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鬼

　　照片已经发黄，看得出已有些年头，拍照地点非常熟悉，正是我们现处的客厅。照片上的人是我老爸，而跟他合照的却是它！？

　　“想说你是妖怪？”嗤笑着，我蹦起来一个前扑，老鹰捉小鸡似的扯着它脖子就往面前拖，动作打翻了桌上的杯子、茶壶。噼里啪啦的破裂声扎着我耳膜。
　　老照片已经有些发黄，相片也有点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合照两人的面貌。一脸痞笑，50、60年代流行的发型——有些意外，可那是老爸不会错的；另一个，则是它——正襟危坐，仍是面无表情，却没有现在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我记忆里的老爸不是这样的，至少他在我印象里虽不至于不苟言笑，但也是兢兢业业的，所以我挺意外能发现老爸不为人知的一面。可它呢？是同一个人？那它为什么没老？如果不是，能生一个相似度高达90%的崽子，这遗传因子逆天了？克隆？冷藏？又不是科幻片！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
　　打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有种被耍着玩的恼怒。先是凭空出现，紧接着莫名的要求，现在又是神秘的合照，切！都说物极必反，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呵。”扒着我的手，它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说！照片哪来的？”妈的，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我加重手上的力道。
　　“魏凉！？”老梁闻声冲了进来。敢情这小子一直在外面偷听来着。
　　老梁见我失控，一咬牙直接把我撞倒在沙发上，把它护在身后。
　　“咳咳！咳咳咳！”它剧烈地咳嗽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惜软化不了我。
　　“魏凉！你发什么疯！？”老梁像只护犊的老鹰，气势汹汹。见我还想扑上来，他劝阻不了直接就跟我干上了。
　　事情到这就变质了，或者说我们已经忘了起因，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成了一团。
　　“梁易行，你个猪头，你们是一伙的！你出卖兄弟！”终究是宅太久，没几回合我被老梁钳制住，动弹不得。此时想及这些天的遭遇，心里升腾起的憋屈全化作怨气，发泄不出来的气愤烧红了我的眼。
　　“屁！你小子皮痒就直说，别给爷乱戴帽子！”口不择言的后果就是老梁招呼在我身上的力道加大了，膝盖顶得我的腰老疼。挣脱不开，反而让自己更难受了。
　　“说的就是你，是兄弟你下这狠手？”TM的死人梁易行没事长那么沉作甚！等下看我反扑不整死你？
　　“谁稀罕和你做兄弟了？我才不——”
　　“嘘——”
　　“！？”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还在震惊老梁的那声大吼，他下一秒却没了声音。像突然被人摁了暂停一样。
　　我愣愣地回头，它近在身前，右手食指点在老梁唇上。老梁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里的话被唇上的手指给堵了回去，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松懈，仍旧把我制得死死的。
　　囧，我怎么有种大狗执行“sit down”命令的即视感？梁易行你不是真被驯化了吧？就算是，那主人也得是我啊？
　　“不是时候，”它喃喃着，“还不够。”
　　我不明所以，只能看着它撤了手后老梁像断线娃娃一样瘫倒在我身上。
　　“老梁？喂！梁易行？”老梁这不是被驯化，而是被摄魂了吧！有气，可连打了几巴掌都不见反应，我又慌又怒，“你对他施了什么妖法？”
　　“他不会记得。”答非所问。
　　“你恩将仇报！”它对此指控不发一语。梁易行你真是一傻帽！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我阴沉地计划着是敲了它敲了它还是敲了它。
　　它依旧一副死人脸，等我被盯得不耐烦了才施施然踏出一步，“见他。”
　　“见你妹！脑残粉中的战斗机啊你！”听闻它重提之前的要求，我很不厚道地吐槽。我怎么就不发现我老爸有如此魅力，能惹上个妖里妖气的变态？
　　“我没妹妹。”
　　“靠！”还带天然属性呢妖怪？
　　“你紧张他？”
　　“那是自然。”间默了几分钟，就在我自己都快要忍不住想嗷嗷两下前，被它抢唛了。“别想拿他要挟我。”
　　瞄了眼老梁，我故作镇定。
　　“不害他。”
　　“那让他醒来！”它的话出乎意料。可仍不足信。
　　“见他。”
　　“没门。”
　　“那算。”
　　“多谢——咦！”刚反应过来它说了什么，就见他转身准备离开客厅。
　　不对，按它之前那种不依不饶的劲儿，怎会如此轻易放弃？欲擒故纵？不按常理出牌？
　　“站住！”下意识地，我喝停了它。
　　它站在楼梯口，一脚已经踩在楼梯上。
　　“你是不会再缠着我老爸了？”与其以后惴惴不安，我干脆把话挑明。
　　“换你？”它不答反问。
　　“……！”我想不到它会突然说这，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情复杂。好小子，敢情一开始盯着的就是我？
　　——我被这个认知惊出一身冷汗。
　　不是我孬种，突然要承担一个未知的结果，任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随便高喊一句“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然后老老实实地认栽。这一刻的犹豫，无关结果，只是人体的自然反应。
　　“当真？”我要个保证。
　　“愿意？”可它有恃无恐。
　　“条件？”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敌强我弱，结果早可预见。可我需得挣扎，因为炮灰在哪个情况都是没有意义的。
　　它突然扭头，看着我一声不吭。
　　“……”天知道我最怵它那种面无表情，但输人不输阵，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它对盯。
　　“你开心吗？”它突然冒出一句。
　　“哈？”我愕然。
　　“你，活着吗？”它似乎认真思考过后继续问。
　　“我当然活着！”小鬼耍啥心机？
　　“他，活着。”它瞄了眼老梁，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下”的语气，“你，想死。”
　　“你！”被人揭开秘密的恼怒一下喷发！
　　是的，是被人戳穿了的恼怒。
　　不是不想活，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30年已经是我的极限。没有对生活，对社会，对家人朋友的不耐烦，只是单单的觉得30年已经够了。在那之前，我还是那个认真生活的宅，不会寻死，也不颓废。我相信时间一到，我就会因为某些机会而实现我的愿望。
　　可我自觉我一直隐瞒得很好，而且我也没对外表示过我“想死”啊！那小鬼怎么会知道？
　　——不，与其说知道，不如说它是蒙对的？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个想死法？”说吧，因为你根本没有答案。因为我不是“想”死，我只是觉得我“会”死而已。
　　“不，你只是想消失。”
　　“呵，消失？妖怪都像你这样会瓣么？”我似乎清楚听见脑袋里咯噔的一下轻响，“是我想呢，还是你想啊？”
　　它没有回答。
　　“瓣不上了？”我绕不晕你我愧对我这些年写的情节了！
　　“你很矛盾。”它如是说。
　　“呵。你才是，换张皮，或者我就觉得你下一句是“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足为奇。”我嘲讽道。
　　“呵，我不会天机。”它皮笑肉不笑，“但我能跟你交易。”

　　——原来，交易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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