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开

　　杜青睡醒的时候，子非已经洗漱停当吃起了早饭。
　　拿盐水漱着口的杜青回头看了眼子非，问：“你昨晚怎么没去百华院？”
　　子非细嚼慢咽的喝下最后一口粥，不急不缓的回答说：“红绮似乎不怎么想让我去。”
　　“所以你就没去？”杜青呛了一下，差点把口里的盐水吞了下去，“咳、咳……不会吧……难道你就那么喜欢她？”杜青觉得原因肯定不止这么单纯，于是随口胡乱猜测了一句，想激子非说出实话。
　　没想到子非竟然真的说道：“我确实挺喜欢红绮的……”他挑眉眯着眼睛，脸上有着模糊的微笑，“就像龙之于黄金的喜爱。”
　　杜青盯着子非看了好半天，都忘记要把自己湿漉漉的双手擦干，他长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有点干涩：“子非，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哪的人吧。”他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的等待着子非的回答。
　　子非抹了抹嘴，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这个时辰，红绮帮我做的糕点该好了。”
　　“喂，子……”杜青追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最后只是坐到桌边安静的吃起自己的早饭。

　　已经入冬的天气就是显得格外的寒冷一些，口里呼出的白气也让人真正意识到冬天的来临。杜青决定忽略掉子非之前所说过的要他少去串门的告诫，脚下一转，选定了北面。
　　却有人快他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抬眼看了看来人，“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面色深沉的男人实在不像是一个昨天刚刚定下亲来的人，面上没有半点喜色，用着比冬日清晨还要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杜青。
　　“你怎么就没死呢？”南宫古神情莫测的丢下这句话后消失在杜青的视线中。
　　杜青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开始思考与生命有关的哲学问题，恩，自己为什么没死呢……

　　“那是因为我不想你死啊。”又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柳夕靠在路边一株干巴巴的不知名树干上望着杜青挑眉一笑。
　　真不知道这些貌似轻功很好的人都是怎么想的，难道突然冒出来吓别人一条是他们的兴趣爱好吗。杜青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去北阁楼跟子非呆在一起，这样比较安全。
　　杜青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着，身后的柳夕不紧不慢的跟着，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说：“杜青，你是不是生我起了？”
　　他说：“杜青，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杜青，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跟不上。”
　　他说：“杜青，你不要不理我……”

　　杜青、杜青、杜青……
　　杜青的耳朵饱受折磨，心里抱怨着到底是谁把南宫门建这么大的，这条路怎么走了半天还没走到头？他甩又甩不开身后的柳夕，这么走下去受不了的肯定是自己。
　　“杜青……”柳夕又在他身后叫魂似的叫着。
　　杜青站定住，猛一转身，“够了吧，柳夕，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夕看到杜青回头，面上含起了笑，眼里有了光泽在流淌。宛如凝滞了的石膏像渐渐绽放出生命，开出绚烂的芬芳。
　　他在冬天刺骨的冷风中呼出一口白气，笑得春暖花开，“我不过是想你再看我一眼。”
　　杜青胸口感觉被什么堵着了，一口气没准时上来，他慢慢的深呼吸着，带着深刻寒意的空气被吸入他的肺中，有着干涩而蜿蜒的刺痛。
　　皱着眉看着柳夕，金色的阳光在他身上晕染开一层朦胧的疏离。“我真的很像青岚吗？”
　　阳光动摇了片刻，柳夕把面容藏在了阴暗处，可杜青依旧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迷茫与困惑。柳夕语气有点缥缈，“也不是很像，但是……”
　　但是什么？杜青想问却又不想问。
　　“杜青，你很在意吗？”柳夕没有笑，琉璃般的眼珠盯在杜青身上。
　　杜青也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但是……
　　“在意的。”但是杜青现在已经不再为此困扰了，“我原以为你就算是别有目的来接近我，你起码也是在接近身为杜青的我，我还曾想也许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但是，是我误会了……很遗憾呢。”杜青卸下了防备，很真心的微笑，或许还带点伤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青岚，我也很想见他一面。”
　　大家都不过是困在自己内心漩涡中的人，或许有情或许无情，所作的一切或许可以骗过自己的人但骗不过自己的心。那是一颗希望被人爱，想去爱人的心，温暖的、跳动着的心。

　　杜青转身离去，拂了拂半长的头发，侧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冬日的太阳尤为温暖。

　　与谁擦肩而过，那娟红的身影，甜蜜的笑容已如昨日般烟消云散。

　　“子非……”杜青看着站在院庭中央发呆的子非，“发生什么事了，红绮怎么哭着跑出去了？”
　　并不是杜青眼力好到可以看见一闪而过的人眼角闪烁的泪水，而是红绮看到了他，主动停下来向杜青行礼问安，让他看到了那一滴还没来得及拭去的泪珠。不得不说南宫门的待客之礼还真是尽善尽美啊。
　　子非蹲下身子捡拾着地面上碎落的盘碟以及摔得面目全非的糕点，“是我说的话太重了吧……”
　　也俯身帮着整理残局的杜青听见子非不怎么确定的话语，抬头看了一眼子非，“你不是喜欢人家吗，说了什么重话？”
　　子非似乎神情有点恍惚，“我只不过说她今天加进的蘑荷粉偏涩与糕点的味道不合，这话太重了吗？”
　　看着子非望着自己，杜青又捡起一块碎瓷片，“蘑荷粉是什么？”
　　子非不再看杜青，专心清理地面，不过还是有回答杜青的问题。“是一味会让人全身酸软、筋脉渐渐产生麻痹的药。”
　　“啪！”一声，杜青刚刚捡起的那块有着半朵睡莲图案的碎片又一次摔在地上，那半朵睡莲于是再度遭遇不幸，一分为三。
　　天气太冷了吧，连东西都拿不住了，杜青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她在糕点里下毒？”可惜不是很成功，声音还是显得有点锐利。
　　子非走过来把杜青摔碎的瓷片捡了起来，地面已经看不见大块的碎片了。“问题不大，只是每次都掺了一点，要不了人命。”
　　杜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子非，“那你还每次都吃的一点也不剩？怪不得你之前不让我吃，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之前她加的是松白露，味道真得很好，卖相也好，那些粉末掺在糕点中在阳光下面晶莹闪亮。为什么要换呢……”
　　杜青彻底被打败了，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子非，这意味着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们应该想办法早点离开这里，下回他们直接拿把刀杀过来怎么办！”
　　子非深深望了杜青一眼，“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进了北阁楼有些寂缪的院子里来。
　　杜青沉默了，自己难道是属乌鸦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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