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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
夜风清凉，马蹄踩着缓缓的塔塔声一路走过枝桠繁茂的林间小路。清无趴在支起的马车的窗棱上，百无聊赖的晃着两只脚，闷闷的看着外面夜空上的点点星子和一轮圆月却被乌云暂且遮住的浅浅月光。沿路藏在石头缝隙间的蛐蛐时不时的叫个不停，一路走过来连成了一片，但在某个时间点，像是约好了似得，又忽然全部安静下来。
只剩下微微的温柔的风声拂过脸颊。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可以没心没肺的不去想那些让自己担心在玉歌看来却是没必要的事，那么这会儿，自己说不好已经舒服的睡着了吧。
“困了么？想睡得话把窗关上再睡，别着凉了。”玉歌坐在清无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见清无这样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一边揉着清无的头发，一边想揽过他让他朝自己靠过来，顺便给他把车窗关上。
清无却像后背长了眼睛似得，往旁边躲了躲，也不看外面了，只把头枕在了手臂上，声音闷闷的从臂间传出来，“这样就好，我不困。”
玉歌终于确定的知道这是清无在和他闹别扭了。
心里虽然明镜似的非常明白清无和他闹别扭的原因，但是出于说得好听，冠冕堂皇一点——是不想让清无为他担心的心意，但往实在了说却根本就是想看清无能为他的事担忧烦心闷闷不乐到什么地步的坏心眼，玉歌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清无他一直在追问的那个问题。
“那也把车窗关上吧，夜风吹得太多也不好。”玉歌握着清无的手臂让他直起身来面朝自己，另一只手把车窗关上。低头看着清无正眼也不看自己只低着头的模样，不忍有之，更多的却还是难以言说的欣喜——没想到清无会为他的事上心到这个地步。当然也担心是不是清无真的哪里不舒服了，便道，“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坐马车太累了？”
“没事，我……好吧，有些累。”清无软趴趴的斜靠在车厢上，闷闷的就是不看玉歌。
大概是清无的样子真的太可怜了，玉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最后想来想去，终于是把先前那好听一点的冠冕堂皇一点的念头给扶正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他把清无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够了，终于不忍占了上风，斟酌了一下措辞，便语气十分诚恳的道，“还在不高兴么？我真的没有敷衍你，你关心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敷衍你做什么？”
清无这才给了他丝反应，抬眼可怜憋屈的瞅了他一眼。
玉歌苦笑道，“你不相信我么？我真的没事，你不也说，我只是晕了一下子，随后就自己醒过来了么？不要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说晕就晕，还吐了血，怎么可能是没事呢！还当我是小孩子那么好糊弄么！
就因为我自己也没有说实话，所以我才担心的不行啊！
早知道才不会听玉瑶的……
清无心里把自己拖出来横七竖八的责骂八百遍，闷声道，“你在骗我，我知道。”
玉歌伸手做赌咒发誓状，一脸真挚诚恳的模样，“绝没有骗你，我可以发誓。”
清无不屑状的瞥他一眼，道，“对谁发誓？天上的那些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样子看上去，倒是比方才对玉歌的态度要好多了。
玉歌也忙跟着笑起来，道，“你信我就好，不要再这样了，不是说要带你出来玩么？不要整天都对我板着脸……”最后一句，竟然还像模像样的摆出了一副委屈样。
清无表示“我不会上你的当”轻哼一声，扭过脸不再看他。
玉歌松了口气，伸手去揽清无让他靠进自己怀里。清无确实也有些累了，玉歌揽过他，他便也没再挣脱，乖巧温顺的靠在那，闭上了眼睛。
怀里又暖又软，玉歌也跟着闭上眼，嘴角弯弯的笑着，脸颊蹭了蹭清无的发顶，道，“累了就睡一会吧，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到了。”
好一会，听见清无细小却含着恳求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玉歌，我们还会再分开么？”
玉歌睁开眼睛，丝丝震颤之后，还是低声的笑了，吻了吻清无的额头，声音真挚似在许诺，“只要你不想要离开我，那就不会，不会再分开。”
清无伸出手，鼻子酸涩难受，眼睛即使闭着也感觉有眼泪快流出来了，他终于伸手也抱住了玉歌，鼻音重重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
你不想说，那我就不追问了。
反正以后，就这样相依为命好了。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有了什么不测，我便不要了性命去陪着你，也是愿意的。
自蚩尤之战平息后，人界得到了天神之力得以修复，虽然还没有什么大城大镇，但是眼前的这个小村庄，也算是发展的不错。
玉歌本来饥渴感就不强，清无却不一样。虽然一路上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了玉歌身上，但是既然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清无就反而觉得无事一身轻了。身轻了，肚子也就饿了。
一家竖着酒楼招牌的店铺门前，店家在门口搭了一个烤架，架子上串着三只鸡，正滋滋的烤着，香味顺着风飘过来，清无被馋的只想流口水。下了马车走近一看，又听店家热情的介绍，“咱这的烤鸡，用的是独门的调料，您尝尝，外酥里嫩，保证和别家的味道不一样！”
清无咽咽口水，恩恩的点头，伸手就想从烤架上扯一只下来。
店家忙伸手拦他，急道，“哎哎，您这是饿坏了是不是，再饿也要给钱啊。”
清无嗖的收回自己被拍开的手，傻愣愣的看着他，随即皱眉道，“钱？你还要钱啊？”
店家无语无语的看着他，眼睛上下打量打量，心想着这看着也不是个疯癫孩子，怎么还能这么说话呢，干脆就讪讪的呵笑两声，也不再说话了。
本来玉歌说要出来玩之前，他是有钱的，可是又因为玉歌“之前一直没有坐过马车，要不这次我们干脆买辆马车自己赶着走好了”的一时兴起，于是他们的家当就全部花光了。
清无回头撇玉歌一眼。
看吧，没钱了吧！连烤鸡都吃不了了吧！
玉歌摸摸鼻子，走过去扯过清无的手臂，道，“走，我们去找村长，村长家的东西比这个好吃多了。”
清无吃惊道，“你还认识这的村长？”
玉歌点点头，“我以前在这住过一阵子。”
“以前？哼……不会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人家村长一定不记得你了！”
玉歌反手拍他的脑袋一下，笑道，“安心跟着我走就是了，去村长家还不是为了给你讨吃的。”
事实上，村长真的不记得玉歌这个人了，因为村长换人了。
站在门前的这位青年男子，面相儒雅斯文，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和之前玉歌认识的那位白胡子一拽一大把的村长少说要差了一个辈分。
“泰叔么？他老人家，两个月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玉歌不敢置信道，“过世？我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很硬朗啊。”
“老人家哪里来的硬朗一说呢？哎……泰叔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吃苦，毕竟是年纪大了……对了，”男子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打量起玉歌，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找泰叔何事？陈某可否帮的上忙？”
玉歌摇摇头，笑道，“算了，我的事都是小事，来这找他，也只是为了叙旧……顺便，给他讨口吃的。”玉歌指了指身旁的清无，趁着人家村长还没纳过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笑道，“如果能再让我们在这住上一晚，就更好了。”
清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笑脸，抬起一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玉歌疼的呲了呲牙，当着人家村长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忍着疼笑着等他的答复。
谁知村长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也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叫玉歌？泰叔和我说起过你，临终前他老人家还在念叨你呢。”
玉歌点点头，也不意外对方会猜出来，笑道，“他是算出我今日会来了？他说我什么？”
村长笑道，“他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落，从身后抽出一把三尺见长的钢刀，劈头盖脸的便朝玉歌砍过来。
玉歌扯过清无让他待在自己身后，往后急掠几步，眯起眼睛打量这男人。见他一招没有得手，站在原地大吼数声，嘴角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嘴的獠牙，双眼瞳孔兽化呈一竖线，脸上长出红褐色鳞片，双腿合一幻成蛇尾，仇恨而怨毒的瞅着玉歌。
清无从玉歌身后只往外探头看了一眼，就吓得赶紧缩了回来，颤颤道，“那……那是什么？”
玉歌却好似并不上心，最初的惊讶过后，他现在看着反而很老神在在了，一手聚力凝化出以和他合二为一的斩魂刀，一手轻轻的拍了拍清无拽着他衣袖的手，笑道，“杂碎而已，你看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别怕，他很快，就会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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