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次的回眸

　　第一节——算学
　　今天是御前当值的第一天，早早的就依着梁九宫昨日的吩咐来到乾清宫侧房，等着康熙下早朝。我看了看天色，四月的天还有些昏暗，看来康熙勤政倒也不是虚名。这个时候，北京城里的老百姓怕还在梦中，康熙就已经早早的坐在御门听政，制定国策方针。“勤政实为君之大本，怠荒实亡国之病源”。
　　今天在朝上礼部尚书奏请康熙开始接办康熙四十九岁的大寿。康熙起先不愿劳民伤财，可中国人有个说法“过九不过十”，也就答应下来。
　　我听了心里不禁一阵激动，想不到刚来这儿的第一年就能看到如此重大的庆典。还是以御前当值的身份。
　　直到辰时，也就是九点左右康熙才下朝来。他先到太子读书的畅春园无逸斋察看太子读书的情况。我随侍来到上书房。
　　一入畅春园，皇太子已率领诸臣到书房外台阶下恭迎。康熙入斋升座，询问太子的课业情况，然后从书中随意指出一段要求太子背诵疏讲。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当年上课背诵不出罚抄课文实在是小儿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太子，不过对他没什么好感。一个“不法祖德，不遵朕训，为肆恶虐众，暴力□□”的人也实在引不起我的兴趣。不过看他是康熙爱后赫舍里的儿子，我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也不失为一个谦谦君子。他也有一双和八爷，十三极其相似的眼，只是不如八爷深远，不如十三清澈，大大减少了他的可观性。
　　康熙考过太子后就回到御书房批阅群臣奏折，下达诏令。
　　用过午膳，康熙就开始做白晋几个人进贡的几何题。我远远地站在一边，看康熙的眉头一会儿深锁，一会儿舒展，想是那几何题刁钻的很。
　　“玉蝶，走，陪朕到上书房去看看。”康熙研究了几个时辰一直默不作声，忽然开口说道。
　　“是。”虽然大感惊异，我也只能答应。
　　“一会儿朕让你做算学，你给朕好好地做，激激阿哥们的脑子。”走在路上，康熙忽然说。
　　我这才知道康熙让我御前当值的目的：刺激太子 ！
　　“啊？奴婢……”我正想推辞，这可是个苦差。做得太刺激，太子一恼羞成怒说不定就给我来个“凌迟”，做得不够刺激，康熙一怒小命照样玩完。
　　“不许推。欺君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康熙忽然厉声说道。
　　“奴婢遵命。”还真是“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说话间已来到斋外。却见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这儿给太子伴读。八爷见了我立刻将头扭开，似不认识我似的，我心里一难过，忙转过头去。却十三却笑咪咪的看着我，暗中朝我眨眨眼。
　　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皇子让我心里一惊，也不知为什么，反正直觉告诉我今天讲算学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可不讲，后果却更是凄惨。不管了，反正康熙最大。
　　“起来吧。”康熙赐了阿哥们座，又说让他们演算一道算学题。
　　一炷香过后，康熙收起各阿哥的“作业”，看了看却连连摇头。想来这些皇子们的作业不太令康熙满意。这也是，终清一朝除了康熙没有哪一个皇帝热衷于西学了。
　　“玉蝶，你来做做看。”康熙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阿哥们一听，立刻窃窃私语。想是还没有女子能做算学的，还被康熙钦点。
　　“奴婢遵命。”我深吸了口气，拿起毛笔做起来。
　　做完交给康熙退到一旁。康熙也不看，反是传给一旁阿哥们的老师。那些大臣接过纸细细看了看，脸色却变了变，然后又慢慢地点点头。
　　我偷偷地看看十三又看看八爷，他们都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这康熙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呢？
　　“你们以为如何？”康熙突然出声，不怒而威，自有一分气势。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天颜.”。
　　“微臣从未见过如此解法，但细细推敲来又合理，答案也正确无误。”大臣窃窃私语后走出一个年老的回答。
　　那些个阿哥都面面相觑，继而疑惑地看了过来。十三和八爷也探究地看着我。
　　“朕也累了，你们继续上吧。”康熙见目的达到了，起身要走。
　　我不敢看十三和八爷，立刻也跟在康熙身后走出门去。身后跪了一地的人，山呼恭送皇上。我不禁飘飘然，难怪人人想当皇帝，这优越感还真不是盖的。
　　回到御书房，康熙又开始批阅奏章，直到下午。我在一旁无所事事，只无聊的东看看西瞧瞧，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埋着头努力地抬眼，时间长了只觉得眼球快爆出来了。忙闭了眼缓缓，我可不想成斗鸡眼。
　　“累了？”康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批完奏章，在把玩望远镜。
　　“奴婢该死。”我一个激灵，立刻跪在地上。
　　“起来吧。过来替朕看看这些算题。”
　　其实我哪会什么高深的几何，在现代的时候我的数学就是徘徊在及格边缘的，上次只不过高考复习时凑巧看过一个类似的题而已。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往桌上一看立刻头昏眼花。这不是极限问题么？大学里让我丢掉奖学金的死对头。
　　“回皇上，奴婢看不懂。”我讪讪地说。不知道康熙会不会怪罪我？我要早知道会遇上康熙——这个痴迷算学的皇帝，我大学就是不睡也要把数学弄懂。如今要是因数学丢掉性命，那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康熙看我不像装的，也就摆摆手示意我下去。我如蒙大赦，立刻谢了恩退出门外。
　　走到门外，风一吹，冷涔涔的，这才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二节——心意
　　回到房里，正准备睡下，却有太监传话说太子爷要见我。
　　我忐忐忑忑地来到太子的东宫。这一路上小太监问什么也不说话，弄得我像要上刑场似的。
　　走进宫里，太子阴沉着脸，丢过写着算题的一张纸来。
　　“本太子就不信，你要是能做出这道题，本太子就纳你为妃。”太子冷笑道。仿佛他肯纳我为妃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我心里冷冷一笑。别说知道他的下场是多凄惨的，就是他这副嘴脸要想本姑娘看上他，也是难了。看看他，再想想八爷和十三，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奴婢不知会不会做，不过要是奴婢侥幸做出来了，请太子爷另给个赏。”我语带娇媚地说。
　　“噢？说说看。这天下还没有本太子没有的东西。”好个不可一世的嘴脸。
　　我抿嘴一笑：“奴婢希望太子爷赏奴婢一株豆绿牡丹。”
　　言下之意就是相比做你的妃子，我倒情愿可以拥有一棵牡丹花。
　　“你……”太子显然听出来了，脸色气得铁青，咬牙切齿地说，“好，你要做不出来，可也要答应我立刻嫁给内务府的小太监。”
　　我暗咬银牙，该死的太子，本姑娘跟你卯上了。
　　我伸手捡起那张纸，一看，还好，比较简单。我挥笔开始做起来，不一会儿就做完了。
　　太子一对答案，脸色更加难看，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到里间。
　　出了太子东宫，正暗笑太子活该，却见一个身影往树后闪躲。我心道是宫里妃嫔或是皇帝的耳目，我倒想看看是谁跟踪我。面上不漏声色，待走到树前突然转身，一看那人，却不禁呆在那儿。
　　是八爷。
　　我们都呆在那儿一动不动。想起那天他生气离开的事，心里似乎压了一块千斤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憋了憋，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我也不擦，就那么看着八爷。
　　我这才发现，下午才见过他，心里却像几年没见似的，想念得紧。而十三，似乎，从来没有带给我这种感觉，这种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是的，要是十三难过，我会心痛，可是这种心痛得像要裂开的感觉却是专属于八爷的；是的，要是几日没见十三，我会想念，可是这种望穿秋水的想念仍然是属于八爷的；是的，要是十三不理我，我会难过，可是这种生无可恋仿佛世界就只剩你一个的感觉还是只属于八爷……
　　难道……难道……我爱的是八爷……

　　瞬间理清我的心，抬头却见八爷转身离去。我也顾不得这古代的礼法，反正我也不是古代的人……我冲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八爷，把脸贴在他僵直的后背，喃喃的喊着“胤禩……”。
　　胤禩缓缓地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我。我抬起脸来，看着他的眸子，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吻了上去。这年代，恐怕还没有这么大胆的女人吧？！
　　胤禩紧紧地搂着我 ，埋下头来……
　　这一刻，似乎这天地间只有我和胤禩……直到我喘不过气来，胤禩才放开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这大男人……然而，心里却因他这动作甜蜜蜜的。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你没事吧？”他忽然扳着我的肩，紧张地问。
　　“什么？”
　　“太子他……”他嗓子哑哑的，手也不禁用力起来，仿佛只要我说有什么，他就会进去和太子拼命似的。
　　“呵呵……有事的是他吧！”想起他临走前铁青的双眼，想来他的心情比不上我好。
　　“你？”他大惑不解地问。
　　于是将太子和我的话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讲到太子铁青的脸色，我不禁笑出声来。
　　满以为听了我的话会和我一样开心的他却一句话也不说。我愣在那里，也是，这太子是没有人敢得罪的。胤禩，一定是担心了……
　　“玉蝶……你不知道，我多庆幸老天爷让我遇上了你，如果……如果这个是梦的话，永远也别让我醒……”说着，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
　　“胤禩……这不是梦，就算你醒了，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我捧起他的头，认真地说。
　　“玉蝶……”
　　“胤禩……”
　　这一晚，我一夜未眠。
　　也许，该和十三说清楚，十三会作何反应？那又该怎么说呢？我会被太子报复吗？这时候的胤禩虽然还受到康熙的宠爱，可谁又能比得上太子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呢？胤禩会因为我影响到他将来的命运么？康熙又到底是怎么看我的？良妃知道了我和胤禩的事又会做什么呢？同意？反对？还有八爷党的所有成员又……
　　越想越多，脑子不堪重负，也睡不着，只好瞪着床顶发呆。只盼早些天亮，可以有些事做。

　　第三节——再见
　　第二日，眼睛又肿又红，黑眼圈挂在脸上，精神却很好的去御前当值。
　　今日梁九宫只吩咐了我到御书房候着康熙，所以没跟着去乾清宫。呆在御书房又只有我一个人，很是无聊。于是出门在御书房前的花园转了转。
　　已经是农历四月间了，我所喜爱的牡丹早已落尽，花园里开满蔷薇花，海棠花等等的珍奇花木。各花争妍斗丽，相比之下，牡丹更显残败。
　　“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待使君来。对花无语花应恨，直恐明年花不开。”胤禩，只盼我们能不负韶华好时光。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仿佛对应我的诗，从廊子一头传来。
　　我大惊，忙回了头往廊子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藏青长袍，腰系月白带子，一脸冷峻严肃的男子背手立在那廊子的当风口。风吹过，袍子翩飞一角，越发衬得此人如天神下凡。也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脊背发凉，只想着快速逃开。
　　我转身飞奔向御书房跑去。跑到那里面去，到了那里就安全了。我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就在我手触到门框的时候，我却被一双沉稳有力却冰凉的大手抱住。我使劲挣扎，那人却纹丝不动。
　　“又想跑么？”一声冷冽而戏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我心里又急又恼，这当口皇上快回来了，要是皇上看到……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我什么时候又想跑了？我又不认识你！”我气急，大声地嚷回去。说完使劲挣扎，无奈这蛮子力气大得很。
　　“不认识我？‘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他莫名其妙地吟了诗出来。
　　是当日我迷路时吟过的！
　　是他！是和我隔了宫墙吟对诗词的那个人，是用诗词来开解我的人，是我匆匆逃离的人。
　　想到这里，不禁对他先前的无理举动谅解几分。说到底，人家也安慰过我不是？
　　“那日心情不快，吟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惹公子见笑了。”我微微福了身说道。
　　“其实伤春悲秋也是人之常情，姑娘这话倒谦虚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人生苦短，造化弄人，至今能超然物外的又有几人呢？”他似乎也在感叹春色易逝，人生无常。
　　“公子这话虽然不错，可大丈夫生当立功名，显不世之才，匡扶社稷；死应名留青史，不抱遗憾。倘若一味的伤春苦短，只怕再好的春色，也感受不到其中真谛。只是白白辜负了大好春光。公子以为呢？”总觉得他这样的风姿，实非池中之物。当下或许是遇见了难题。
　　“与姑娘谈话真是犹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倘若它日事成，必将重谢姑娘今日的一语之恩。”
　　当时的我，根本没想到那日的一席话造就以后多少的风波，多少的苦难……
　　康熙下朝回来，那人已经离开，我也早已候在御书房内听候差遣。
　　正端了茶水出来，却见太子已在座下坐着。
　　我心里微微一惊，这太子难不成真要报复我了？
　　我面色如常假装镇定地上了茶水后，静静地退到一旁。
　　“皇阿玛，儿臣昨日反复思量，觉得玉蝶的算学似是很好，所以恳请皇阿玛能让玉蝶教授儿臣算学。以期进步。”太子谦恭有理地说。
　　康熙听了也不说话，只埋了头在那批奏章。我悄悄地看过去，面无表情。心里暗暗的祈求老天不要让康熙答应。
　　事实证明老天还是比较眷顾我的。
　　“怎么？朕安排的几个老师都教不了你了？既然如此，做几道给朕看看。”康熙仍不抬头，就淡淡的说。
　　“儿臣……还不太熟悉。还是等儿臣再精进一些再请教玉蝶好了。”太子忙说。
　　看来，康熙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儿子的。这人既心胸狭窄报复心又强，实在难担大任。可是康熙还是很疼爱他，毕竟是赫舍里的孩子。
　　我的危机就这样被康熙的一句话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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