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吻月光

　　建筑巨擘──张柏盛的电视访谈节目，在柏盟集团总裁的办公室现场拍摄。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忙着架设器材，牧月在一旁和导播谈话，她穿着薰衣草色毛料套装，淡米色丝质衬衫，无佩戴任何饰品。一头黑亮直发，如丝缎般垂到肩膀，头发中分，散发着年轻丶知性的气息。
　　张柏盛出现时，她走过去和他握手，短暂寒暄後，她站到角落一旁备稿。
　　正式开录。
　　牧月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双腿完全交叠在一起，形成优雅高贵的坐姿，面带微笑，以愉悦的口吻展开访问。
　　年近六十的张柏盛显得神采奕奕，沉稳且清晰指出有关建筑的精湛观点，言谈之间充满机锋与幽默，牧月微笑倾听，偶尔发出轻笑，充满激赏对方的神情。节目进行一路顺畅。
　　访问结束後，张柏盛发出愉悦的笑声，对於这位年轻女主播的表现极为赞赏，起立鼓掌向她致意，并且邀请她到「韵画廊」的咖啡厅喝下午茶。
　　牧月不曾来过「韵画廊」，但知道它成立不到一年，声势不小，展出过几档世界级艺术大师的画展。张柏盛告诉她，开画廊是圆他年少时想当艺术家的梦，画廊交给女儿张海韵管理，但另有实际负责人王经理。因海韵对於首饰艺品情有独锺，在画廊的旁侧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大都是少量发行的高档货，极受时尚界仕女欢迎。
　　电梯抵达地下一楼，牧月远远看见海盟站在画廊里面，当他们走近时，他突然转过身来，恋人自然的相互捕捉对方的眼神。
　　牧月的眼睛刷上眼影，显得分外明媚，海盟朝她眨一下右眼。
　　他穿着一袭铁灰色西装，普普风的花色领带，帅帅的走过来。牧月对他微微点头，他直接站到她的身旁，贴近她的耳朵说：「妳好美。」
　　牧月回他甜甜一笑，没说什麽。
　　张柏盛尽收眼底，淡然率先走进餐厅。坐定之後，服务生立刻递上菜单，张柏盛面带笑容问牧月。
　　「何小姐喜欢什麽？」
　　「黄金印象咖啡，乳酪蛋糕。」牧月说。
　　「我一样。爸，你呢？」海盟接着说。
　　「蓝山咖啡，乳酪蛋糕。」
　　牧月从桌上拿起画廊的预展情报，看到下一档是张晓梅油画展，不禁轻喊：「张晓梅？她会回台湾吗？」
　　「会。」张柏盛问：「妳认识她吗？」
　　「很熟，她是我同学的堂姐。」
　　「晓梅的父亲是我的高中同学，後来移民美国，我们一直保持连络。何小姐和晓梅熟，真是太好了！海盟，请画廊的王经理过来见何主播。」
　　「妳不管画廊的新闻吧。」海盟问牧月。
　　「没问题。」牧月不以为意，把画廊展出的资讯，全部收进提包里。「我带回去给负责的部门，请他们多照顾。」
　　海盟拨了手机给王经理，她外出不在。张柏盛神情愉悦不停地和牧月交谈。隔不久，秘书过来催他出门，海盟也得一起参加，难怪他今天穿得西装毕挺。
　　牧月起身告辞要赶回去开会，海盟送她到了地下二楼的停车场。
　　「妳今天好棒。」牵起她的手轻吻。
　　「真的？你爸满意吗？他怎麽说？」
　　「赶快把她娶回家当媳妇。」
　　「胡说。」牧月嘟嘴，坐进车子里。
　　海盟得意的笑，看她驱车离去。

　　张柏盛好整以暇坐在长沙发，看海盟进来，坐在他的旁座。
　　「最近你的气色很好，恋爱了？」
　　海盟腼腆低头笑了笑。
　　「你和何小姐交往多久？」
　　「上辈子就认识。」
　　「不许耍嘴皮，认真回答。」张柏盛忽然严肃起来。
　　「爸，我很认真，她是你未来的媳妇。」
　　「可恶！开什麽玩笑？」张柏盛猛然想起，在机场海盟愤然离去的那一幕，难不成，他在台北的女友就是何牧月？「你和蕙妮订婚的事呢？」
　　「妈没跟你说？」海盟表情难堪。「我的记忆已渐渐复元，我知道我和蕙妮的关系完全清白，决定取消婚事。」
　　「谁答应取消？」张柏盛听了怒不可遏。「你这样做，岂不让陈董颜面尽失，我也下不了台，这门亲事绝对不准取消。」
　　「我要取消！」斩钉截铁。
　　「蕙妮是陈董的独生女，他属意你当他的接班人，而且，我和陈董的合作计画，攸关柏盟集团的未来发展，跟你有密切关连，这门婚事，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取消。」张柏盛脸色凝重。「你喜欢何小姐，我不会干涉，但是，你非娶蕙妮不可！」
　　「不！我不和蕙妮结婚。因此影响你和陈伯伯的合作关系，我很抱歉，但是我绝不妥协。我答应尽我最大的努力，加入柏盟团队，但是，我绝对不愿意，拿我的婚姻作为事业的筹码，难道，纯粹的商业结盟丶利益分享，陈伯伯不同意吗？」
　　「唉！」张柏盛长叹一声。「我和他一直是合作关系，结成亲家，双方都认为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你想一想，将来我和他退休之後，两大财团的结合，海盟，你的事业版图将多麽辉煌腾达，难道，你不渴望那一天到来吗？我的心情你不能了解吗？」
　　「对不起，爸爸，真的无法如你所愿。」
　　「你母亲和我都认为，蕙妮用了一些小技俩骗你，那是爱你的表现。你的婚事可以暂时缓一缓，考虑清楚之後再作决定。」
　　「我绝对不可能和蕙妮结婚。」
　　「还说！」张柏盛大吼。
　　「不然呢？你要我怎样？我认识何牧月好多年，分分合合，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你非要我放弃不可吗？我办不到！」海盟脸色发青，摆明绝不妥协。
　　张柏盛十分讶异他的反应。这儿子个性温和，凡事努力以赴，想不到这件婚事，竟不惜与他反目，毫无商量馀地。他暗自忖度，目前，极力反对他和牧月交往，无疑火上加油，不妨先用缓兵之计，再慢慢计议筹谋。
　　「你跟我生气与事无补，我们都平心静气再想一想。」他对别过脸去的儿子说。心中暗自盘算，下周海盟复检报告出来，应无大碍，即刻要求他返回吉隆坡，剩下在台北这段日子，让他随侍在侧帮忙做事，尽量隔离他们交往。
　　一番思虑之後，他起身到茶水间，亲自泡了一壼好茶，倒一杯给海盟。
　　「我也不想勉强你，不过，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再冷静考虑。」张柏盛饮几口茶。「你在台北剩下短短一周，如果你愿意，明天跟我到公司参加工作会报，参与政策谈判，多听多学对你有益。」
　　海盟对於父亲骤然转变态度，好生纳闷，但应允之後，发觉跟着父亲忙进忙出，和牧月约会的时间都腾不出空，心中有苦难言。牧月提议，彼此可以随时互传简讯连络。无论忙到多晚，海盟也必定打电话给牧月，一直聊到牧月催他睡觉才挂断。聚少离多，两人见面时愈加如胶似漆，这倒是张柏盛所始料未及。宽美因儿子早出晚归，难得见面，非常不开心，向丈夫大表不满。
　　「儿子是回来养身子，你让他忙得团团转，每天操兵演练，连回家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你这是干嘛？」
　　「他有对妳抱怨吗？」
　　「那倒没有。」
　　「他受不了，自己会提出来。」张柏盛胸有成竹。「妳稍安勿躁，等待时间来解决问题。」

　　张柏盛也把一些应酬交给海盟，但嘱咐他饮酒浅尝即可，能够不喝就不喝。
　　这一夜，他与副总经理丶业务部高阶主管等一行人，设宴款待国外来的重要客户，席中宾主尽欢，接着还要到酒店续摊，海盟藉口另有要事，告辞离开。
　　他驾车直往ONTV，途中打电话进新闻部，留言给牧月。最近，十点新闻主播请产假，牧月接播这个时段，十一点播完，牧月立即打手机给海盟。
　　「我在电视台门口，妳下班了吗？」海盟说。
　　「嗯，我马上来。」
　　隔一会儿，牧月小跑步过来，坐进车里，有些喘嘘嘘的。
　　「妳不用跑啊。」海盟说。
　　「没关系，我当作在跑新闻。」她蹦出冷笑话，自己先笑起来。
　　「太辛苦了，」海盟伸手抚摸她的脸。「不要工作吧。」
　　「还好，其实工作还蛮有趣的。」
　　海盟驾车沿着大湖公园而行，靠向路肩停下来。下车後，他拉着她的手缓步而行。
　　「妳愿意放弃工作，跟我到吉隆坡吗？」
　　「怎麽问这个？」
　　「我每天都想妳，难道妳不想我？下星期我回吉隆坡，再见面不知什麽时候，如果我们结婚就可以在一起。何牧月，妳愿意嫁给张海盟吗？」
　　「我愿意！」
　　「那麽，下星期跟我一起走？」
　　牧月噗叱一笑。「这哪像求婚？」
　　「这样好吗？」他作势下跪。
　　她迅速靠向他，海盟将她抱个满怀，彼此牢牢盯着对方看。
　　「我和电视台签了两年约，我有工作，不能离开台北。」
　　「解约呢？」
　　「不好，违约会被罚一笔巨款，何必呢？我对这份工作还蛮有兴趣的。」
　　「那麽，我只好两地跑，有个主播老婆也挺风光。」他自我调侃。
　　「谢谢你。」
　　「妳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只是，妳什麽时候嫁给我？」
　　「大约一年後。」
　　「不行，妳得马上嫁给我，嗯？」他轻吻她的唇。「我可以去拜访岳母大人吗？」
　　「嗯。」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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