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爱何归

　　自从上次从公园放风筝回来以后，小天筝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常常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发呆。

　　小天筝性格本来就有些自闭，因为在她出生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她的爸爸在一次出差途中不幸遭遇车祸去世了，她那时还小，所以到现在她连自己的爸爸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都无从知道。随着小天筝一天天慢慢长大，当别的孩子相互间提到各自的爸爸或者经常有爸爸到学校来接送时，她都会很好奇地问自己的妈妈：“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呢？”她的妈妈华玉莲都会骗她说：“傻孩子，谁说你没有爸爸呀？你爸爸他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现在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那爸爸会回来看我们吗？我好想他呀。”小天筝仰着小脑袋继续追问道。“嗯嗯，等你爸爸忙完了，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华玉莲强忍着泪水，故作肯定地回答道。小天筝这才高兴地蹦跳着离开。看着小天筝欢快离去的背影，华玉莲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泪如雨下，早已泣不成声。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永远这么天真纯洁下去，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一切都只是华玉莲的一厢情愿罢了。再后来，小天筝终于明白，自己的爸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结果事后还发高烧大病了一场。看着女儿伤心憔悴的样子，华玉莲的心简直都要碎了。病愈以后，小天筝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再爱说话，沉默寡言，也不愿和同伴们一起玩游戏，整天放学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面。华玉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一直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让女儿走出伤痛自闭的阴影。

　　在一个阳春三月的午后，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又正值女儿周末假休。华玉莲见女儿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这么好的天气，就想带女儿出去走走，散散心。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问女儿愿不愿意一块儿到外面走走。小天筝没有说话，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华玉莲就权当做女儿应允了。

　　一路上，华玉莲想尽各种办法让女儿高兴起来。讲笑话给女儿听逗她开心，指点沿路的各种美景让女儿看，希望能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可是，一路上只听见华玉莲一个人在絮叨个不停，而女儿却全无回应，最多也只是偶尔嗯两声，绝不多说一词半字，一路低头沉默着跟在华玉莲身后。

　　华玉莲在前面边说边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回转头忽然发现身后女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心头一惊匆忙掉头往回赶，在一个拐角处终于见到了女儿的身影，女儿正伫立在那里全神贯注地抬头仰望着天。华玉莲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蔚蓝天空飘荡着各色各样的风筝，女儿看得是那样执着和入迷。于是，华玉莲走上前去，轻轻地问道：“筝筝，妈妈陪你一起放风筝怎么样？”。女儿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妈妈，“嗯嗯”，使劲地点了点头。华玉莲牵着女儿的手向公园走去，刚走到公园门口不远处，只见门口一排排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有老鹰、飞机、笑脸……小天筝已迫不及待地挣开妈妈的手跑了过去，“哇，好漂亮！”。“筝筝，你想要哪一个？”华玉莲问道。小天筝用眼睛扫过来扫过去，最后用小手指道：“我要这一个。”原来是一只紫蓝相间的蝴蝶形状的风筝，正迎风摆动，翩翩欲飞，着实很漂亮。“嗯，好，那就买这个。”买过风筝，她们一起来到公园里的草地上，说来也奇怪，小天筝以前从来没有放过风筝，可是竞第一次就能把风筝放起来，她蹦跳着，欢呼着：“妈妈，你看，你看，蝴蝶飞得好高呀！”华玉莲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欢笑，顿觉欣慰万分，眼里竞分明有泪光闪动。从那以后，女儿就有了一大乐趣，那就是到这个公园来放风筝，无论春夏秋冬，几乎风雨无阻。华玉莲也找回了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儿。

　　可是现在，女儿却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整天一个人傻傻地发呆，也不再天天到公园去放风筝了，要知道这可是女儿唯一的爱好了。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华玉莲的心里又开始有些担忧和不安起来。

　　一天，屋外来了乞丐讨饭，华玉莲正在屋外搓衣服不太方便，就叫屋里的女儿到厨房拿两个蒸好的准备作为午饭的馒头出来。小天筝从厨房拿出馒头刚走到屋外，却惊奇地发现屋外站着的竟是那天的那个男孩和女人：“是你？！”小男孩也很惊诧的样子，不过很快又露出了他那“涎皮”的笑脸：“天筝！”华玉莲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问道：“你们俩认识？”

　　“哦，我们在公园见过，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还是他帮我取下来的。”小天筝又露出了昔日的笑容，好像与故人久别重逢一样。

　　“阿姨好。”小男孩很有礼貌地打了个照面。

　　华玉莲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男孩，虽然浑身上下有些脏乱，但长得倒蛮可爱的，尤其是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充满朝气。

　　女人从小天筝手里接过馒头，道了声：“谢谢。”拉着小男孩的手转身离开了。

　　小天筝呆在那里，有些失落。

　　小男孩一边跟在女人身旁走着，一边不断地回头看，走了不远，突然回过头喊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叫郎风！”

　　华玉莲抬头看了看天，昏黄阴沉，不时刮过阵阵凛冽的寒风，估计晚上又要下暴风雪了。男孩和女人的衣衫都很单薄，尤其是小男孩的脸早已冻得皴裂不堪。不知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华玉莲对这个小男孩蛮有好感，挺喜欢的。

　　于是华玉莲放下手里正揉搓的衣服，站起来向前追上几步：“大姐，我家还有一间库房，闲置了好几年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下来吧！”

　　女人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了声：“谢谢，不用了。”又牵着男孩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大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孩子着想呀。十冬腊月，这么冷的天儿，孩子跟你一起受冻挨饿的，吃得消吗？”

　　女人停住了脚步，背影有些抽搐。

　　“大姐，我也是个单亲母亲，我知道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很不容易，我也最能理解你。你就多为孩子考虑考虑，留下来吧。”华玉莲继续说道。

　　“阿姨，你就留下来吧。”小天筝也跑上前去挽留。

　　女人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男孩，只见小男孩也正仰头看着她，小脸冻得青紫，身子冻得不时打着冷颤，女人从孩子的眼里看到了期许与渴望的目光。她拉着男孩转过身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连声拜谢：“谢谢！谢谢！”

　　华玉莲赶忙跑上前去扶住女人，自己竞已不觉泪眼婆娑：“大姐，你这是干啥呀？赶快起来，快起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两个女人都抹着眼泪，竞相互抱头痛哭起来。

　　小天筝和小男孩看到自己的妈妈都在伤心地哭泣，竟也都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天空果然开始飘落起了雪花，悠扬轻盈，纯洁而美丽。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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