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O同人］白马的黑暗森林

　　这番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桐人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几秒过后，他说出了一句似乎不痛不痒的话：“这么快啊。”

　　虽然在听到零承认她加入公会时桐人就做好了她会离开的心理准备，但是她从那以后仍然和他一起行动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让他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

　　这丝侥幸现在也已经消失了。她既然这样说了，明天就一定会走。下次见面大概是很久之后了。

　　这样想着，桐人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可零听到这句话，心已经凉了大半截，紧张感也烟消云散。犹豫这么久，等来这样一句话。未免太滑稽了一点。

　　但在朋友的立场上来看，这句话又恰如其分。她好像又该开心一点。

　　——这种自我安慰，也非常滑稽。

　　“你不用感到抱歉……我反而想谢谢你。谢谢你加入公会后……也一直陪我做任务，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大概会相当辛苦。”桐人努力揣测着零的情绪，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可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对。

　　谢谢啊……她做了什么值得他感谢呢？最该说谢谢的是她吧？

　　“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我们走到现在也主要是依靠你啊。反倒是我应该说谢谢……”零说，“比如说今天。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比起在现实世界度过的平安夜，这次更加独特，也更加美好。”

　　“唔……是吗……”桐人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独特，他也这样觉得，毕竟这两年他都是迅速从家人举行的派对上离席，然后赶着回去游戏世界里参加圣诞活动，这次平安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独特。

　　至于美好……桐人不禁回忆起下雪的乌斯克村里，红色眼眸里映出的白色流光。那可能是他看过的最美的雪景。

　　“你觉得开心就好。希望明年也能这样。明年圣诞节，我们也能聚在一起度过就好了。”桐人感觉自己又说出了意义不明的话。

　　“明年圣诞节啊……”零将额头抵在怀里的膝盖上，“看来我得努力活下去啊。呵呵。”

　　要不是因为此时情绪低落顾不得其他了，否则零绝对不会当着桐人的面说出这种话的。第一层时她见过桐人哭，知道他也承受不住这个游戏带来的压力。

　　虽然他们每次都在等级上留了足够的安全系数，但这个游戏中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安全地带。

　　比如说一不小心同时引到大量的强力怪，又比如说中了一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的减益效果，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在几十米的高处踏空了。

　　仅仅这些小失误，就会让血量清零，从而导致他们那躺在现实世界某处的身体被NERvGear破坏大脑。名叫明日千寻/桐谷和人的人类，就会如同泡沫一般，轻易的从世界上消失。

　　他们活到现在，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利用了原封测玩家的知识与经验，不断地高效率地获取金钱，经验值和稀有道具。所谓RPG网游，就是玩家之间对资源的争夺。面对系统提供的有限金钱与道具，只有攫取得更多的人才能够变强。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顺风顺水，但也曾多次遇到只要低一级，或者装备的强化值少了一点，就可能面临死亡的场面。

　　适应了这个游戏之后，为了不感染桐人，零很少悲观地思考未来了。在乌斯克村时她还能很积极地说以后去了更高的楼层再和桐人玩雪，但现在想想，那是极为不稳重的发言。

　　她真的能走到更上面吗？她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零那抱着膝盖的双臂变得更加用力。

　　“我想活到明年的圣诞节，想再次看到雪花飘落。”

　　零说这句话时，声音极轻几乎等同于耳语。

　　但却令桐人感到心痛。

　　桐人强烈的感到必须要说些什么，但嘴巴仿佛被黏住了似的，无法张开。

　　——你不会死，你绝对能活到明年的圣诞节……不，活到这个死亡游戏通关的那一天。

　　桐人毫无根据地想着，却也因此难以说出口。

　　毋庸置疑的是，零的战斗技术放在整个最前线组里也是出类拔萃的，装备的性能他也能够保证。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仅仅一次失误或者不走运，都会让你的血量轻易地归零。绝对不会死——这种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安慰，他无法轻易说出口。

　　沉默不知又维持了多久，桐人才终于从虚拟角色的喉咙中挤出了嘶哑的话语:“抱歉，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的我，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对你说些什么……”

　　等到以后她不再需要他从旁支援的时候，他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零很少在他面前直白地表达对现状的看法和她的害怕，但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桐人对自己感到难堪，站起来想要逃回自己的寝室，或者说立刻逃出这个房间。

　　然而，就在他正要从缩在沙发右边的零面前经过时，零伸出手，抓住桐人的衣服下摆。

　　“没关系的，我们现在都没有资格保证。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变强了啊。”

　　这样的话让桐人微微屏住了呼吸。

　　“我自然是不用说，为了活到明年圣诞节，还有以后的每一个圣诞节，我是一定要变强的。桐人的话……就去变强大到能对怕死的人说出‘没问题的’这种话的程度吧。”

　　桐人依然不知该如何作答，看向自己的双手。

　　要强大到能对某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究竟升了多少级呢？至少，20级或者30级应该是不够的吧？

　　而且，零所说的强，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指这个吧……这些问题盘旋在桐人的心头。

　　“这么晚了就不要出门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晚安。”零松开手，仰起头，给了桐人一个笑脸。

　　直觉告诉桐人，这声“晚安”代替的是“再见”。他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

　　“……我现在也不太想睡，再坐一会儿好了。”说着，桐人坐在了零身边。

　　零有些意外，“在我面前你不用为这些事感到丢脸。”零以为桐人是为了掩饰他刚才的懦弱。零觉得那没什么。

　　“也不是因为那个……话说回来，你知道怎么放弃阵营任务吗？”

　　“说起来我还真没研究过。”零左拳击右掌，一脸恍然大悟。

　　“……你总是会忘记一些关键的事情。你果然是健忘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一些大事记得多清楚！”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桐人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零是抱着多么酸涩的心情来进行平时那样轻松的对话的。

　　两个人一边看着各自的任务面板研究阵营任务一边讨论放弃任务应该找谁，不知怎么的突然说到了蒂涅尔号的处理问题。

　　桐人问：“我们肯定没办法带着船去第五层，那蒂涅尔号莫非就扔掉了吗？”

　　“扔掉？好歹是辛辛苦苦打材料做出来的，扔掉太可惜了吧！”零拼命地摇头，“就算是一直停在第四层也好啊！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回到第四层，看到这船都能想到一起战斗的回忆不是更好吗？”

　　虽然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自己考虑在乘船者范围内，也对船的外观设计不感兴趣，但是零对蒂涅尔号越来越喜欢。因为这是承载着第四层的回忆的贡多拉。她觉得作为回忆的捆绑载体，蒂涅尔号应该好好保存。

　　“说得也对。”桐人皱着眉头，思考着合适的保管贡多拉的地方。

　　突然，抱着膝盖的零身体□□，脑袋靠在了桐人的右肩上。她明显感到桐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那天晚上在洛摩罗老人那里休息的时候，桐人可是一直把我的头当成枕头呢，现在你该还回来了。”零这样解释着，故意用了开玩笑的语气。其实她只是想这样靠着他而已，那个“还”也不过是给他一个化解尴尬的台阶。

　　“咦？是，是这样吗……但我当时的确睡得很安稳……好，好吧，你就这样睡吧。”

　　桐人好不容易才做出了这样的回答。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闭上眼睛。

　　怀着紧张而又无奈的心情，桐人放松了肩膀，将后背靠在沙发上，回想着零的话。

　　变强。

　　这是他在走出……应该说是逃出起始城镇之前说过的话。当时没有明确的动机，只是仿佛被什么追赶着似的，比其他玩家提升更多的等级，得到新的武器，只是一味的追求着对自己的强化。可是刚才提出的变强，已经不一样了，因为动机。

　　是零给了他动机吗？他是为了在下一次，她，又或者是其他人，向他表露心中的恐惧时，能够对那个人说出，“没问题，你不会死的”而变得更强——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呢……

　　突然靠在他肩上的零抖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但没有睁开眼睛。

　　看起来不像是被吵醒，应该是在入睡过程中感到了寒意。确实，仅穿一件薄薄的上衣，在这样的雪夜中应该很难受。

　　零现在也不像那种会为了御寒特意去买游戏里的冬装或者毯子那种人。

　　如果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玩家技能可以瞬间变出一张温和的毛毯……但遗憾的是道具栏里——

　　“啊……”

　　桐人嘟哝了一声，轻轻打开窗口。手指拖动着，选择了某个道具，将其实体化。

　　轻轻落在他双手上的是一块薄薄的浅银色纺织物。这是在堕落精灵的地下水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亚尔基洛的薄布”。既然能覆盖一整艘贡多拉，那拿来当毛毯盖的话，想必尺寸是绰绰有余的。尽管耐久度已经所剩无几，但幸运的是，在周围不是水面的地方使用的话，貌似不会产生消耗。

　　盖上薄布后，屋内的寒意迅速消散了。零揪着薄布，满意地哼唧了一声。不一会儿，桐人就听到耳边传来很轻的呼吸声。

　　睡着了啊。松了口气的同时，那舒爽的睡意也钻进了桐人的脑袋。

　　桐人操作着还没关闭的窗口将起床闹钟设置在早上5:30后，闭上了眼睛。

　　晚安，零。

　　窗外的雪一直在下。

　　５:３０，桐人成功被闹钟叫醒，却发现自己侧躺在沙发上。原本是两个人盖的薄布变成了他个人独享，不在这里的零还好心地帮他掖了“被角”。

　　桐人掀开薄布坐起来，先去零的房间看了一眼，没有人；去浴室看，也没有人。

　　那家伙还真是把“晚安”当成“再见”了啊……桐人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瞥了眼窗外。雪停了啊。

　　而桐人醒来就在找的零此时已经和绮兹梅尔一起从城主房间退出来了。她刚才将自己的指环道具退还给了城主，并表示自己从此以后不再参与精灵族的纷争。

　　放弃阵营任务的流程比她原来想的要轻松得多，但是让眼前这个ＮＰＣ信服真是十分难啊……零一边想一边朝绮兹梅尔鞠了一躬：“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抱歉，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理解你为了另一群同伴离开桐人和亚丝娜的选择。”绮兹梅尔垂下眼帘，表情仍保持着一小时前零去找她向她说明情况时的严肃。

　　零眯起眼睛，问了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绮兹梅尔为什么不在城堡里穿铠甲呢？”

　　“因为神官们觉得声音刺耳，不允许我们在城堡内穿金属铠甲。”绮兹梅尔说。

　　“你觉得城堡内的氛围比起营地如何？你更喜欢营地还是城堡？”

　　“城堡内的气氛根本就紧张不起来……先不说城堡易守难攻，士兵疏于操练的问题，就说神官下达的毫无道理的指令，让这种气氛达到了顶峰；营地则因为处在最前线，非常的紧张，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无法睡觉……可是，我非常喜欢营地的氛围。”

　　“这就对了。因为绮兹梅尔你是战士啊，而那些神官，容我说句失礼的话，他们只是来自王城的毫无对战经验的摆设而已。你们肯定相性不合的。”零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答案。”

　　绮兹梅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和桐人他们相性不合吗？”

　　“也不是相性不合吧……只是不是同一类人而已。我有时候的确不能理解桐人的一些做法，本质上大概就是因为我和他不是同一类人。”零摇摇头。物以类聚这个是一直很有道理，也确实可以说是她选择离开的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觉得通过圣龙联合发掘ＳＡＯ更多的未知。

　　绮兹梅尔还想再问什么，零却发现龙说的时间已经到了，说：“亚丝娜到了，绮兹梅尔要和我一起去接她吗？”

　　其实昨晚在桐人睡着后不久，零就被吵醒了。因为龙在大半夜给她发了封邮件，说是５:３０左右要把亚丝娜送到这个地方来。和龙合作过一次，他是相当守时的人。既然龙都来那么早，零作为一个还没有放弃任务的人，不得不提前醒一个小时。

　　但她仍然对如何放弃任务没有头绪，只好在清晨去敲绮兹梅尔的房门。在绮兹梅尔的帮助下，总算成功放弃了任务。

　　听说亚丝娜来了，绮兹梅尔压下心中的不解，欣然前往。二人一路无话，走到了城堡正门的码头上。

　　一艘蓝白相间的贡多拉由远及近，船上棕色长发的少女遥遥地向她们俩招手。而零的视线更多的是给了坐在船上的龙。

　　贡多拉停泊在码头上，亚丝娜迫不及待的跳下船，和绮兹梅尔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

　　龙没有站起来，看样子是不会下船了。他看着零，故意作出很惊讶的姿态：“我其实都做好看不起你的准备了，你却打破了我的规划。”

　　“会长的指示，除了安排我去宴会外我都不敢拒绝的。”零挑衅地看着龙，本来想帅气地跳上船和他对峙，结果瞄见水面，又有点发怵。

　　“瞧你这点出息。”龙嗤笑了一声，站起来把零拉上了贡多拉。

　　划船的水无月一直作壁上观，见零看向他扬扬下巴当做打招呼了。

　　见零似乎要和水无月他们走了，亚丝娜立刻松开绮兹梅尔，朝零喊道：“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你要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吗？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对呀，很抱歉，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祝你们武运昌隆。更高层再见吧。”零笑着说。

　　说完，零毫不犹豫地拉出窗口选择了“退出组队”，并发送了一封邮件。

　　做完这些事零朝亚丝娜和绮兹梅尔挥挥手，坐在了之前亚丝娜坐着的座位上。不过零没想到龙居然从现在开始就给她派任务了……

　　“第一个任务主要是培养你的领导力，作为副会长，你……”

　　还在房间里的桐人眼睁睁地看着零的那道血槽伴随着令人感到寂寞的音效消失了，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来自零的邮件——

　　“一定要变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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