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澜

　　她听得此消息，抬眼去看沈轻寒。却见他垂了眼眸，并不言语。
　　她想知道为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饭桌之上气氛有些尴尬，沈老爷一直铁青着脸，沈夫人似有所忧虑，而沈轻寒也一直沉默不语。
　　想来今日沈老爷与沈轻寒谈论的事便与此相关。只是究竟是生了什么变故，她无从猜起，只觉得大约是与那封信有关。
　　一家人便这么沉默地吃完了午餐，沈暮雪行了礼，便回到自己房中。果然不出所料，不过须臾，沈轻寒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站在门外，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着眼，身量却笔直英挺。
　　“轻寒哥哥，屋内坐吧。”她侧过身子，为他让出门来。
　　沈轻寒似是想说什么，到张口之时却又忍住，只微微点了点头，缓缓步入了她的房门。让碧凝换了新泡的茶来之后，她示意碧凝出去，而后亲自为沈轻寒斟了茶。
　　“暮雪……”沈轻寒接过茶，举杯到唇边，又顿住。
　　她点头：“轻寒哥哥，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沈轻寒低头沉吟片刻，将茶杯放在桌上，呼出一口气，道：“那封信，是盟主寄来的。”
　　盟主？
　　这倒是有些意外。
　　“他信中说……你……”说到这里，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沈暮雪正待问他，他却转了话题，“他想让我与南宫姑娘定亲。”
　　南宫漠欲招他为婿？
　　他之前话未说完，南宫漠信中应有言及于她，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他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沈暮雪从小在沈家长大，从未出过沈家门，按理说，与南宫漠是不应有过接触的。
　　莫非，是因为她的身世？
　　可是不对啊，若师父所说为实，她确实出身于神医谷，那便是南宫漠亲手将她救出，神医谷也算是名门正派，他不应有所顾虑才对。
　　“南宫前辈欲招你为婿，也……未尝不是好事。”
　　沈轻寒抬眸看了她一眼：“也许你说的对。盟主提出这亲事，是对我的抬举。”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看着他的眼睛，她又不知作何解释。
　　他嘲弄似的弯了嘴角：“我却不同意。若是南宫姑娘真嫁过来，我怕也无法全心以待。”
　　他是那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尤其如此。
　　她微微笑了：“轻寒哥哥，我明白的。”
　　听了这话，他却皱了眉：“终究是我对你不住，若是你日后遇到意中之人，我定不会阻拦。成亲的日子我会努力延后的，直到你……”
　　其实这个年代的姑娘，有多少机会见识到别的男子呢？更何况她身体不好，也未曾习武，家人更是不会放心让她像别的江湖女子一般行走江湖。
　　许是想到了这一层，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她却得到了一个契机：“轻寒哥哥。你下次出门，若无要紧，带上我同行可好？”
　　他似是吃了一惊，细细看了她许久，方点头道：“如此也好。”

　　沈轻寒与沈暮雪定亲的消息似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江湖，贺礼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沈老爷和沈夫人应接不暇，却也乐在其中。访客大多是沈轻寒亲自迎接，这些人专程过来道贺，也有不少是想趁此与沈家攀些关系，沈轻寒也都一一接待了。
　　而沈暮雪这些日子只是安心呆在后院，每日修习流月心经。
　　这天清晨，她将这心法修习一轮之后，出门向花园走去。避开了所有仆从，她走进假山之中师父的密室。
　　今晨收到师父的信，说要与她于密室之中相见，她这才匆匆而来。可是，师父似乎还未回来。
　　百无聊赖之中，她翻阅起书架之上的书籍。
　　大多是些医书，她不通医理，也看不懂，且用来打发些时间。
　　不多久，内室石门便打开了。她想是师父来了，收起手中医书便去迎接。
　　见到师父，她却吃了一惊，师父面色苍白，步伐虚弱，分明是受了内伤。她忙将石门关上，扶着师父在床上躺好。
　　“暮雪啊，这些日子……可有……咳咳……认真……修习心法？”躺在床上，她也不说是因何受伤，只是抓住沈暮雪的手。
　　沈暮雪点头：“徒儿日日都有用心修习。”
　　她勾了勾嘴角，却由于面色苍白，而显得有些无力：“咳咳……这便好……我……本待慢慢教你……习武，待你日后……或还可传授你些……医术。咳咳……看来人算不如天算……我怕是……没有……咳咳……这个机会了……”
　　“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师父出自神医谷，必有医治的办法！师父快告知徒儿，徒儿立即为您熬药！”沈暮雪着了急，师父这话，似是在交代后事。
　　她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也知师父……出自神医谷……咳咳……难道我还会不知……自己的身体么……？暮雪……你过来……靠近些……”
　　听了此话，她依言坐的近了些。
　　却见师父点了她的穴道，坐了起来。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她惊道。
　　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却感到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流进她的身体里。
　　“为师自知命不久矣……我没教你什么……却枉被你称一声师父……如今……我把……咳咳……我的内力……悉数传输与你……望你日后……好好修习招式……勤练武功……让夕家武学不致失传……”师父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功力的流失，她的生命，也似乎在一点一点流逝。
　　“书架第三层的第三本至第十本……是我夕家武学……其余……皆为医书……为师把这些留给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沈暮雪也感到流入身体的暖流越来越微小。
　　沈暮雪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眼见师父在自己面前身受重伤，却无力救助，她开口恳求，已带了哭腔：“师父，徒儿求你，解开徒儿的穴位吧，让徒儿找人来救你！”
　　“咳咳……不必了……我自知命不久矣……唯有一句话……望你谨记……莫要寻仇……咳咳……我的负伤……是我自找……你却不必再去送死……”说到这里，身后却再没了声音。
　　沈暮雪亦感知到流入身体的暖流已经停止，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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