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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饭桌上,孟韦婷和路雪凝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公司的事务聊到到家庭的琐事,从探讨美容穿衣心得到国外的逸闻趣事,从开饭到结束,只听到两人的声音在饭桌上飘荡,秦哲除了偶尔插一句嘴,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吃自己的饭。
从头到尾只有孟南默不作声,她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食物上,耳朵听着两个女人的谈话,只当是在听收音机。
孟韦婷这边跟路雪凝聊着,眼睛不时瞟向孟南的方向,她费尽心思找了那么多话题就是想引起路雪凝的兴趣,从而让她忽略掉孟南的存在。
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孟南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身份。
她这样的人没有学历,没有见识,甚至连国门都没有卖出过,秦家这样的家庭跟她不可能有任何一点儿关系。
本想着她会坐立不安,可谁想她虽然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朝她们这里抬一下,只是静静地咀嚼口中的事务,脸上也是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好似无论她怎么上蹿下跳都与她无关一样,这让孟韦婷顿时有一种挫败感。
如果人家根本就对你想要传达的意思无所谓,那她今天的表情岂不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心中涌起一股恼怒,这股怒气全然来自孟南的漠然。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孟南,说:“孟南,你怎么一直都不吭声呢,是不是我们冷落了你。哎呀,真不好意思,刚才跟路阿姨聊得投机,一时把你忘了。”
听到这一声“我们”,孟南心中冷笑了一声。孟韦婷果真会说话,看似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将她自己划入秦家主人的行列了,这样的话听起来,只会叫旁人认为,她孟韦婷就是秦家的主人。
但是,她对秦家抱着怎样的心思孟南不感兴趣,她厌恶的是——她们好好地说着话,干嘛要把话题转移到她的头上。
路雪凝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这个主人确实将孟南完全忽视掉了,她埋怨秦哲,“阿哲,你怎么不跟孟南说说话,我忽视了孟小姐,你怎么也这样怠慢。”
秦哲擦了擦嘴角,看着路雪凝淡淡的说:“你们说的那么大声,就算我跟孟南说话她也听不到啊,而且也会互相干扰,孟南不是多话的人,她也不会在意你们只管说话而忽视她的。”
说着他看向孟南,柔声说:“孟南,今天的菜还合胃口吗?我知道你不能吃辣,就吩咐阿姨做的清淡些。”
孟南抬起头,笑容淡淡地说:“菜很好吃,谢谢你。”
见她的汤碗中空了,秦哲又亲自拿起汤勺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孟南旁边,说:“这汤熬了几个小时,里面加了枸杞、红枣、桂圆,很补血养颜,你身体弱,多喝些。”
孟南感激地又谢了谢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瞧着这边的两个人的互动,孟韦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指紧紧握着酒杯,指节竟隐隐发白。
她没想到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的秦哲竟然会伺候孟南吃饭,而且话里行间如此温柔细心,满满的全都是关心。而她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自己喜欢吃什么,身体怎么样,从没见他关心过。
想到这里,喉中不断有酸意向外涌出,头上的青筋在凸凸地跳着,心中有狂风暴雨在冲刷,急促的血流在体内肆意冲击着血管壁,紧握着高脚杯的手腕隐隐有些麻木了。
但是,没用多长时间,孟韦婷收回那双喷火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却是一副风平浪静的面容,美丽精致的脸庞上绽开一丝笑容,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的动人。
“孟南,自从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你,这次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很高兴。这些年,你都怎么过的啊,我记得你是个孤儿,你一个在外面流浪,又没有亲戚朋友,肯定受了不少欺负。”
她面上充满了关切,俨然一副关心老同学的架势。
听了孟韦婷的话,路雪凝面上有些许惊讶,她看向孟南说:“你是个孤儿?”
孟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个孟韦婷,自己是不是孤儿她难道不知道吗?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不知道藏了什么祸心。她的目光从孟韦婷那漂亮又略带得意的脸上滑过,看向路雪凝,“没错,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可是,看上去不像啊。”
孟南眼睛轻微眨了眨,笑容和煦地问:“那么阿姨觉得孤儿院的孩子应该是怎样的。”
路雪凝被问得有些噎着了,她曾因为参加慈善的关系到过孤儿院,那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邋里邋遢的模样,看见他们这些善心人士捐赠的玩具食物,竟然毫无秩序地争抢,跟正常家庭的孩子比起来真的是缺乏教养。
只是这些话没有办法当着孟南的面说,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只听孟韦婷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姨是位慈善家,孤儿院那种地方是去过的,我爸爸也视察那里,回来后曾经跟我说,里面的孩子虽然可怜,但是心理比同龄人成熟的过早,而且可能是长期缺乏关爱,心理都有些不健康。”她的眼睛又瞟了一下孟南,笑着说:“当然,你跟他们不一样,上学的时候多受学校男生的欢迎。”她又看向路雪凝,像是羡慕无比的说:“阿姨,您不知道,孟南那时候在我们学校有好多男生追,有的还为她打架,惹得许多女生羡慕呢。”
路雪凝面色起了些许变化,看向孟南的眼神也带了些一样。
孟南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她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厌恶。
孟玮婷这个女人,时刻不忘记编排自己,她将孤儿院里的孩子描述成心灵扭曲的人,然后又说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如何受男生欢迎,女人们听了这话就会觉得她是个喜欢勾引男人,诱使男人们对自己争风吃醋的水性杨花的女人。退一步说,即便她没有刻意诱惑别人,至少也是个红颜祸水。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唇角轻扯了一丝笑意说:“阿姨,其实孤儿院中的孩子,小时候因为缺乏物质和精神的关爱,可能在许多事情上表现的不像有父母关心的孩子那样举止得体。但是,许多人长大后随着知识的储备,阅历的丰富,在为人处事方面比同龄人更加稳重,他们自尊心很强,也很努力上进,当中有不少人一样功成名就,为社会做出贡献,所以他们并不是社会的拖累,应该受到尊重。至于我……”说着她瞟了一眼孟韦婷,轻轻笑了笑说:“韦婷也真会开玩笑,我上学的时候整天忙于学业,放学后还要做一些家务,哪有功夫招蜂引蝶,我记得那时在学校最受欢迎的应该是你,你的爸爸那么有地位,所有人都巴不得跟你做朋友,你又长得这么漂亮,咱们两个人站在别人面前,只要是脑子不笨的人都会选择你。”
“是吗?”孟韦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奇声怪调地说:“我怎么没有觉得,那些男生可是整天围着你的裙子转,我记得有个男生为了你宁愿甩掉他的女朋友,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学校,这可是令全校女生望尘莫及的事情。”
孟南真恨不得死掉孟韦婷那张虚伪的笑脸,她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抹黑她的机会,什么受男生欢迎,什么夺了人家的男朋友,子虚乌有的事情被她描述的跟真的一样,非得要让黎家的人认为她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才罢手吗?
瞧着她那张得意的脸,孟南心中冷笑了一声,嘴角轻轻上扬,眸光中骤然砰发出摄人的神采,轻轻地说:“其实我也不算是个孤儿,我的父母应该还在这个世上。”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孟韦婷的脸色一沉,阴鸷的眼神盯着孟南,目光冰冷,似要冻结人的心神一般。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的存在。”
孟南微笑着,话里略带自嘲地说:“曾经见过父亲,只是他已经成立了新的家庭,那个家容不下我这个外人,所以我并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
“所以你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孟南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她光洁的脸上依旧微微带着笑容,神情里没有丝毫悲伤,像是被父亲抛弃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瞧着这张美丽坚强的面容,路雪凝神情有些凝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睛定定地望着某处,思绪却是不知飞到了何处。而孟韦婷则是面无表情地暗自冷哼了一声,眼底深处似乎结了一层冰霜。
半晌,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神情恍惚地问了一句:“你姓孟?”
孟南有些诧异,她的姓氏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啊。”孟南点了点头。
“那你的父亲叫什么?”
孟南一时有些莫名,她愣愣地瞧着她,不知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正在她在这边疑惑的时候,那边的孟韦婷脸上已变了颜色,她神情紧张地看着孟南,眼神里满是警告。
客厅里寂静无声,孟南瞧了瞧路雪凝有些苍白的脸,说:“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我已经快要忘记他长得什么样了。”
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很轻,似乎被风一吹就会立刻消散。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孟南很容易就能算出,只是那张脸那个人她根本不想去回忆,过去的经历总像是噩梦一般,如果可以,她很想忘记,可是坏的记忆总像是田间的杂草一般根深蒂固地埋藏在大脑,怎么也除不去
路雪凝面上微微有些失望,她定定地望着孟南,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孟韦婷瞧见她神色有些不对,轻轻唤了一声“阿姨。”路雪凝似是受了惊一般扭头瞧她。
“您怎么了,”孟韦婷关心地问。
路雪凝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神志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坐直身体,面容也恢复端庄高贵的神色,轻轻垂下眼睫,幽幽地说:“没事,只是觉得孟南太可怜了,她的父亲怎么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抛弃,让她一个人在孤儿院里长大。”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桌布,似乎在强力隐忍着什么。
孟南也十分惊讶路雪凝的失态,现在听到她这样说,反倒安慰她说:“阿姨,您不用这样想,我现在过的也很好啊,虽然没有上过大学,可是自从遇到黎叔后,不但生活安顿下来,还学会了看病,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饿不死的。”
她讲的不卑不亢,秀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她的不幸遭遇只是一件极其普通不过的事情。这样一来,反倒让路雪凝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失礼,她收起惊讶的表情,露出得体亲切的微笑说:“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哎——在这个世上生存那么艰难,你又孤苦无依,想必受了许多苦,没有亲人的帮助,你依然靠自己的努力学得了一身本事,真是令人佩服,来,我敬你。”说着举起了酒杯。
孟南也同样举起眼前的红酒,然后轻轻抿了一下,红色的液体湿润了她粉红色的嘴唇,更增添明媚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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