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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众(二)
这两日来,令狐冲给司马大黄伯流等人缠得无法脱身,他素来豪气,也不忍拒绝人家美意,因此每日与他们饮酒作乐,直至第三日深夜,令狐冲才好不容易摆脱众人,与林平之站在船头吹风看月,林平之道:“令狐公子好大的面子,文武全才少年英侠,想见上一面也是不易了。”令狐冲笑道:“我不过一山野之人,哪称得上公子。而且我书读得不多,什么文武全才,不过是他们高看我罢了。”林平之掩声偷笑道:“可你这不通文墨的山野村夫,我却偏偏喜欢。”令狐冲将他的手藏入自己袖袍之内十指相扣,清风徐来,吹面不寒,心中极为舒畅。忽听得水面上一阵轻柔歌声飘过,在这夜色中极为魅人,只对林平之道:“五毒教?”那小船越来越近,隐隐听得有女子说话声,林平之将手指放在唇边嘘的一声,令狐冲便不再说话。
只听船上一女子道:“令狐公子不惧生死,如此洒脱不羁,当真是位豪杰。”另一人道:“而且生的也好看,嘴又甜,难怪这么多女子皆倾心于他。”令狐冲听到此话面色一红,感到林平之在他手背一掐,忙紧紧扣住,大拇指在他手背上安抚。那女子又道:“如此风流倜傥,又有谁会不喜欢。”另一人道:“从未见姐姐如此夸人,哈哈,姐姐莫不是也动心了?”令狐冲听到此话立时窘迫不已,侧头看向,见他并未生气,心下稍加放宽了些。继续听下去,只听那女子惶恐道:“可不许胡说,令狐公子豪气,我只是敬仰,何况,圣姑倾慕令狐公子天下皆知,群雄为他在五霸岗设宴,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我。。”林平之听得此话,哼的一声甩开令狐冲的手,走回房去。
令狐冲紧跟其后,随他溜进房内。令狐冲道:“天地可鉴,我与那圣姑素不相识!”林平之冷笑道:“一路走来,谁不是对你毕恭毕敬,如今这么多人为了她在五霸岗与你设宴,现在你说和她不曾相识,未免可笑!”令狐冲道:“从华山出来,我一直与你一起,哪里有机会去结交她。”林平之道:“令狐公子倜傥风流,你从前难道没下过山吗!”令狐冲道:“从前全是师父派我下山,哪能顾得上这种事。”林平之又是冷哼一声:“蓝教主初次见你,就能哥哥妹子的卿卿我我,当着众人尚且这样,谁知你背地里又能做出什么好事!”令狐冲百般解释,皆是无用,终于再无耐心,负气道:“罢了罢了,圣姑秀丽绝伦,温柔大方,实在是我平生所见最美的姑娘!我与她一见倾心,定下盟约,在这五霸岗相会!”
令狐冲还待听林平之要如何奚落,只是半晌不闻其声,回头一看,只见林平之呆站在原地不动,竟渐渐红了眼眶。令狐冲想去解释,然而心中一拧,暗道:“这么胡闹我还由他不成。”当下不再多言,负手走出门去。林平之握紧双拳,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令狐冲再次进门,就见到这样一个景象,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有些难受,走过去把他搂在怀中叹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我说真的你当假的,我说假的你却当真!”林平之没来由的一阵委屈,只埋在令狐冲胸前,不肯做声。令狐冲抬起他的头,看他眼眶发红,心中一疼,随即轻抚过他唇间的齿痕,啧了一声道:“咬这么狠,把人咬坏了你拿什么赔我。”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对双鱼玉佩,拿出一半替他系在腰间,又在他颊边一亲:“这是我在洛阳买的,一直不敢拿出来怕你笑话,现在给你了,以后,可再不许胡闹。”这玉触手升温,颜色润泽,乃是上好的古玉,令狐冲花空了所有积蓄,才换来这一对。林平之自然识得这好玉,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由他亲吻,每一吻皆熨到了心尖上。
次日众人在船中用食,令狐冲瞧得桌上一盘西湖醋鱼,便道:“将这菜摆在我林师弟面前,再多加些醋,他爱吃。”
五霸岗位于鲁豫两省交界处,这一带地势平坦,甚多沼泽,远远望去,那五霸岗也不甚高,只略有山岭而已。将近五霸岗时,来迎的人越来越多,令狐冲已记不得他们姓名。大车停在一座高冈之前,黄伯流将令狐冲从大车中扶了出来,早有两名大汉抬了一乘软轿,在道旁伺候。轿子抬入冈上松林间一片空地,但见人头涌涌,都是三山五岳的草莽汉子,众人一窝蜂涌将过来,有的道:“这是小人祖传治伤灵药,颇有起死回生之功。”有的道:“这是在下挖得的百年人参,已然成型,请令狐公子收用。”有一人拉出七位给粗绳缚住了手的汉子,推上前道:“这是鲁东六府最有本事的名义,小的已将他们都请来了。”林平之见令狐冲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暗骂:“这些人不通医理,却将城内药铺洗劫一空,给你大补,这虎狼之药如何能用!你这蠢货!若非黄河老祖给你乱吃什么续命八丸,怎地会差点丧命!”
令狐冲随黄伯流入席,除岳不群夫妇外,众华山弟子皆留在一竹棚之中。月上中天,那边觥筹之声络绎不绝,真是好生热闹。林平之远远看着,一边把玩着腰间玉佩,一边想:“圣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是如何与大师哥相识,又是如何倾心于他?为什么大师哥又说从未见过她?”在这思绪万千之时,忽然间,见岗上众人四处逃窜,隐隐听得有人议论:“圣姑来了,圣姑来了。”林平之更是好奇,这圣姑到底是何等人物,能吓得这些人闻风丧胆。此时岳不群回来,面色铁青,下令下山,施戴子问道:“师父,大师哥呢?”岳不群道:“他要与奸邪相交,且由得他,咱们下山!”林平之虽然不愿,但也不敢违抗师命,只得跟随众人下山。
令狐冲见不过片刻间,冈上静悄悄的竟无一人。他提高嗓子喊道:“师父,师娘!”却无人答应。他再叫:“陆猴儿,小师妹,平之!”仍然无人答应。蓦然间心中一阵凄凉,方才许多人像他结纳讨好,此刻以师父师娘之亲,也对他弃之如遗。心口一酸,体内几道真气涌将上来,耳中嗡的一声,便即晕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下柔和的琴声,正是洛阳城中那位婆婆所弹的《清心普善咒》。他清醒过来,见三位少林昆仑高手正要围攻竹芦的婆婆,当即提剑拦在芦前。
令狐冲与那婆婆不敌,奔逃在山崖间,一个不甚,二人双双滚下山涧。令狐冲伏在河边,在水中见到一个姑娘倒影,虽然瞧不清楚,但显然秀丽绝伦,他奇怪之极:“这姑娘是谁?”疑惑之时,只听那姑娘道:“你这小子,还不扶我起来!”这声音,竟是和洛阳绿竹巷内那婆婆一模一样,令狐冲惊道:“原来。。原来你是一位小姑娘!”那姑娘一低头,在山涧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随即坐起身来,脸色一红道:“我几时说过自己是婆婆了?一直是你自己叫的,叫你不要叫,你还偏要!”令狐冲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嗤嗤一笑:“我姓任,叫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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