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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薨
死了吗?
严唯兮手一抖,然后静默下来。
靡音,你终究还是……
严唯兮现在身在辽州,刚刚接到消息——一个多月前,太尉纪廷伟病逝。
猛然有人冲进房来,大声嚷着:“王爷,决堤了!王爷快走……”
什么?!严唯兮回过神来,才发现外边人声吵杂。在几个贴身护卫的保护下,匆匆离开暂住的小院,才发现外边已经是乱成一团。
“王爷,决堤后水很快就会淹没这里。王爷,还是趁早离开吧。”
“不行,本王必须尽快去找到辽州知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本王怎么可以自己先走!”
护卫急的不行,却还是听令:“是,王爷!”
天低沉沉的好似要压下来,阴风阵阵里,四处奔散的人,挤得严唯兮和几个护卫要不是武功高强,早就失散了。
“王——爷——”
严唯兮扭头,看到巨大的浪头卷过来,迅速吞噬无数人生命——
“你说什么?!”严唯淳不敢置信的扭过头。
“辽州水患,庄王失踪!”
“这个消息,皇上那里知道了吗?”
“消息回来的时候,两边都是同时报的。皇上那边,想来也刚刚接到这个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严唯淳调整一下脸色,沉思着走回房去。
“你回来换朝服吧?!”纪靡音听到响动回头,正见严唯淳走回来。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吧!纪靡音敏感的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可是,严唯淳总是不说话,只是每日每日宿在书房。想要和他好好谈谈,他总说事务忙……
“十六,在辽州失踪了。”
“什么?”纪靡音正在取朝服的动作一顿:“他……”
“辽州水患,十六下落不明。”
纪靡音想起那张脸,然后想到严唯淳的话:“那,你是要去辽州吗?”
严唯淳深深的看一眼纪靡音:“是的。”
知道十六失踪,你不难过吗?靡音,你的心已经硬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怕消息传过太后宫中。皇奶奶最近身体正……你过去注意着点,小心这个消息传过去给皇奶奶造成刺激。”
“是。我知道。”纪靡音自然知道这是件大事,只是,他这次是否要去辽州?纪靡音认真的看着严唯淳:“你,真的要去辽州?”
“是。”
纪靡音低下头,将朝服摊开,开始为严唯淳脱下身上的外裳,换朝服。
是了,他那样说,就已经知道他是要去辽州了。这样多年的夫妻,她怎么看不出他的想法?唯淳,辽州那么危险,我多么想要劝你别去!可是你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去吧,你只要知道,我永远支持你就行了!
“我上朝去了。皇奶奶那里就交给你了!”
“嗯。你放心吧!”纪靡音点点头,送严唯淳走远后才颓然的坐在地上。
辽州水患,严唯兮失踪……
“我爱你……我总有种预感,这次一别,我恐怕很难再见到你——”
想起严唯兮临走前说的话,纪靡音咬唇,努力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水。
当时,他自己走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这一趟的艰险了吗?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在水浪中失踪……
再想起严唯淳这趟也要过去,纪靡音就觉得心里绷紧了疼。
“娘娘。”冻绿走进来。
“冻绿,给我梳妆,去太后宫里。”
“是,娘娘。”
来不及长时间的悲伤,纪靡音努力控制着心情,快速的梳妆后走向慈安殿。
将要跨入慈安殿的时候,却见一个小宫女冒冒失失的撞上来。
“慌慌张张的在干什么?”冻绿大声呵斥着。
小宫女抬头一看是纪靡音,忙跪在地上:“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
“怎么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好了!”
“你说什么?”
“刚才,刚才周——”
纪靡音看小宫女吞吞吐吐,气得瞪着她大声道:“给我好好说话!”
小宫女吓得一抖,忙道:“刚才周婕妤过来禀告,庄王在辽州水事中失踪。太后一听就吐血了。太医在旁边候着,奴婢正要去通知皇后娘娘!”
“该死!”纪靡音一听,当下怒得大喝一声就加快步伐跑去慈安殿。
冻绿一听也慌了神,忙让小宫女继续去皇后宫中禀报消息,追着纪靡音就跑过去。
这个周婕妤!纪靡音恨的不行,跑到殿中,忙走进去,却恰好听见太医宣布,太后娘娘薨天……
薨天——
不?!
纪靡音发狂的抓着方太医的领子:“皇奶奶怎么会有事?你们撒谎!”
“娘娘,太子妃娘娘!”方太医只觉得纪靡音的双眼凶煞,似要他的命,急的努力挣脱。
“娘娘。”冻绿过来安抚住纪靡音。
“不会的,皇奶奶不会死!你们都不许哭!皇奶奶没有死!你,不许哭!是谁让你把消息传过来的!”纪靡音看到周婕妤居然跪在旁边哭哭啼啼,气得走过去就想要打她。都是她,是她过来传消息,使得皇奶奶……
“娘娘!”冻绿忙让人过来拉住纪靡音。
“音儿!”皇后率先赶过来。她已经知道皇太后薨天,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纪靡音扑过去,倒在她怀里就哭起来:“母后,皇奶奶怎么会走了呢?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昨天还说着话呢!皇奶奶——”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臣妾见过皇上。”
“臣妾……”
兵荒马乱的行礼后,纪靡音拉着严唯淳的衣袖:“唯淳,皇奶奶……”
“你!我不是让你别告诉皇奶奶吗?你真是!”严唯淳气得说不下去,一甩手丢开纪靡音。
纪靡音委屈的十指交缠在一起,想要解释:“我……”
“殿下,太子殿下,皇上……”
混乱中,纪靡音看见严唯淳匆匆走开,没有回头。
他,生气了!他都不愿意听她解释。是因为皇太后薨天,所以他太哀伤吗?唯淳,我知道你疼!我也疼啊!唯淳——
远远的看着严唯淳离她越来越远,纪靡音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慢慢被抽离——
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纪靡音幽幽醒转,看到冻绿担心的脸庞。
他呢?
他怎么不在?
纪靡音努力扯住冻绿的衣袖,想要问却又问不出口。
“娘娘,你终于醒了。”冻绿红红的眼睛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母妃。”琅琅从外边冲进来,扑到纪靡音的怀里,将她抱的紧紧的。
纪靡音看到琅琅这个样子,什么都抛在了脑后,搂着他,感觉到他的哀伤。
“母妃,皇祖奶奶走了。他们说,皇祖奶奶再也不会醒来了。母妃,琅琅好怕你也跟皇祖奶奶一起走了。”
“没事,母妃不会走。母妃会一直陪着我的琅琅!”
琅琅努力的控制住眼泪。小小的他,在这场变故里——皇祖奶奶死了,再也醒不过来。母妃晕倒了,父王却在这个时候离开帝都……
琅琅太小,他不懂得那么多。他只是清楚的记得,父王一眼也没有来看母妃,就这样走了。母妃晕迷不醒,他去求见父王过来看看母妃,父王却说很忙,没有时间……
想起刚才回宫时候听到的那些话,想起方嬷嬷说,他和母妃的一切都建立在父王的宠爱上,想起往日冷宫里见过的那些人……琅琅咬牙,母妃,还有我,你还有我!就算父王不再宠爱你,你也永远会是太子妃!就算父王不再保护你,也会有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神啊,求你让我快快长大吧!
琅琅的小脑袋搁在纪靡音胸口,听着她的心跳,虔诚的祈祷!
“琅琅,你父王他——”
琅琅听纪靡音问起,小身子不禁一抖,抬起头,看着她。
冻绿也看着纪靡音,看见她的脸上,写着掩饰不住的忧伤。她是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琅琅勉强一笑:“母妃,父王出宫找十六皇叔去了。”
纪靡音的心,慢慢坠落下去——坠落——
“哦,这样啊,也是,应该去找找!”
“母妃,你还有我!母妃——”琅琅见了纪靡音颓败的脸色,吓得搂着她的脖子大哭。
“是的,我还有琅琅!我的琅琅——”纪靡音抱着琅琅,感觉两眼干涩不堪,胸口,却是彻底的——
空了——
严唯淳坐在仪仗队里高高的銮驾上。
听说她晕倒,一直没有醒来,严唯淳心痛不已,却故意没有去看她。
两个人的隔阂由来已久。这次皇奶奶死去,彻底激怒了严唯淳。或者,是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将积压在胸中的失望全部爆发出来?严唯淳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在出宫的时候,他收到消息。皇太后薨天,跟纪靡音没有关系。是他,错怪纪靡音了。
她赶过去的时候,皇太后已经——
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去看她一眼,就这样匆匆走了。
想起琅琅那仇恨的眼神,严唯淳知道,这次是注定让她们母子伤心了。
只是,摸摸胸口的位置,严唯淳的视线落在銮驾外——
靡音,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已经错开如此远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是当初那个纪靡音呢?
想起她认真绣花的模样,想起她下厨做羹汤的模样,想起她充满爱意的目光,想起……
想起相思树下,那张娇艳清新的侧脸……
“主子,銮驾再过五日会抵达辽州。”
“嗯,先跟我去看看水势。”
“主子,那边时刻还会再次爆发山洪——”
“我知道。”严唯淳转身,大跨步前进。特意摆脱銮驾提前到辽州,就是为了去看看十六失踪的地方。
十六武功高强,不可能就这样离世——
几个跟着的人无奈,都快步追上去,走在他身后。
满目疮痍——
无数房舍倾倒。被洪水洗劫过的路面,已经不能被称为路面。
无数尸体,在淤泥中半掩半现——
“我从帝都赶过来,虽然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已经过了十天!为何——”严唯淳看着无数生命,话语凝噎。
“这里地处偏僻,又有两条河。连日来暴雨不断,都只怕这里还会再次爆发,所以州官县官都不曾派人过来。”
这里是十六失踪的地方!这样多的尸体,也许,其中一具就是十六的!
只是,就凭他们几个又要怎么在这里找?
“谁?”
手下人听到响动,迅速的移动过去,掐住那人的脖子。
严唯淳回头看过去,是个衣衫褴褛,赃物不堪的弱小女子:“松开她。”
那女子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地上磕头。
“这里都没有活人了,为什么你在这里?”
女子听他问起,抬头开始比划。严唯淳同行的人却是一个也看不懂。
女子看似也知道自己的比划,无人看懂,于是顺手抓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在淤泥中书写着。
——奴家是回来找奴家爹爹的。
“你爹?”
——奴家爹爹是这个村村塾的夫子。当日奴家去镇上买针线,遇到发水,被冲出去。幸好得了救,于是赶回来找爹。
“你叫什么名字?”
——孟裳。
“你还能知道你家在哪个方向吗?”
孟裳点头,却突然眼光看着某个方向,双眼一直,双眼泪水汪汪,却落不下来。
半晌,她扑过去抱着一个半截身子埋在淤泥下的身体哭着。
看那泥沙外的容颜,恐怕就是她口里的夫子爹爹。
“孟姑娘,节哀顺变!”
孟裳扭头看着他。那双细长桃花眼里,空洞洞的装满了哀伤,眼泪却一直在里边,没有滚落。
严唯淳看见她这个模样,突然想起当初,也曾有个女子。哀伤至极,却还要努力坚强……心里升起缕缕柔情。
“孟姑娘,让我们一起将令尊掩埋了吧。死者还是入土为安。”
孟裳点点头。
严唯淳挥手,让手下人动手将人挖出来,然后掩埋。
“孟姑娘还有什么亲人在这个世上吗?”严唯淳还要去找严唯兮,他不能一直逗留,于是将孟裳爹掩埋好后,出声询问着孟裳。
孟裳跪在地上,继续在地上写着——
奴家只有爹爹,并没有别的亲人。请公子,收留奴家。
严唯淳沉默,他们一行人,带上个柔弱女子,并不方便。
孟裳看严唯淳沉默,猜到他无意带她同行。这位公子衣着富贵,随行的几人又都是看上去就很厉害的角色。只怕,这位公子非富即贵。
孟裳忙磕起头来,就希望严唯淳能怜惜她,将她带上。她小小一个女子,没有爹爹,自己也没有办法维生。跟着这位公子,是唯一的出路吧?!
严唯淳见她磕头,忙制止,无奈的点头,决定带她同行。
“主子——”
“不用说了,就带上她吧。”严唯淳知道他们是觉得这个女子来路不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严唯淳却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女人。反倒,觉得她很值得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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