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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公司来了个新的设计部主任王可,大家一齐聚餐完毕又去K歌。林染是有名的麦霸,她饭桌上喝了不少酒,兴致极好,一首一首唱了个不亦乐乎。
韩晓光坐在沙发另一边跟王可边喝啤酒边聊天,忽然听他笑道:“韩总,林助理歌唱得真好,很有味道。”
韩晓光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放的是胡彦斌的诀别诗。林染和财务部的麦霸唐辉正一人一个话筒唱得带劲儿,林染一脸笑意,不时眉飞色舞的对白白胖胖的唐辉作深情对望刷刷放电状,把周围一帮同事都逗得哈哈大笑,纷纷起哄鼓掌。
尽管一直在忙着耍宝,林染的声音却始终异常深情,对歌曲的演绎甚至深情到了有点凄凉的份上。她音色本就极美极有磁性,又从不肯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细细柔柔的捏着嗓子唱,只用气息和本嗓,翻唱起来男生的歌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大家都知道她是很有几把功力的,闹够了便慢慢安静下来听她一首接一首的唱,最后居然是一首张学友的老歌《红叶舞秋山》。
她性格开朗为人爽利,在公司原本人缘极好,又人人知道她是韩晓光的嫡系,所以每次她飙歌大家都不以为怪。
王可第一次见识林染的歌声,一方面她确实唱得极好,堪比专业歌手;一方面他也有点诧异,忍不住对韩晓光说:“林助理怎么唱的都是男生的歌啊?歌词还都那么----”他皱起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韩晓光喝了一口酒,好心的替他接下去:“歌词还都那么狠,一点也不温柔是吧?”
王可笑着点点头,“也不全是,还有种伤心绝望,总之不像是她那种豪爽的性格应该喜欢的。”
韩晓光也笑,“说的没错,这么细腻敏感,你可真不愧是学艺术的。”
林染似乎察觉到他们俩正在谈论自己,远远的抛过一个极其夸张的媚眼,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世上行茫然世间
若离若弃天性平淡
世上行人纵孤单
抱月听风景色无限
独醉者不甘俗世摆布
自有苍天给我的路
愿寄居秋山中莫与天比高
如红叶般不识时务
世上名谁人要更高
自寻路向天怨人怒
似迷途为求狂莽孤高
作乱世间鬼哭神号
逆众生呼风唤雨摆布
抹杀苍生天理公道
惑众生秋山竟自与天比高
而红叶终显出狂傲!
寒风声潇萧看江山景色渺
细雨纷纷送夕照
愿一生清风两袖偏偏心中多少
摸索恩怨未忘掉
我愿平静谁知晓
结伴明月尝哭笑
但到底天边风雪在飘!
韩晓光端着酒杯淡淡看着她,看了很久。隔着那么多人,隔着那么多笑闹的声音,隔着她没一点正经的嬉皮笑脸,他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凉。
晚饭前小护士量血压时,悄悄塞给尹越一个纸条,趁着孟杰去楼下拿检验报告,神神秘秘的趴在他耳边笑着小声说:“刚才在电梯里有个特漂亮的姑娘非让我给你传个纸条,还说不能让第二个人看见,她说暗恋你好多年了。”
她这几天照顾尹越也算有点感情了,还以为带来的这个小纸条能让总是沉默寡淡的尹越高兴一点,再加上她偷看了一眼,上边只写了一个手机号码,此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来也不会刺激到尹越,便放心大胆的充当了一回信鸽。
尹越看了一眼那个号码,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看着小护士:“手机借我用一下行吗?”
小护士很大方的把贴满亮钻的手机递给他,同时很警惕的回头看了下房门,“这会儿没人,我去给你把风,快点打吧。”
尹越按下了那组号码,林染几乎是立刻就接听了,“我是林染。”
沉默片刻,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林染设想过很多种此时此刻他也许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平静冷淡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晕了吧唧的居然脱口而出:“没事儿,我就想问问你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动手术。”
尹越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林染愣了一会儿,怒气爆发,狠狠合上手机盖踢了楼道门一脚:“混蛋!居然敢挂我电话!得癌症了不起啊!”
深夜,满城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地银装素裹。
孟杰睡醒一觉,起身去里间看了看,尹越没睡,站在窗前默默看着外边的雪花纷飞。
“睡不着吗?”他拿了件羽绒服给尹越披在肩上,也往外看了看,“雪下得可真大。”
再探头看了看,他咦了一声,“这都谁啊?这么有兴致----”楼下小花园的雪地里,有人在点那种手持的电光花,璀璨明亮的烟花闪耀着小小的一团,很快就燃烧殆尽。那个人点了一根又一根,好像有点乐此不疲。
孟杰看了一会儿不由哑然失笑,“多大人了还玩这个。”他拍了拍尹越的肩,“睡吧,过两天就要手术了,一定得休息好了才行。你要是喜欢那个,赶明儿我就去买一大箱放给你看。”
尹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楼下那两团小小的烟花。
他气管不好又有哮喘,最受不了春节前后空气中弥漫的烟花爆竹味道,不是呛得咳嗽就是感觉憋闷的要窒息。
偏偏林染最喜欢放炮仗放烟花。两人认识的第一个春节,林染硬拉着他回了自己老家,那个离此地几百里的小县城还没有下达禁燃令,整个春节鞭炮声都不绝于耳,到了晚上更是家家户户炫富似的竞相燃放各种烟花爆竹。
林家虽然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气,林家父母在外地打工,即使过年也赶不回来,偌大的一个空院子就林染和尹越两个人-------林染还是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平时打工的钱拿出来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小孩子才玩的那种电光花。
那几天晚上,每次尹越从沉睡中被炮声惊醒,懵懵懂懂的坐起来往窗外一看,一准能看到林染在外边院子里点着烟花玩的不亦乐乎,冰天雪地一点也不怕冷。每每发觉他在窗玻璃后边瞪自己,她就会笑咪咪的挥舞着一把电火花跑过来,隔着薄薄一层玻璃,在他眼皮底下来回晃着玩,甚至还用烟花摆出一个Y的形状逗他。
当时他只觉这孩子实在好笑,看不了一会儿自己就抵挡不住睡意继续倒头大睡,直到再次被她一身凉气钻进被子时给弄醒。
楼层太高,尹越看不清医院楼下那个放了一个多小时烟花的人长什么摸样,只看的到那人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长头发和无数个闪耀的Y。
孟杰见他没有离开窗前的意思,只得拉他回来,看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睡吧,天太晚了。”随后伸手就要关灯。
尹越低声说:“别关灯。”
孟杰依了他的意思,坐在一旁沙发里静静守着他玩手机游戏。过了一会儿,尹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沉沉睡去。
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近前,孟杰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染,说出的话如同最毒的蛇信:“我见过很多贱的,没见过一个能贱成你这样的。”
几天后,就在手术前一天的下午,尹越不见了。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没人守着,他凭空从病房里消失了。
顿时一片大乱。尹爸急的没了一点主意,尹雯、孟杰和齐秀峰、齐爸分头开车跑出去找人,连孟爸闻讯也马上带着孟妈开车去了车站,与此同时齐秀峰也用手机传给警局同事们尹越的照片,要求他们马上帮助寻人。
齐妈去医院保卫科调出来监控录像一段一段的查看,总算看到了尹越一个人走出医院的镜头,他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向东边的方向走去。
尹越慢慢走在被雪覆盖的人行道上,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刺透了衣服,很快就冻僵了他的身体。周围行人全都裹得厚厚的行色匆匆,顶风冒雪快步低头赶路。
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向他招徕生意,“哥们,天太冷了,上车吧!”
尹越停顿了一下脚步,打开车门上了车,里边暖风很足,他睫毛上凝结的霜雪立刻融化了。
回来后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新买的,原来那身监狱里的衣服不知道换下来被他们扔到哪里去了,口袋里还有管教给他结清的几百块钱工资呢。幸好齐秀峰足够细心,就算他在病房里足不出户,还是给他预备了几千块钱放在抽屉里,本来是考虑到万一自己人不在身边时,他需要什么可以随时让小护士帮忙去买,今天倒是方便了他,怕自己没力气走不远,离开时拿了一百块钱预备当车费。
出租车司机很快把他拉到了地方,结完帐只剩下五十块钱不到了。
尹越握着一把零钞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街对面的馄饨店还在,小超市也在,报亭胖爷爷还站在亭子门口戴着老花镜蓝套袖翻动大炉子里的烤红薯。
看够了,他转身走进已经被大雪完全覆盖了的一个老旧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仰起头来往上看去,下雪天光线不够,虽然还不到晚上,大部分窗户已经透出灯光,在风雪里显得格外暖意融融。
3楼的窗子紧密垂着白色窗纱,没有灯光,也没有一丝人气。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每次晚归,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扇窗里有暖暖的黄色灯光亮着。
快要走完楼梯的时候,尹越身子猛的一僵,一阵撕裂般的剧烈冷痛顷刻间逼出了他一头虚汗。像有无数猛兽在他腹中狂奔着乱踢乱跳,又好像有刀子直接捅进他肚脐深处乱拧一气,他痛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头晕晕的连带着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只得弯下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胡乱攀住老式的铁质楼梯,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那上面,才能让自己不倒摔下去。
好容易透过来一口气,他满头是汗的坐在楼梯口,卡着肚子深深弯下腰,努力想用拳头把肚里阵阵绞痛强行压制下去,却总是不成功。也许是受了凉,也许是累到了,小腹内的疼痛越来越严重,完全没有丝毫想要缓解的迹象。
也不知道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多久,这中间还有几个路过的住户好心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尹越腹痛渐渐缓解了一点,他吃力的起身,慢慢走到三楼西户那扇蓝色的防盗门前。
门口那盆高大的滴水观音居然还没死,尽管蔫蔫的叶子上一层灰尘,花盆里的土也干巴巴的,但它毕竟还好好活着。应该是哪个有闲情逸致的邻居或者清洁工偶尔给它浇次水才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吧。
尹越摸索了一下楼梯扶手某处的底下,果然有一把钥匙用胶带粘在那里。他取下钥匙,开门走进去。
尹妈知道尹越离开医院时也吃了一惊,尹雯在电话里急的快要哭出来:“妈,要是我哥回家,您一定得马上告诉我,千万不要对他怎么着,他明天就要动手术了,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再出丝毫差错。现在大家都急着找他,刚才齐秀峰还差点跟人撞了车-----您明白我什么意思吧?要是我哥回了家,您就是再恨他,也得留下他等着我们回去,我求您了妈妈。”
她板着脸说:“我知道了。他只要回来我就通知你。”
放下电话,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尹妈也有点心神不宁起来。
这样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他一个身体极度虚弱、随时有可能病发的人能去哪儿呢?
尹雯说他离开时只拿了100块钱,又没身份证,不可能买到长途车票,所以汽车站、火车站这些地点都可以直接否掉了。
尹妈忽然想起来一点什么,叫过来小保姆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看家,匆匆穿上大衣出了家门。
齐秀峰和孟杰把医院东向所有街道挨个找了一遍也没看见他的人影儿,尹爸齐爸和尹雯正在那周边每一家网吧和电影院里找人。
孟爸爸动员了警界的老战友,在市区交通台和音乐台发布紧急寻人,还别说,很快就接到了一条电话,是个出租车司机打来的,说下午四点多确实载过一个年轻人,跟寻人启事里描述的很像。因为雪天生意好,拉的活儿实在太多,已经记不清楚那个年轻人下车的具体位置,好像是在大学城附近。
林染听到那则寻人启事时,正坐在韩晓光的车里一边跟他嘁嘁喳喳的说着白天公司的同事趣闻一边搜音乐台的歌曲。
两人第三遍听到重复播放的寻人新闻,都有点回过味来:“男,年龄23岁,身高182厘米,体型高瘦,肤色白,短发,下午出走时身穿深蓝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黑色短靴。恳请热心人士提供线索,必有重谢。提供准确信息者酬金30000元,护送回家者酬金50000元。联系人孟杰 、齐秀峰 ,电话139******* 136******另外如果本人听到启事,请速与家人联系报声平安.从与你失去联系的那刻起,我们的心就没有落过地,急切盼着你的消息,请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此刻的心情。”
韩晓光当即把车停在路边,简单的说了两个字:“下去。”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齐秀峰的电话:“尹越有消息了吗?我能做什么?”
电话那边齐秀峰嗓子都有点哑了,“还没消息,现在都在大学城这边找着呢。”
见林染呆呆的还是没动,韩晓光有点粗暴的推开车门,解开她的安全带,“赶紧下车!现在是零下十几度,再找不着人,他非冻死不可!”
林染认识他四五年,一向被纵容照顾惯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疾言厉色,当下虽觉诧异也不惧他,微微冷笑一声:“你要能找到他,我就不再姓林跟了你姓韩!”说罢,扭头下车,却被韩晓光一把拉住胳膊,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是,我是完全不知道去哪儿找尹越,你带我去,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他。”
林染愤然甩开他的手下车,“想做圣人你自己去,我才不管他的死活!”
韩晓光情急之下也下了车,一步拦在她面前:“林染!你对你自己诚实一点好不好?!都到现在了你还装给谁看!不管他死活你为什么去找齐秀峰?为什么去那么多趟医院?!”
他见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一把把林染塞回车里,自己也怒气冲冲的上了车。
尹妈下了出租车,环顾了一下周围,裹紧披肩走进小区大门的保卫室,“请问,有个叫林染的女孩子还住在这里吗?”
门卫是个态度和蔼的中年人,见她气质高贵衣着不凡,先就有了几分尊重之意,如实回答道:“哦,林染那姑娘搬走一年多了。”
尹妈愣了一下,她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老早以前就知道尹越和林染在这里租了房子同居。
门卫见她一脸失望,好像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又加上几句:“她虽然不在这里住了,不过隔段时间就会回来看看,那套房子也一直没有租出去。”
尹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请门卫告诉了自己那套房子的具体位置,踩着脚下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到楼下。窗户里果然没有灯光。
想想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尹越怎么会到这里来呢?那个女孩子早就毁了他的一切。。。就算来了,他也不可能进去门啊。
尹妈站立片刻转身离开,雪地里留下两行清浅的脚印。
林染一声不出的看着车灯照亮的道路,韩晓光全神贯注开着车,脸色十分凝重。
雪越下越大,两人出城后直奔郊区墓园。乍听林染说出这两个字时,韩晓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染尽管脸色有些苍白,还是不无嘲讽的冷笑着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爱去不去。”
韩晓光怎么敢不去?这种酷寒的夜晚,别说尹越病歪歪的,就算是个体格健壮的好人冻也能冻死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沉思默想着以往种种,忽然觉得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
他父亲也是尹越父母的同事,分管后勤工作。韩家没孟家齐家跟尹家关系那么亲密,也算关系不错二十多年的老邻居。韩晓光比齐秀峰孟杰还要大上两三岁,大学毕业后早早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心创业,很少有时间回家。偶尔过年过节回家一次,路上遇到了,无论齐秀峰孟杰还是尹越和尹雯,都会像家属院里其他的孩子们一样,客客气气的叫他一声韩大哥。他对这几个孩子也很有好感,都长的特别精神好看,想不让人喜欢都难啊。尤其是尹越,光看看就觉得养眼无比的那种漂亮小孩。
尹越上大学时有次早上有课必须点名,他又回家住起晚了,嘴里叼着一片面包着急慌慌的跑着去打车,可巧遇上韩晓光玩了个通宵正要回家睡觉,见他慌乱的样子觉得好笑,便主动开车送他去学校,一路上还认真的教了他不少逃课秘籍。到得教学楼楼下时间刚刚好,尹越笑着道了声谢一溜烟跑进去了。
就在那天,韩晓光在校门口第一次见到了林染,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看上去温和文静的女生,也就是不久之后跳楼自杀轰动一时的林枫,林染的亲姐姐。
林染当时还在上高中,正是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年龄,远远看见韩晓光戴着墨镜开着银色敞篷车疾驰而来,一时玩心大起,双手拢在嘴巴上对他大喊:“喂———你爸是李刚吗?”
若不是稳稳坐在车上,韩晓光差点摔一跟头....他把车停在林染跟前,摘下墨镜看着她,很认真的问:“你妈贵姓?”
。。。。
暴走的林染不顾林枫的劝解,一脚把韩晓光的新跑车踹出来一个凹坑。。。
故事的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滴。。。17岁的林染就这样打着闹着步入了韩晓光的生活。
几个月后林枫跳楼自杀了。
一年后林染考进了姐姐读过的大学,并且很快成了尹越唯一的正牌女朋友。
两年后尹越成了□□犯进了监狱。
再后来,林染熬到了毕业,顺利拿到了毕业证。
找工作时她碰壁无数,最后几乎走投无路,去夜总会第一天上班时遇到了韩晓光,随后进入他的广告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
到达墓园后,韩晓光也顾不上林染了,沿着高高的台阶快步冲上去。林染默不作声紧紧跟在他后边,两人很快来到林枫墓前,映着微弱的雪光,只见周围一片白雪皑皑,寂静无声,竟是连脚印也没有一个。
韩晓光生怕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细细将附近周遭逐一寻觅了一遍,并没有丝毫人来过的迹象。他心里一下子焦躁起来,“不是说他一定会在这里吗?人呢?!”
林染也火了,转身就往山下走,“你就当我耍着你玩好了!”
韩晓光气得半死,却也无法,只得沉着脸跟她往山下走。
齐秀峰和尹雯精疲力尽的在校园里找了一大圈,一无所获,两人同时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们谁也不敢说,但是却一直都有点提心吊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从头到尾,尹越没有丝毫的求生愿望。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人类本身就有着强烈的求生愿望,无论身陷何种绝境,正常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如何才能活下去。齐秀峰和尹雯本身就是学医的,最清楚癌症患者的心理状况。他们在实习时遇到的真实病患,每一个人都非常关注自己的病情、用药情况、治疗方案以及术后情况,每一次查房时病患们都会十分配合甚至积极主动的讲述症状,恨不得连刚解出来的大便都要让医生们亲眼过目了颜色才觉得放心。对着关心他们的亲属,有些病患更是极尽所能的表现出来自己的虚弱和痛苦。
尹越完全截然相反。除了能让人看到的那些病况,比如腹痛、呕吐、咳嗽、高烧、晕厥,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哪儿难受,也从没问过一个字有关病情的事,就算高烧到意识昏沉,也从不曾主动开口向护士要过一口水喝。见到来看望自己的长辈时,他没什么亲近喜悦之态;尹妈一次没来过医院他也同样无所谓,绝口不提半个字。
韩晓光把林染送回家就掉头开车走了,问都不用问,肯定是去会合齐秀峰他们继续寻找尹越。
林染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容颜,皮肤依旧娇嫩,五官依旧美丽,只一双眼睛沧桑到无可描述。
从看到姐姐林枫遗留下来的日记那一天,她的青春就只剩下了一坛死灰。
刻苦攻读用高分考进尹越所在的大学,处心积虑接近他,千方百计得到了他的心,终于,在他买了戒指求婚的第二天早上,她摇醒他,笑着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每次跟他在一起自己都像是在跟毒蛇睡在一起,自己是为了最亲爱的姐姐才耐着性子跟他演了这么久的戏,现在戏该落幕了,他也该还债了。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尹越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那种表情。
她好心提醒他自己是林枫的妹妹,他居然只记得林枫是跳楼的那个女生。
她拿出姐姐留下的日记给他看,里边大半本子全是关于他的文字。对他的爱慕之情,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们在一起时的痛苦,被他当面无情拒绝时的绝望沮丧,自杀前夕对他的怨愤-------她还记得尹越看那本日记时的脸色有多苍白吓人,眉头皱得有多紧,眼神里有多少难以置信的震惊。
情绪完全失控的尹越几乎是用吼的对她说了一句狠话:“说爱我的人比我见过的狗还多,我怎么能一个个都记得住?!”
尹越居然丝毫不知道林枫是因为被他拒绝之后才愤而自杀的!她原以为他看了日记会幡然想起一切前因,结果他除了知道林枫是那个跳楼的人之外什么都不了解,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拒绝过林枫的主动示爱!
这个认知让林染几乎要愤怒到抓狂,林枫那个傻子,就这样白白死掉了!?
怎么可能!!
当时林染就报了警,尹越听见了也不说什么,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那么等着,一直等到警车上门把自己带走。
从此她的世界再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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