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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边的庄园
空气潮湿而阴郁,杜青摸了摸冻得有些发麻的鼻子,裹紧了身上的棉被。马车磕磕碰碰的摸黑前进着,杜青俯过身子伸手撩起厚重的门帘,不意外的灌进满车的冷风,杜青被吹得一抖,低低咳嗽了两声。
子非也从角落挪了出来凑到杜青身边,两人就这么顶着夜风,安静的注视着幽黑的前方。
据说马上就可以赶到南宫门了。
静谧的夜里,只有马蹄声与车轮滚动时的响动遥相呼应。快速闪过的树木枝丫被扭曲成狰狞的爪牙,目力所极的远方模模糊糊的章显着深沉凝重的山丘,压得人胸口透不过气来。
有萤火。
却不曾闪烁——有人家。
杜青手不自觉地收拢握紧,偏头看了眼子非,从他的眼眸中倒映出的是慢慢开出绚烂的花火——逐渐连成了一张鲜艳明亮的网。
带着奇异的惊叹,杜青入迷的欣赏着车外的一切,星星点点的火光密布在层层叠叠的黑暗中,柔和的光照亮着它们身边的一切。傍山而建的房屋,向上层层铺开,精细的布局,开阔的结构,几乎都可感觉到其中典雅细致的纹路,虽不清晰但却因此而更加增添了一种神秘的魅惑。
整个南宫门就是一个庞大的庄园,而杜青他们离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有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待他们走到看得清高墙上的砖块时,杜青不得不把头仰的老高才能看清那辉映着火光在夜间都闪亮无比的三个字——南宫门。
厚重的木门吱吱呀呀的被人打开,带着某种陈旧的味道,一个满面皱褶的老人眯着混沌的双眼站在门侧,一手扶着门,一手哆哆嗦嗦的拉紧身上披着的衣物。
那四人同时翻身下马,走上前去,“福伯。”
老人喘了喘,有气无力的说:“手令。”
南宫傅恭谨的递上一个黑缎锦棉巴掌大的小囊,福伯接过去掂了掂又还了回去,“那两人呢?”
“是客人。”
福伯一听,立刻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眼,站稳了身子向杜青和子非作了个揖,笑得好不慈祥的对他们说:“两位远道而来,又逢深夜,请就近入住在前院吧,今夜请先好生歇息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南宫辉急忙叫出声:“福伯,他们是……”
福伯冷冷瞪了他一眼,把他还未说完的话逼了回去,继而又对杜青两人和蔼可亲的笑道:“本门管教无方,让两位见笑了,请两位随我来。”
杜青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那四人,那四人只是垂手而立,倒是子非很快跟在了福伯的身后,于是杜青也跟了上去,走了几步之后回头,那四人还是目不斜视的站立在那里。
喝了杯热茶,杜青缓了缓气,抱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坐在了床边。
子非早已和衣躺在里侧。杜青摸了摸棉被,软软的,整个房间也满是干净清新的感觉。他碰了碰子非,“你都睡了一天怎么还那么多瞌睡。”其实不止今天睡了一天,一路上他基本都处于睡眠状态。
子非睁开眼,望着他:“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杜青欲言又止,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里没问题,南宫门的人做事很有原则。”
“有原则还非把我们绑来,路上还盯人盯得那么牢?”杜青皱了皱眉,他有一肚子的问题在路上都没办法好好问。
“这个,估计也是他们的原则之一吧。”子非笑了笑。
杜青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他们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那老头怎么这么热情的招待我们,连刚刚南宫辉话都没敢说完?”
子非望着屋顶,说:“既然我们是打着‘南宫门的客人’这个名号进来的,那他们就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南宫门有门规,其中很有名的一条就是——宾至如归——大概可以这么形容吧。南宫门全门上下都会对正式邀请来的客人以最高礼节对待。所以刚才的情况就很好理解了。”
杜青沉默了片刻,说了句:“顾客就是上帝。”
半晌,子非没说话,杜青看了过去,才发现他已经把眼睛又合上了。
洗漱完毕之后,福伯已经端进来了很丰盛的早餐。
离开的时候福伯告诉他们南宫炎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正式的住处,等到辰时三刻便会差人来接他们。
“你说钱路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南宫门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把他捉回来呢?”杜青在思考着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子非径自吃着东西没理他。
杜青不放弃:“你是知道的吧?嗯,你肯定知道。要不然当初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他们来南宫门。”
子非停下自己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我只是觉得跟他们走的话我们一路可以省很多开销,而且也可以更加轻松。”
杜青一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想到了那辆马车。
“但是,我确实也知道他们要找钱路的原因,至少是目前来说是如此。”子非接着说道。
杜青的手滑了下来,眼里有着好奇,“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只是目前?”
“因为钱路在大概一年前救了南宫炎的弟弟。”
“救了他们的人,他们还要弄得像追杀似的抓人吗?”杜青不解。
“钱路救人本就不是出于好心,怎么可能完全把人救好,那‘初一十五’虽可保住服用者的性命,但如同此药的名字一样,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吐血不止,虽不至死,但缺血过多总是伤身的,待到那人稍见好转便又是一个初一、十五的到来了。”子非嘴角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杜青忍不住瘪了瘪嘴,“真是邪恶的药。钱路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杜青想起钱路那大大咧咧的模样,怎么也不觉得他像是这种人。
子非笑容加深,“他从我这里拿去的。”
杜青无语,望着那个看起来似乎心情很愉快的人,心想: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辰时三刻,来的是两个妙龄少女,一个身着红色锦装,一个身着青色水杉。两个姑娘朝他们盈盈一拜,在前面带起路来。
走出前院,穿过密林,路过小桥流水,看过亭台楼阁,经过舞榭歌台,走出千回百转的长廊,转过朱瓦红砖……杜青整个人都麻木了,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还没到吗,不是说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吗?”杜青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
“回杜公子,还大约走一刻便可到了。公子们住的地方离前院确实不算远,从前院就算笔直走完整个南宫门也需要十倍之于此的时辰。”那青杉女子侧身回答到,声音如黄鹂出谷,婉转动人。
“竟然这么……那你们平日里走动不是很不方便?”杜青被吓到了,这么走不把人都走没了?
“回杜公子,也不会,因为南宫门上下粗通武学,这路便也不难走了。而且像奴婢们如果没有特殊事宜的话,一般是不会走出主子所在的院子的。”
杜青没出声,他还是不大习惯别人“奴婢”什么之类的称呼自己,想来他就算在这里呆一辈子恐怕也习惯不了的。
这里据说是叫丹院,不大,四处雕着精美的刻画,显出一种繁复的华丽。杜青和子非两人一个住东厢一个住北厢。青杉女子是随杜青的,由她负责杜青的一切起居活动,而那个笑容甜美的红衣女子则是照顾子非的。
这天夜里杜青估计白天走累了的缘故睡得很熟,而他第二天起来后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子非不见了。
在他把整个丹院找了个遍后,很无奈的向绿秀请教。绿秀是那个少女的名字,她因此常年只着青衫。
绿秀告诉他,子非在昨日便提出要去南宫门的藏书阁,还特别指出他只要去专门存放鬼神志怪之类荒诞传记的那一楼。于是在今日,由红绮领着去了北阁楼。那间藏书阁并没有正式的命名,只因坐落北面,南宫门人大多如此称呼。
绿秀还说,估计短时间内他的那位弟弟是不会回丹院了,因为南宫门的藏书阁藏书数量极为可观,而北阁楼内也有住处。
绿秀离开时偷偷看了一眼杜青,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杜青还是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她在奇怪,为什么杜青这个做哥哥的竟然会不知道弟弟在做些什么。杜青心情有些低落,那人毕竟不真的是他的弟弟。而更多的时候,如果杜青不问,子非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这样,很累……
杜青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流云,这个世界上他就如同那片浮云一般无所牵绊,没有人是真正和他联系在一起的……这么想着,突然就感到有点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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