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鬼

　　8.计划
　　“魏凉，我要去Gay吧！”

　　说来我真命苦，昨儿死党出柜的事实还没消化完，今儿又被他一句要去逛Gay吧的话给震得脑仁疼。而且，我最头疼的是，那家伙似乎一晚上睡傻了似的，一堆歪理地软磨硬泡，就指望着拐我跟他一同探险——敢情那地方是中土异域？
　　“梁易行，你长脸了啊？那些场儿你逛熟了，还是你掌舵？”实在是被闹腾得不行了，我揪着丫的衣领就是一顿胖揍，“别说我一直男不感兴趣，你就是弯了，真爱没拐上也不该去那地儿野！”
　　“那些地方！那些地方……”憋了好几下，我才松口最后三个字，“……乱得很！”
　　梁易行开始还跟我闹，嬉皮笑脸的，听到这话后，却渐渐地收了表情。他盯着我一会，才说，“魏凉，你是觉得我们很随便？”
　　他说的是“我们”，不是“我”，这样带着归属感的字眼让我很不爽。而且，他用了“是”，而非“是不是”——他已经认定了我的立场——我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天知道我根本不是看不起任何人，否则刚才就不会憋了又憋地让自己生气！
　　那个圈子的传闻真真假假，只要有心关注便多少能听到些风声，我说的乱，自然是有这部分的意思。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要什么生活方式或者娱乐，当然是轮不得我指手画脚。然，今日我犹豫着还是把话说了，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兄弟。
　　——可惜，他似乎不领情。
　　“你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我说得隐忍。
　　“我……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梁易行道，“再说，我也不是要干啥，就看看而已，拉个人壮胆不行啊？”
　　“……”
　　他这理由让我无法反驳，特别是他交代性向以后。我能想象他的心情，也能试着去理解他的不安与雀跃。为了不让两人就这事闹僵，我知道自己该尽快下决定，可，是改而同意，还是继续否定？看着老梁，我却是摇摆得不知所措。
　　“哎，算嘞，也不是一定要你陪着，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不给我继续犹豫的时间，老梁放弃了一开始的提议。
　　“这不行！”我下意识地否决。
　　“为什么！反正我不过是去见识一下，又不干嘛。既然你不感兴趣，那无谓勉强。”老梁哼了一下，不以为然。
　　“可……你一个人始终不安全，就算再小心也可能着了道，那时候就麻烦大了……”我忽然发现自己也有颗老妈子的心。不过还真别说，我始终感觉老梁去了就会被拆吃入腹。
　　“Gay吧也有很多种，我挑着干净的去不就得了！逛吧又不是没试过，还怕被拐了去么！”不等我得出个结果，老梁先一步不耐烦了，“想那么多，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们！”
　　——又来了，“我们”。我一下默然。
　　我不知道我额上的青筋有没有很形象地“砰”的一下凸起来，反正我只知道刚压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起来，而且烧得更旺！
　　“我只关心你，但显然，现在他们才是你兄弟。”我一把推开他。无可否认，他的话让我委屈。
　　不过出柜而已，怎么就跟换了人似的敏感得不行？防着个兄弟失/身我容易么我？再说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去？听他语气，以前不也没去过么，那继续不去有什么关系？
　　这种尽心尽力防着大白菜被猪拱了却不被大白菜理解的心情实在太糟心，我忍不住嘀咕。兴许是我不经意间把话都说出来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只见老梁一脸微妙。
　　“看啥！不爽啊！？”我故意恶狠狠地吼道。
　　“不！我……抱歉……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我以为你……”老梁伸手扒拉了下头发，别扭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是我想多了，但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才不会那么容易失、失……身……”
　　话到最后，很诡异地拐了个调。
　　“哼！”听到话从他口中出来，我不禁有一丝懊恼。可我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再跟他多说，于是傲娇地留下个背影就去洗漱。

　　实话说，我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洗漱出来看着老梁准备好的早饭，我就已经心软了。
　　在老梁出柜的事上，是我钻了牛角尖，亏我还自夸对人对事看得透彻。
　　我嘴上说接受，可心里却是排斥的，以为只要隔开老梁和那群体的接触就可以力挽狂澜，那副“一切都是为你好”的态度不正是我最不齿的吗，怎么还是一头钻进去了？果真是“当局者迷”？可要一下子去接受、去了解、去接触，原谅我仍需挣扎好么？再说，不带这样跳跃的，我的神经还是很纤细的好吗，他怎么就一副我一定能理解的态度呢！等等，他之前说跟家里出柜了，是不是也是这种调调啊？叔叔阿姨还好吗！？
　　“你……”盯着他，我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我……”他放下手里的盘子，抬头就说。
　　“你先说——”
　　“你先说——”
　　沉默了几秒，两人又是撞一起，呵，时间捉得真准，两个人不免又是一阵尴尬。
　　这样的情况真熟悉，以前每次吵架过后不都这样么？我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想法虽有不同，但火气上来的时候都是梗着脖子死磕到底，等冷静下来又都忍不住懊丧，可两人又都拉不下脸去道歉。平常小打小闹，那些个抱歉说起来顺畅无比，甚至烦人，但真要吵过了，一句对不起又死活吱不出来，真不明白我们这股别扭劲儿哪来的。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起来。老梁显然也是想到这个了，也都哼哼地闷笑着。
　　这下，气氛稍微活跃了。
　　“老样子呢。”笑过以后，我趁势开起了话头。
　　“嗯，不想改了。”老梁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笑笑。
　　“那就别改了，不好吗？”我一语双关。
　　“好，”老梁抬头看着我，目光灼灼，“说了，就改不了了。”
　　知道他在故意曲解我意思，我忍不住皱了下眉，“老梁……”
　　“别，魏凉，我知道你意思，但你知道，我不可能再藏藏掖掖地浑噩下去。”老梁打断我的话，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叹了口气，没再执着。
　　其实，我也没有太期望老梁能在这事实上退步。尽管震惊、挣扎，可一如我之前所说，他始终是我兄弟，以后就让我去慢慢接受吧。
　　“梁易行，你回过家吗？”我不是矫情的人，做出决定以后便不会再纠结，马上回到之前想到的事上。
　　“嗯。”老梁几不可闻地应了。
　　“叔叔阿姨怎么说？”其实看老梁现在的处境就可以推测他父母的态度，但任再开明的父母也不可能骤然接受儿子弯了的事实，所以我最想知道的还是这事有没有缓和的机会。
　　“还不是那些话，爱着个男人就别当他们的儿子之类的。”他自嘲着说，“但爱了就是爱了，我不是双性恋，也不愿意当一辈子深柜祸害别人。所以，这阵子你还得收留我。”
　　深柜，形婚。尼玛，这小子果然隐藏得很深啊，连这些词儿都说得一溜儿，铁定下了苦工，要不是我以前为着个写作题材对此研究过肯定听不懂他在说啥。但老梁的想法不得不让我有些意外，他这是打算捉不住真爱就一辈子单着？
　　可真的有人能耐得住求而不得的寂寞吗？职业病一下子发作，我不由得在心里揣测着老梁，企图收集他可能的心路历程。于是，我试探着问，“能再跟我说一下那个‘他’吗？”
　　他闻言，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却没答话。
　　“多个人多个想法，你也能早日抱得美人归嘛。”说什么咱俩都是死党好友铁兄弟，被看出意图我也不恼，反而笑劝，“再说，我好奇啊，想知道哪家帅小伙能把你迷得！”
　　“说，可以。但——”老梁故意拉长了嗓子，“你得陪我去逛吧。”
　　靠，怎么还揪着这话题不放啊？
　　本来，我也不是必须要听老梁讲他意中人，要知道那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可他一再地提出这计划，倒勾出我的好奇来了。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说是好奇也不该啊，我是不是可以怀疑那人其实也不太直？那是不是可以不用依靠那小鬼的妖术了？
　　如此这般地胡思乱想了一通，又有了这番计较，我决定答应老梁。
　　对，我就是这般地没有原则。从小到大，在好奇心面前我态度从来不坚定。但，饶是这样，我也有自己的条件，“去，可以，但到时候你要听我的，苗头不对就撤退，我俩都不能出事儿。”
　　“好！”得到我首肯，老梁乐呵呵地又往我碗里塞早点。看着那块带蒜味的煎饼，我有些后悔把这人放进自家厨房……
　　之后，两个人天南地北地又谈了会儿，不过多数时间是老梁在兴奋地跟我抖他这些年混乱又刺激的同志觉醒历程，还有对计划已久的Gay吧之旅的期待。看着他连目的地、时间等都还没定下来就对着虚无的饮料品种犯选择困难症，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然这结果就是，他一脸“果然还是兄弟靠谱”的表情拉着我翻他这些年存在电脑里、对有关各地有名Gay吧所做的功课，顺便做计划。

　　那一刻，我自觉自己自掘坟墓。
　　但计划之行，还是顺利提上了日程。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争取让老梁忘了那邪气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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