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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维尔福和唐太斯坐在马车中。唐太斯一路上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分重要的事情,以至于一路都没有和维尔福说话。
马车在路口处停了下来,维尔福跳下这辆装扮华美的马车,牵引着罗琳上车。罗琳显得很是开心,“维尔福,昨天晚上你们离去后,我一直在想离别前我们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维尔福重复道,“是啊,那件事。”
罗琳蹭了蹭裙角,“你不知道,对我来说,那是多么重要。”
“重要重要,确实是重要的。”维尔福笑意吟吟,这笑里少了几分作为笑应该有的感情,若是说冷漠,显得太过放大这种缺失。若是作为笑,又失去了几分该有的本质。唐太斯不甚明了地看着对方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这种带着疏离感的微笑是眼前这个人从什么时候挂在脸上的呢。
他极力想要回忆起关于第一次见到维尔福时的情景。明明只在几天前,却如同度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
一天能够成为一百年,倒是宁愿有个一百年的认识时间。唐太斯攥紧了拳头,这种毫无根据的相识像是一条昏暗不明的甬道,即使主动迎上来的维尔福在甬道中提着那盏用来照明前面路途的灯,这灯也是微弱的、烛光闪闪,偶尔从身边轻轻走过的风也会让灯光一晃一晃。每当唐太斯想要认真努力地去看清走在身边的甬道里的人时,烛光便一晃一晃地照向别处。这就好像,整条甬道都是对方挖出来的,风是他放出来的,烛光是他点的,连自己走进这条甬道都是对方安排的。
已经不止一次,唐太斯已经不止一次地强烈感受到这种怪异的感觉。无论维尔福在自己身边做什么,那一举一动都如同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戏剧在进行,那种安排不是刻意的,相反的,是对方不自知的,应该说,是本能的。这点,令唐太斯更为困惑。
不单这个人所做的事情是个谜,例如那瓶黑褐色的瓶子,散发香味的手帕,偶尔流露出来的渴望与绝望等等。连着这个人,他的身体构造,他那准确捕捉到味道的鼻子,那精致犹如希腊神话中太阳神般的脸颊。稍稍一运转自己的脑袋去思考关于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就会陷入难以拔出来的泥淖之中,并且伴着愈来愈深的风险。
维尔福还是在笑。还是在不明所以由来地微笑。除了昨晚放在自己手上的冰冷双手,像是个岌岌可危寻求帮助的普通人类外,唐太斯实在想不出维尔福身上哪有一点应该属于人类,或许真当是天间派下来的神使,亦或但丁地狱中的恶魔。可偏偏那点也因自己的羞赧和慌乱而急急松开,唐太斯陷入的不止是思考维尔福的矛盾,还有对自己的谴责。
这点迫使他在面对维尔福的时候,宁肯选择沉默。无论是语言还是言语,都不过是渺小微弱的人类为了品索所生世界的无限性而做出来的生命衍生,同时却也将生命陷入了更为狭隘的牢笼之中。沉默,既是对仅限言语的抵抗,也是他对自我世界的救赎。
但这沉默只限于两人,自己和维尔福。
棕色尾巴的马被马车夫勒令停下了脚步,发出两声不怎么好听的粗喘声。唐太斯朝窗外看去,是卡缪与艾伦的马车,在这辆马车前还停着几辆因为检查而排着队的马车。
罗琳未待任何人的指示,便高傲地走下那辆豪华的马车。“今天天气真是不错。”罗琳走过守卫的士兵面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继而看到卡缪他们的马车后大声惊呼了出来“你们竟然还在这儿。家父不是命你们一早就出了门,这么新鲜的需要献给君上的东西,怎么能受得了你们的吞吞慢慢。”艾伦和卡缪原先便心中有些明了,却对出现这样的场景毫无准备,面面相觑一番后,还是艾伦露出惊恐的表情说道“小姐。我们已经尽快了,可是你看……”
守卫的士兵见到一位感叹天气晴朗的贵族小姐,先是惊异。而后,听得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不禁对那辆所谓“珍贵”的马车多觑了两眼。罗琳丝毫不敛自己的高傲,继续说道“你们是想责怪尽心职守的守卫们吗?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就算了,却也浪费我的时间,我的尊贵客人因为家中有事急匆匆的不惜搭乘货船回去,竟也被堵在了这儿。”说着,这位说得义愤填膺的贵族小姐跺了跺脚。顺带着朝门卫们瞥过去两眼。
侍卫们哪见过这阵势。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瘦高个男人急匆匆从前面跑了下来,在见到我们焦急微怒的罗琳小姐后一惊。“啊,竟是埃德蒙上校的千金驾到。真是抱歉。”
“还有维尔福男爵。”罗琳指了指自己的马车。将一张映有红色印章的纸头掏出来在对方眼前一亮,又很快地收了回去,急匆匆地指着卡缪他们的那辆马车说道说道“这是我们无上的君主委托我的父亲从K市带出去的新鲜水果。可是却被挤在了这儿……”说着皱起眉头,“还有我的尊贵客人。先生,您不觉得这和您的工作原则相违背了吗?”
“啊。是的是的。我们动作慢了些。可是小姐 ……”
“可是?你们竟然同我说可是。”维尔福这会儿从车上下来,“怎么了?罗琳?”那位头头似的人物对着维尔福男爵行礼,维尔福启口“这位代表君上面子无限荣耀的工作者,能否麻烦……”
话音未落,却听得城门口不远处引起了一场骚乱。是一群四处表演的马戏团和流浪汉引起的争执,看来势头还不小。在几声哄乱的吼叫后,周边的人都像受到中心引力的物体,纷纷朝着中心围过去。
“先生,你们太忙了。”维尔福不无同情地看了看眼前焦急的领队者,说道。
罗琳此时一跺脚,“你们不去治理这类暴动事件,却在这儿围困属于君上的马车。”
“哎呀呀,小姐。您这么说,我们担当不起啊。洛夫,你们还不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位焦头烂额的领队者频频哈腰点头,“小姐,先生们。您们请。”
“洛夫,收敛起你那频频窥探的目光。佐伯,将这群暴民都给我抓起来。”罗琳在慌乱之中上了卡缪他们的马车,顺便补上一句“还不快点,难道真等着君上皱眉嘛!”卡缪努了努嘴。
身后的热闹场景还在继续,而在因风而卷起的沙尘中,两辆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城门。马车行驶得离城门远了些后,作为马车夫的卡缪才舒出口气,“这真是最窝囊的一次了。”
罗琳瞟了说话者一眼,“总比落脑袋好。”这才发现,那位胖胖的弗罗德先生也在马车中,急慌慌地擦着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样子显得很滑稽。罗琳对自己上了一辆平民的车很是不满,在看到弗罗德先生后——虽然她平日里看不起因为金钱而进入上流社会,丝毫没有姿态的商人们。但在此刻遇到,却给了她些安慰。于是,呼出一口气,放松地靠着弗罗德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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