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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TR/HP]Detrimental Happiness作者:冰瑚
温暖地洒落在脸上的,是早晨的微光。他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碧绿眼眸中的焦距还没对准,看起来就像隔著一片水雾。
「Morning,My Dear。」温热的气息落在额上,然后是柔软的触感。低沉丝滑的嗓音就像最好年份的美酒,令人沉醉。
他瑟缩了一下,眨眨眼睛,用揉合著困惑的软软嗓音问,「……Tom?」
「你该起床了,Harry。」手指扫过了少年有点苍白的脸颊,男人低笑,「记得我们今天说好了?要去海边。」
「唔唔,」抓住那只捣乱的手,少年用自己的脸颊去磨蹭,「再睡一下,一下就好了,Tom。」
「不行,现在很晚了。你看,太阳都升到正中央了。」
男人无奈地望著那个偏头又准备睡过去的人,嘆气,把少年抱进自己怀里。他帮少年脱下那件其实已经没什么遮蔽功能的睡衣,换上外出的衣服和裤子。
少年把脸埋在男人的胸膛里偷笑,男人轻轻捏了他的鼻子,沉红的眼眸中满是宠溺。
「Tom,早安。」少年抓住了男人的手,扳开,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掌心。
「早安,Harry。」
*
丰盛的早餐摆满了餐桌,刚出炉的麵包,煎得刚刚好的蛋和培根,以及少年最爱的南瓜浓汤。男人將蜂蜜淋在鬆饼上,推到少年面前。
「我们今天要去海边吗?Tom。」
「是呀,昨天说好的,你忘了吗?」
少年偏头想了想。记忆在脑海里很模糊,但是他的確记得海边的事。他记得自己喜欢南瓜浓汤和淋了蜂蜜的鬆饼,他记得自己喜欢赖床。他记得男人宠溺的笑。
「Tom,我想去海边。」
男人动作轻柔的擦掉少年嘴边沾上的麵包屑,笑了笑,「好,我会陪著你。」
*
他们的房子其实离海边不远,穿过一片森林,再走上一小段泥泞的路以后,就会到达悬崖。悬崖下是海,蔚蓝的海洋。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发出了轰隆巨响,激起的浪花彷彿都带著淡淡泪水的味道。
他们停在这里。少年牵著男人的手,把自己一半的重量掛上去。
「这里真美。」少年轻嘆。
「是的。」
「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这些景色。」
「我们每天都能看见的,Harry。」
「但这是不行的。」少年摇摇头,把自己的脸埋进男人的黑色大衣里,嗅著淡淡的樅木香味。
「为何不行?My boy。」男人用手轻轻的拨著少年捲曲的黑髮,將他拥进怀里。
「因为我们是敌人,Tom。」少年笑了,声音轻得像透明。
男人摸摸他的头,没有回话。
他们是敌人,宿命的敌人。
少年从小就背负著这样的命运,他必须打败男人,才能拯救世界。彷彿童话故事般的情节,在现实里却充满了痛苦与血色。
少年最亲的家人被男人亲手杀死,在男人想要杀死少年时,却没有成功,只在少年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少年长大后,获知了自己的命运,他和好友们共同对抗敌人,久到他几乎要忘了原来的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男人书写了少年的命运,將他们紧紧的用荆棘束缚在一起,让他们成为死敌。
「我们是敌人啊。」少年嘆息。
男人的吻落在少年的额头上,微笑,「我更喜欢的说法是,我们是彼此的命运。」
*
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男人逐渐陷落其中。
他应该是感觉不到情绪的,但心臟的某处总会传来淡淡的波动。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那种酸酸麻麻的情绪会从心臟扩散到四肢,甚至让男人以为是不是自己病了,快死了。
然后他知道了原来不是。
男人在少年的额头上遗留了一片灵魂,他的灵魂呼吸著少年的气息。那些淡淡的波动全是属於少年的情感。啊,但是他的少年从不知晓。
男人是惊喜的,因为这是可以杀死少年的利器。男人以为他盼望著少年死去,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这种淡淡的波动影响不大,却有点小麻烦。
他知道那个孩子什么时候高兴了,或许是在他抓住那颗金色小球的时候;他知道少年生气,因为又在课堂上被扣分;他知道少年难过,是由於同学间的排挤;他知道少年的愤怒,那是对著自己。
他去偷偷看了少年,但是少年从不知道。少年不知道男人曾经看著他沾在枕头上的泪水皱眉。
男人很迷惘。
他慢慢地收回了自己曾经分裂的灵魂,唯一来不及救回的,是那个毁灭在少年手上的日记本。被毒牙穿过的痛苦,男人隔著几千英哩也感受到了,同时还嚐到了少年泪水的温度。
少年是在为谁哭泣?那个红髮的女孩,还是那个背叛他信任的高傲少年?
──Tom。
少年是这么呼唤他的,用信任的、清澈的碧绿眼睛。
日记本被毁了,那些来不及消散的执念,男人只能感受到零星一点。愤怒、痛苦、悔恨,以及若有所失……。这从不该是他会有的情绪,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
男人的样貌因为收回了大部分的灵魂而有所改变,回到了他全盛时期该有的样子。他嘲弄的看著颤抖著匍匐在脚边的僕人们,对那样恐惧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在少年四年级的时候前去迎接了他。
那个仪式对此刻的他来说已经没有多余的作用,但是这让他可以碰触到少年。温暖的、苍白的、汗水混杂了尘土的脸颊,在他的手指下滑过。
「My boy。」那本该是属於他的所有物,他甚至在那孩子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少年用那双燃烧著火焰的绿眼直视著他,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少年恨他,他知道,但是那双眼中擦杂的其他情绪,他却看不懂。
男人最后放走了少年,是的,让他离开了。男人无法忍受少年对著自己充满愤怒与仇恨的样子,那双碧绿的眼睛,不该是这样的。
『Nagini,我有没有说过,我最喜欢的宝石是绿色的?』男人问著自己心爱的宠物。
『你从没说过,Voldy。但我想,你只是喜欢那个孩子的眼睛。』
他喜欢那个孩子吗?
那个有著一头乱糟糟的像是从没整理过的黑髮,唯一可看的绿色眼睛,和比同龄人瘦小又营养不良的身材。勇敢、天真又迟钝,总是那么容易轻信於人,那么容易付出感情。
「你记得我吗?Boy。」男人的手指扫过少年的额头,轻抚那道他留下的疤痕,在静音咒的施展下,他问。
男人厌恶那个学院的猩红和金色,却一次又一次的踏进了那个房间,静音咒的施展已臻纯熟。
「还记得我吗?不是你用魔杖对著的死敌,而是曾经帮助你温习功课、曾经带给你笑容,曾经遗失在我们共同回忆里的人。」
*
「我一直都记得你,Tom。」
在最后的决战时,少年微笑著,这么说,然后唸出了咒语。
男人不敢置信少年確实喊出了死咒,他愤怒,暴躁的情绪佔据了他的脑海,他也跟著少年唸出了那道咒语。
然而少年的咒语射偏了,打到男人身后的那棵树。男人的魔咒则正中少年,少年细瘦的身躯在战场上倒下了。
*
「我一直都记得你……」
这是少年睁开眼睛后,说的第一句话。彷彿大病初癒般的苍白脸色在那样灿烂笑容的衬托下,只是更多了点苍凉的气息。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Tom。」少年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闭上眼,「每当我难过的时候,你都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总共施了多少次的静音咒、温暖咒、治癒咒,附带一提,就算是魔药的效果也不会让伤口好得那么快。」
「我知道,这一切……」
「但是,我们是死敌,这也是注定的命运。」
少年微笑。
「Tom,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所以──请你活下去,怀抱著我对你的恨,以及我对你的爱。」
男人反握住了少年的手,他终於在这一刻明瞭,究竟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
「你这个恼人的男孩。」
「自大、愚蠢,完完全全Gryffindor式的自我主义。」
「毁了我无数次心血的男孩。」
「毁了我的一切。」
「Harry,」
男人吻了少年。
「Please,Wake up。」
*
「只有到今天,Tom。我们约定好了。」少年把自己从男人的怀抱里拉出来,不满的瞪视著他。
男人嘆息,微笑,附和著他。
「是的,只有今天。」
拋弃了全世界,我行我素的度过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活著,又有多少人死去,不管他们谁是英雄,谁是魔王,在今天,他们只是Harry和Tom。只是两个可以把手牵著一辈子的人。
海浪仍然在拍打著悬崖,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像在哭泣。
他们回到家,度过了整个下午,在房间里打扫、研究食谱,討论书本上的知识,虽然在这点上少年从来没有贏过。他们坐在沙发上,分享著彼此的温度,看著最后的阳光落下地平线。
晚餐是丰盛的义大利麵,搭配新鲜的沙拉,还有无数的甜点。男人一向不爱这种东西,但却喜欢看著少年吃。
壁炉的火光逐渐微弱,少年开始打瞌睡。男人嘆息,抱著和意识模糊的少年回到睡房,轻轻的將他放到床上。男人和少年並肩躺著,然后將他搂到怀里。
「晚安,Harry。」
「晚安,Tom。」
少年微笑著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男人数著少年的眼睫毛,直到他的呼吸都平顺了。他看著少年的睡容,鬆开怀抱,抽出了魔杖,指著少年的额头低语。
*
清晨的阳光有点扰人,少年翻了个身,把自己捲进棉被里。
「Morning,My Dear。」低沉温和的嗓音將少年唤醒,「该起床了,Harry。今天我们要去海边,记得吗?」
「……Tom?」
「是我,」他握住少年的手,亲吻,「一直都是我。」
*
『我们约好了,花一天去我们最想去的地方……你最想去哪里呢?我最想去海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海边。我想要去看海边的景色,最好是能住在那里。早晨有温热的浓汤和香甜的麵包可以吃,然后我要赖床,赖到我高兴为止……』
男人的耳边迴盪著少年曾经说过的话,他露出一抹微笑,深刻英俊的面容更添了魅力,却只是让底下跪著的一甘僕人更加紧张得发抖。
「下去吧,记著,別让那些人找到这里。」
「但是──主人!他们最近已经掌握太多线索了,我们、我们……」尖锐惊恐的嗓音响起,让男人的眉头皱起。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那些事是你们该负责的,做不好,你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世界上了。」
「是、是的!对不起……」
「遵命,主人……」
男人阴沉的脸离去,袍角划过的弧度捲起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
*
男人和少年坐在悬崖上,少年靠著男人的肩膀,瞇著眼睛打瞌睡。海风带来了一丝凉意,已经快要入冬了,男人脱下大衣,披在少年的身上,將他搂在怀里。
身后突然传来了空气的震动声,然后是昏击咒和撕裂咒的呼喊。男人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压著少年躲过攻击,自己的背部却变得鲜血淋漓。
少年抱著男人,看向来人。
不远处站著红头髮的少年和捲曲棕髮的少女,他们正衝向此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
「Harry!」
红髮少年又发射了另一个伤害性咒语,却被一脸淡漠的少年挡掉了。
「Harry!」少女哭著衝到少年身前,想要抱住他,却又惧怕於此刻躺在他怀里的人,「你到底跑到哪去了?我们找了你好久──!你难道不晓得那个人是谁吗?Harry!你怎么能──怎么能──」
绿眼的少年平静的眨眨眼,微笑,对著意识模糊的男人施了昏睡咒和静音咒。
少年动作轻柔的让男人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拉住那件滑开的大衣,稳稳的盖著男人。
「……好久不见,Hermione。」他说,「我就猜到你们会是最早找到我的。」
「Harry!那个人、那个傢伙……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是Dark Lord!他是那个杀了许多人的坏人啊!你是不是被施了蛮横咒?你怎么可能、不,怎么会……」红髮的少年几乎语无伦次,他的脸颊激动得几乎要变得和头髮一样。身旁的少女拉住了他,却也是满脸的不解。
「冷静点,Ron。」他嘆气,「我会告诉你们的……毕竟,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很长很长的,令他忍不住沉醉其中的,如梦一般美丽虚幻,却又不真实的故事。
*
在最后的战爭中,少年死了。
虽然死了,但却也没死,嵌在他额头上的到那疤痕救了他,或者该说,那道疤里面的灵魂救了他。
少年中了死咒后,被男人搂著,带离战场。
那时候的少年几乎已经没了气息,男人只好往那片灵魂里继续注入力量,那片灵魂支撑著少年的身体,让他不至於消散。少年活了下来,虚弱的、濒死的。
男人带著少年远离了战爭,远离了他们的身份,远离了一切,来到这个海边的小屋。
少年的身体好了以后,却说他必须要离开。他们没有办法永远的躲在这里,外面还在战爭,无数的人还在挣扎著生存,这一切的导火线却躲在这里。
少年没有办法接受。
於是他们做了个约定。
就一天,就那么一天,他们可以拋弃全世界,同时拥有全世界。
那天,他们在海边漫步、听海风,说著天南地北的话题,有时候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牵著手彼此依靠。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像幻景,让人如此眷恋,却也短暂得像烟花一样灿然消逝。
在那天的最后,他们彼此道了晚安,接著男人对他施展了遗忘咒语。
但是男人並不知道,自从男人救了少年之后,男人的咒语对他再也没有效果。那句遗忘咒虽然没有成功,但当少年醒来时,记忆却彷彿真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变得模糊。
少年想,再一天就好。
多一天,可以在男人的怀抱里醒来,度过温馨的早餐时间,平静的牵手在海边散步,一同观赏夕阳。再一天就好,多一天就好。
每天每天醒来的时候,少年都这么许愿著。
他们今天仍然拥有著全世界。
*
棕髮少女搂著红髮的少年哭泣,几乎泣不成声。他们好友的表情是那么认真、那么真诚,他是真的爱上了命运中注定的死敌,注定完成这个悲剧。
「Harry……你要怎么办?」红髮的少年用无比艰涩的的嗓音问,「Harry,我们是偷偷跑来的,你知道,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找过来了。你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还在战斗,所有人都还没放弃……」
绿眼的少年只是淡淡的看著他。
「我知道,所以,我会负责的。」
「我们两个的命现在紧紧的绑在一起,一起生或一起死,都不会再给你们带来麻烦。」
「……Harry!」少女忍不住啜泣。
「嘘,不要哭,Mione。」少年微笑,「你们只要当作,我们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就行了。」
「对不起,请让我就这么自私一次。毕竟,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年知道,爱著他的好友们会妥协,就算並不支持他的决定。
少年看著他们来,看著他们离开。少年对著这片海岸施下了新的保护咒,男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好友能够找他们,是因为他留下了些许的线索。
至少,在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前,他希望有人能记得他们都曾经存在过。
少年看著怀抱搂著的男人,英俊深刻的面容,因为失血显得有点苍白。少年小心地施展了治癒咒,看著男人皱著的眉头缓慢放鬆。
少年用手指换慢地划过男人的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少年微笑。
*
「你总是这样,为了我做出许多不符合你自己性格的事。」
「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伟大的黄金男孩其实只是想要有人陪伴。」
「一直都只有一个人看见了真正的我。」
「一直都是你。」
「Tom,」
少年吻了男人。
「Please,Wake up。」
*
当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男人如往常一样的睁开眼睛。在他的身旁,少年仍然熟睡著。男人轻轻动了动手臂,將少年圈在自己的怀中,满足的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Morning,My Dear。」
即將开始崭新的一天。
这是个没有救世主,也没有黑魔王的世界。但他们依然紧紧相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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