第三次见面时，他终于明白东丹茂没做出有实质性的威胁举动的原因了。东丹茂袖中的雪月刀刚刚展露出它的锋芒的时候，一根干枯的树枝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堪堪擦过东丹茂的耳尖。东丹茂面色一变，铁青着脸瞪了一眼对面的廊檐上方，然后咬牙切齿的走了。
　　等杜青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却只有一片湛蓝的天空。

　　“会是谁呢？”杜青在屋内自言自语，并不是他真的想自己跟自己说话，只是子非在看书的时候是从来不理人的。
　　在一边擦拭着桌椅的红绮闷了半天，才抬头说到：“杜公子，那人应该是古少爷的那位客人。就是，就是在古少爷和玉小姐的定亲宴上闹事的那位……”说罢，她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红绮自从那日哭着离开后，杜青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笑过，整个人也沉闷不少，本来她笑起来是很甜美可人的。
　　南宫古的客人、闹事……那说的不就是柳夕么，杜青怔怔的，有点出神，低垂下眼帘，原来是他啊……“为什么呢？”
　　红绮咬了咬唇，手里拿着的抹布顿了一顿，“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起身动作利索的收拾好桌上的碗碟。

　　这是一个极冷的冬天，还没下雪，却冷得让人痛彻心肺。
　　屋子内红绮早早支起了火盆，被香油熏染过的木炭烘烤得满屋子都暖暖的，叫人昏昏欲睡，温暖而惬意。
　　骤然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卷了进来，杜青冷得一惊，睡意全消，睁眼一看，确是消失了多日的南宫玉带着冻得通红通红的脸颊跑了进来，她反手关上门，呵了两口气，笑嘻嘻的搓着手。一身梅色的裘袍，看起来有些过分的艳丽。
　　南宫玉跺着脚说：“杜青，这些天有想我了没有？”
　　“我倒是有去找你，可是每次都见不着你人呢。”杜青帮她到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南宫玉双手捧着茶杯，却并不喝，只是拿着取暖，她轻轻一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来得及来看看你。”她突然歪着脑袋，神情狡黠的眨了眨眼，“顺便来看望一下你的弟弟。”她把最后两个字的音咬得特别的重。
　　杜青也不禁抿起唇角，“你身为主人家的也确实该来看看他。”
　　她撅起嘴，“杜青，你都不告诉我实话！”
　　“你又没问过我。”不自觉地，杜青把子非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也是。”南宫玉本来也就不很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那这次我就原谅你好了！”
　　“那还真多些玉小姐大人大量。”
　　“好说，好说。”

　　“这就是他的真实面貌么？”南宫玉上上下下瞟着那个面无表情专心致志看书的家伙，“也不是很起眼的样子，怎么连熙哥哥也跟他谈不拢呢？”
　　杜青笑了，南宫玉说的是他们南宫门几次派人来想让子非告知另外两颗垓珠的下落，那些人自然是碰了颗很坚硬的钉子，因为子非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这个你就要问他了。”
　　南宫玉瞄着瞄着，面色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就像上一次她见到子非的那样，带着奇妙的困惑神情。她皱着眉头，很努力的想着什么，然后不太确定的开口，“我们真的没见过面吗……”
　　子非慢慢的翻过书的最后一页，细细的浏览过后，终于合上了书。他这时才抬头看了南宫玉一眼，然后回头问杜青：“她是谁？”
　　正抿了口茶的杜青一不小心，茶水呛进了气管里，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子非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帮我把桌上从右数起第三堆书的第七本拿给我，顺便把这本放回原处。”
　　“咳、咳，你不记得她了吗，前些时还见过的。”杜青起身接过子非手上的书。
　　子非又看了南宫玉一眼，“不知道，快把书给我。”他披散着头发，面色暗淡，样式奇特的琥珀色耳饰在被火光晕染上一层妩媚的色泽。
　　南宫玉捂住嘴，失声叫到：“啊，我记起了了，是你！”
　　半晌，她又泄了气似的说道：“原来是你……”

　　她面上有着迷茫的复杂，带着点些微的挣扎，欲言又止的来来回回的看着子非。
　　子非没什么精神的看着她，问：“你认识我？”
　　南宫玉踌躇了半天，才低低的回了句：“其实也不算认识……”
　　子非转头问杜青：“我的书呢？”
　　杜青很无奈的走过去找到那本子非所要的书，拿在手里，却站着不动，“你先把和南宫玉的问题弄清楚我再给你。”
　　子非望着杜青半天，杜青意志很坚定的站着不动。
　　“那你说吧，我听着就是了。”子非作为没有行动自由的人，不得不看着南宫玉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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