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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5
【岁月里你别一直等。】
深冬的雪夜静谧而诡异,总该发生些什么好让遍地铺盖的银色得以有闪耀的借口。有人匆匆踩踏完好的雪,有人惆怅凝视遥远的陨落,有人瘫倒在地任寒冷刺骨。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苦不堪言。
朴兴秀的眼前像一面荧幕,纷飞盈落的雪是画影的沙,颗颗粒粒星星点点,全是那人恍惚熟悉的颜。白雪浸透皮肤一路凉至骨髓,蹒跚在心底孕生着翻搅不停切割不断的痛。
这一次鲜血淋淋的背叛,有着上一次绝对无法比拟的威慑力。
他完全遗忘了该如何找回喘息的能力,彻底被逼入死巷走投无路时,好像除了死只剩下亡。
他想质问什么,他该质问什么,但是此时此刻除了愈发清晰的心痛他再也无法感知其他。向天而问飞雪无情,向地而泣冰雪萧瑟。真正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绝望感扑面而来的瞬间,他觉得天地一暗。
什么都不要再思考,什么都不要再感知,活着太痛苦,死却死不得。
未来黯淡无光的时候,他奢求着想要躲起来。
诡异的梦境餍足而来,拖拽着撕扯着不愿他逃脱。他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像被胡乱剪辑的卡带,一呼一吸间全是濒临崩溃般破碎的抽吸,摩擦着声带衍生刺耳可怖的噪音,而悬于头顶的雷声阵阵犹如夔的咆哮。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被混沌团团围住,内心的精神彻底崩坏到露怯的瞬间他只想念那个人的脸庞。朦朦胧胧像在雨中对他微笑,渴望着美好渴望着幸福渴望着一切阳光的事物,可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几乎要把仅存的希冀消磨殆尽。踉跄着跪倒在地再锲而不舍地爬起,他看到前方有光。
跌跌撞撞撞开遮挡光源的门,他想他终于得到救赎。
可事实是下一秒那人身着礼服挽着温婉女子温柔地笑,看不清脸孔的亲友围在周身鼓掌欢庆,祝福的温馨和喜悦张着血盆大口俯身吞噬,挤压着心脏像要透出血水,他瞬间崩溃倒地。
张口却无法言语,他的唇角开开合合,拼凑出来的全是嘶哑的呻吟与哭诉,有没有人能来拉他一把,有没有人能够帮他一下,去告诉那个人,他来了,他在这里,他找了他好久。
他好想他。
痛彻心扉的思念,刻骨铭心的爱情。
此时此刻都抵不过那人一个眼神的温柔投递。
他怎么就能在他面前对着别人笑靥如花。
【忘了我吧。】
高南舜的表情淡到极致,没有厌烦没有不舍没有复杂更加没有歉疚,仿佛是朴兴秀不经意间偶遇他而单方面执着的倾注了迷恋之情,让他承受起来既不费力也不费心,他只是冷漠而轻淡地低语这四个字。
【我不要……】
忘得掉吗?怎么可能忘得掉。他摇着头任由泪水簌簌落下,哽咽抽泣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对方是谁。只是委屈到心底苦涩难言到令人进退两难,他连自己的痛苦都表达不了,更别提潇洒转身。再狠的心也不会让他撕心裂肺的同时还要尝尽毒瘤腐蚀的痛楚。
【南舜……南舜……】
全身都在燃烧,他看到自己的手掌心冒出火来,顺着皮肤的纹路渐渐上爬,烟雾熏黑他的双眼,火焰烤焦他的肢体,千万根银针刺身的病痛让他神志模糊,大脑被渐次清空的时刻,他只能喃喃低语那个人的名字,就像将心脏遗落在天外天,再寻不回。
再寻不回。
朦胧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膜,敲响在太阳穴处惹得他刺疼不已。朴兴秀觉得四肢像沉在沼泽地缓缓拔出,等到有光从重合的黑暗中遗漏出来,他的思维才得以渐渐清晰。
明亮的室内纯白一片,那些景象轮廓渐明直到让他分辨出自己此时的处境,睁开的眼睛再次疲乏地阖上,缓和了几秒才真正清醒。蜷动着手指便感受到自手背蜿蜒至腕部的冰凉刺透骨髓般的疼痛。朴兴秀转动目光垂眸望去,便寻到那纤细透明的输液试管顺着药瓶下落着钻入被中。
他在医院。
这个信号反射进大脑皮层的瞬间,心下的烦躁迅疾流窜四肢百骸,却□□涸的体力禁锢着无力反抗。
愣怔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时,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女人的表情带着难以掩盖的欣喜和如释重负,向他走过来的步伐都是略带焦急的凌乱,他的思维像是此刻才被激活,对上她的视线的瞬间泪水便滚滚而下。
“……”
朴智秀僵立在原地,想要迈出的脚步,想要伸出的双手,想要吐出的关怀,不论是什么全都拥挤着堵在胸腔绞碎成一片又一片,朴兴秀的泪浸泡了那些徒劳无功的“付出”,最后酸酸涩涩地还了她一个“大错特错”。
即使早就知晓即将承接的怨恨与崩乱,即使早就准备出充分的心理去背负那些不被理解的失落,可是在看到那个孩子无声哭泣的模样后,她还是觉得心下一紧,慢慢蔓延开来的苦涩与悲凉足以将全身力量抽干。
他很伤心。
或者用伤心来形容已经远远不够。
痛苦,悲伤,绝望直至无望。这些词语都显苍白。她看着他就觉得恐惧。
满心充斥着疯涨起来的恐慌几乎想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万一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呢?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把握是否十足到足以目睹朴兴秀挺过这一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阵哭声像是憋在胸口膨胀到了极限,慢慢慢慢宛若日光破晓,终于挣扎撕扯着血染天边的时候,一切才开始明了。爆发出来的瞬间朴智秀浑身不住的战栗。
起初若隐若现的抽泣声愈发扬起,流淌的泪就像要把悲伤流光,等到全身的水分被榨干,才能有得以喘息的空间。朴兴秀紧皱起眉,死咬下唇像是最后的防守。可是还是败了,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他想放肆一次,所以不再忍耐任何。
然后哭泣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哭到朴智秀的脸渐次模糊,哭到双眼刺疼不已,哭到幻觉连连浮现好似能见到那人久违的面容,哭到心中所有的痛楚都爆破,他咀嚼着这份任何人无法与之分担的痛哭诉着伤害。
他怨不得姐姐的阻拦,那是爱。
他也怨不得南舜的离开,那是所谓的爱。
他要怨谁?他自己吗?
此时此刻如果找不到一个人来寄托怨恨,他怕他会锁住喉咙逼死自己。
他再努力,总还是和众望所归相差一个咫尺的距离。他再逼迫自己,总还是无法得出令所有人满意的答案。他再付出,总还是抓不住仅有的渴望。
他不在意的,别人都在意,而且要求他必须遵从。
他在意的,反被人唾弃。
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进退维谷,他只剩下独自品尝的锥心之痛。
我只是想要那么一个人而已。
那一个人就好。
那个人的名字掩藏在他的呜咽声中模糊不清的吞吐,朴兴秀通红的双眸望着姐姐时更多的是哀愁,像是把所有的心扉吐出来让她看,让她瞧瞧,他割掉的是什么。
“姐,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亲人,没了亲人,我可能会死……但是,没了高南舜……我会生不如死。”
“……”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那双眸子再次失魂落魄地望向天花板之后,即使泪水不曾停歇,神态却也疲倦至极,高烧三天不退的朴兴秀本就虚弱的身体经历这过分起伏的情绪,最终只会是昏沉睡去。满脸泪痕的模样嘲讽着朴智秀的双眼,好像她才是那个伤人身心的侩子手。
她有些踉跄着倒退到墙边,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再次扬扬洒洒悄然散落。
那之后他再也没哭过。
像是连泪腺都重合关闭,再也分泌不出一丝一毫的液体,没有什么能再探入他的内心割出泪来。哭泣的能力被后天关闭,不知该算是件幸事,还是不幸。
只是当朴智秀赶来接他出院却发现病房空无一人之后寻到天台来时,她恨不得今后天天目睹他泪流满面,也不愿目睹他站在高处的边缘摇摇欲坠。
她的牙齿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而颤抖打架,哆哆嗦嗦生怕一个不慎就看到他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她用尽全身气力克制住那份腿软的惊慌与失措,缓步向前每一脚都踏得无比结实,像是摸索着行走在黑暗之中,生怕触怒了隐藏其中的神灵。
她几乎快彻底崩溃了。
“兴秀,你在做什么?”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是发颤的,不知道朴兴秀发现没有,他只是回头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就转回去继续眺望不知名的天空。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刚刚有大雪覆盖,天空灰蒙得几近苍老,天台的地面铺满的白雪被他们两个人的脚印突兀地打扰,她在那里望着朴兴秀披着厚重的外套站在天台边缘瞭望远处的背影,有一刻简直就要屈膝跪下。
好像再也承受不住原本的坚强,她其实没有那么多能量去和一份强悍坚韧到恐怖的感情斗争的。
那个被她视为畸形而不幸的感情,此时此刻好像在嘲讽她的渺小。
“姐。”
朴兴秀唤她的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好像有很多温润耳语想要对她说,有那么一刹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所致,只不过在朴兴秀再次开口之后,她知道那话语是活生生的,就站在她眼前,似懂非懂地告诉了她一个道理。
“姐,我想回家。”
这个世界上,人类是渺小的,浩瀚无边的宇宙,温柔旋转的地球,磅礴奔腾的汪洋,苍袤空旷的苍穹,广阔无垠的大地。
人类进化千万年。
天涯海角,沧海桑田。
总有什么是你无法懂得的,是你不可定义的。
你要怀着敬畏之心,去郑重体会。
像手捧一粒冰雪,眼观一颗心脏。
它的模样,就是它的模样。
毕业那天朴兴秀是笑着的。
身边莫名缺少了一个人,面对众多的追问与疑惑,他是清明的。好似从未有过执着,也从未有那么一个人扮演过任何重要的角色。他只是淡淡地,时不时的微笑。对每一个人认真地说着再见。
对上郑老师略带怜惜的目光时,他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
她算是他的恩师。是这些年以来,唯一一个与他萍水相逢却温柔待他的人。作为一个仅仅相处两年之久的老师又或朋友,郑仁在的关怀与付出是难以衡量的。
是他仅有的感恩之人的,其中之一。
所以他鞠躬的时候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直起了肩背。郑老师笑着拍上他的肩膀,依旧是身材瘦小却带着为人师表的温润气质,望着他的目光也是三分的喜爱七分的欣慰。
“兴秀今后要好好对待自己,知道吗?”像是看透了一些不言而喻的事实,郑老师的语气都带着不易觉察的遗憾与心疼。是觉得今日的他孤身一人站立在二班吵闹的氛围之中突自静默分外孤单吗?
他孤单吗?
好像应该是孤独吧。
“不要过分强求,也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有些事,还是要朝着幸福的方向去寻找。最起码要记得让自己笑起来,心是轻松的。”
“我知道,谢谢老师。”
“不谢谢我吗?”姜老师到底还是忘不了多言一句,他望着这个浑身塑造出气场几乎快要告别稚嫩的男生,有一瞬间还是感到了物是人非的酸涩。
这就是毕业了啊。
他时隔多年送走的第一群孩子们。
朴兴秀再次俯身鞠躬,郑重而无声,他懂得谁对他饱含真正的好意,那些曾经的坎坎坷坷也是在各种帮扶之下才顺利淌过,他忘不了每一个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只是曾经陪他坎坷的人,已经不在身边罢了。
再与宋夏晶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时光分明尚且短暂,却好似改变了许多过去和未来。两个人的对视中也带了些怅然的味道,他仍旧有些不知该如何待她,索性再次提起嘴角象征性微笑,女生的表情便也坦然了一些,开口的时候声音轻而巧。
“打算学什么专业?”
“可能是法律吧。”
“是么。”
“你呢?”
“医学或者经济,二选一。”
他们的对话简单而利落,轻而易举绕过某些不可提及的部分,却在清脆干燥的留白中牵扯出一丝酸涩的默然。有些事一旦存在,便终生永存。你抹杀不掉的,只有过往。
朴兴秀万万不曾料想到的是,离开学校前最后一个与他对话的,竟然是宋夏晶。
这该是怎样的孽缘。
大雪纷飞的冬季,他们所有人都各奔东西。
在岁月里等候,等成一座雕像,等到时光荏苒。
掏空心思,等你赠予我轻柔一笑。
六年后。
朴兴秀将事务所的门落锁之后走到楼外,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抬起腕表瞄了一眼时间,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径直沿着街边迈动了脚步。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没有令人舒适的温度,夜晚就更不用说。拢了拢套在西装外的风衣衣领,朴兴秀将手中的提包和资料夹换了一只手拿着。空出来的右手骨节暴露在略寒的空气中微微发红。
首尔的夜晚是不眠的。即使事务所并未处于最繁华的江南地区,到底也还是在地段较好的区域,他走在街上途经一路的斑斓色彩。只不过像他这般打扮的人,于深夜时间徒步走在街边,倒算是比较少见的风景了。
叹出口的气息仍旧能在空气中盘旋出一阵白雾,朴兴秀看着那些迅速消散无踪的哈气便不由得分了心神。就像惯性,每一年寒冷的季节,那些阵阵冲出口外的气息总能唤起他的某些回忆。
那些呼吸相映的瞬间,那些落泪凝视的时刻。
渗透在冰凉的空气中跟随他多年。
在出神的回想中,惊醒他的是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他下意识地停住脚,不由得向后倾倒了半分,心跳猝然升上顶端,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望向紧急刹车后横在眼前的车。
副驾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他看到一个四十不到的男人皱着眉略带恼怒地望着他,目光中是几分严厉的责怪意味:“先生,注意交通安全好吗?自己不小心,出了事却是别人承担后果啊。”
朴兴秀有一刻的愣怔,等到侧头望见正前方不远处的刺眼红灯之后,才明了刚刚是因自己的心不在焉导致的惊险瞬间。他立即露出抱歉的神态微微颔首,语气恳然:“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差点引起事故我很抱歉。”
他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究竟是回忆得有多认真才会这样的魂不守舍,好在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兴许是看他的态度较为诚挚,那人并未多说,只是摆摆手表示不再介意,侧头对着驾驶座的人说道“走吧”便缓缓关了车窗。
直到那车缓缓离去,朴兴秀还站在原地,凝望了片刻不由得摇头自嘲地笑。
这样魂不守舍的,过了多少年了?
车厢随着紧急刹车和再次启动传来惯性的推动和震颤,半躺在后座上浅眠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原本随着疲倦包裹而来的些微睡意再次被搅扰得无影无踪,他有些微恼,索性坐起身不满地吐出怨言,只是眼睛依旧困乏地紧闭。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有人过马路分神,一场虚惊罢了。你接着睡吧。”副驾座的男人回头望了望他,看他一脸烦躁的模样就知道是因为被打扰睡眠而心下不满。
“哪还睡得着。”他尽力压抑下那些没来由的烦躁,闭着眼便摸索出耳机堵上双耳,直到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才感到心情有些微的平和。
模特界不好混,他正处于事业上升的起步阶段,一分一毫都不得怠慢。可是这样一来,铺天盖地的工作和训练反而压榨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让一直贪婪于独处的清爽和闲适的他无法轻易适应。
就好像强迫自己进入格格不入的世界,他就像一个异类一样,望着别人感到难以融汇,别人看他感到不伦不类。怎样都是错,到最后他就剩咬牙支撑。
“肖恩,我不得不再叮嘱你一句,尽量调整自己的生物钟,适应这种节奏的生活吧,今后比现在更累的时候,你无法想象的。”
“知道了。”
不用提醒他也知道,从决定踏出这一步的那天起,他就没想过回头。
回头也没有路,何不一口气走到底。
刚刚回到家就感到口袋中持续不断的震动,朴兴秀将提包和资料夹随手放到鞋柜上,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反手关了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姐姐”两个字便迅速的滑开了接听键。
“喂?姐。”
“在家吗?”
“嗯,刚到家。”他脱掉皮鞋放到鞋柜里摆好,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拿过提包和资料夹走到客厅坐了下来。朴智秀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清晰地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无比接近。
“又忙到这么晚吗?你也不知道注意点身体,事务所很忙吗?”即使看不到姐姐的表情,他也能凭借她的语气料想到那会是怎样一副担心却无奈的模样。心里一暖,他轻轻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靠在沙发上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还好,只是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所以需要开夜车罢了。”
他步入法律界两年,还是需要卖力打拼的时候,仅仅凭借大学四年的学识造诣根本谈不上具备什么能力,他跟在前辈身后吸取教训与经验,才是真正赚得的本领。现在接手的案子称不上复杂,却也不见得多么简单。他只是想要矜矜业业的对待每一次考验,才能一点一点充实自身。
“别太拼命,时间还长着呢。”朴智秀知道他的努力,她一直看在眼里,何尝不希望他早日功成名就,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易,她已经不再苛求更多,现在的生活,应该已经谈得上平淡而安稳,她该知足。“周末来我这里吧,我做饭,好好犒劳你一顿。”
“嗯。”
姐姐的电话挂掉没多久,他刚想起身去卧室换上休闲的居家服,就被搁放在茶几上再次震动的手机阻挡了动作。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之后,他惬然一笑,滑开接听键凑到耳边就带着笑意轻声说道:“臭小子你打扰人休息啊?”
“少来,你这个时间能休息?别搞笑了。”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而促狭的意味,和往常的性子无异,他却仍旧听出了一丝低落而烦躁的情绪。
“怎么了?不高兴?”朴兴秀边留意着那边人的语气,边缓慢解下身前紧致的领带慢慢抽出。
“……怎么会,有什么事能让我不高兴,”逞强,一听就是在逞强,朴兴秀即刻便预料到几分,那人兴许是碰到什么让他不满的事,又或不满的人。“好吧,我承认,我不高兴。”
“说吧。”
“……我碰到个死对头。”男人的语调略微上扬,好像想到那个人他就浑身竖起隐秘的刺示人,朴兴秀不由得猜想会是怎样的人能让他这个向来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的朋友头疼愤恨。他没开口,等着他帮他解惑。
“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不知道在拽什么。只是个新秀而已,就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自我为中心得要死,跟他说话都不理,要不就是三两个字搪塞掉。有点姿色就能这么嚣张吗?我靠,那老子我不得嚣张到踩着他的脸走过去?”
朴兴秀不由想象起那副画面,忍不住哼笑出声,立即引起对方的不满,直到他低声安抚才渐渐平息怒火,思索了片刻,他还是想象不出来那个“目中无人”的模样,其实更多的是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轻易被朋友上心的去烦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他比较在意人家才会如此。
只不过这样的猜想可不能轻易开口,对方如果炸了毛,他今晚连睡觉都别妄想了。
“好了,别为了这样一个人置气,你以后也无视他,让他尝尝被人无视的滋味不就得了。”
“……随便,不管了不管了,一想起来就头疼,倒霉家伙。哼,肖恩,还SUN呢,根本阴沉死人,哪来的阳光?给他取艺名的人简直就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
“他叫什么?”朴兴秀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得觉得有了几分意思,在模特界用这一类过于文艺的艺名的人不算多,像他的朋友就是简单的用崔英敏的本名。
“肖恩,SUN。”
他叫肖恩,SUN。
这个音节清脆的碰响在唇间时,应该是带着几分凝神的专注。连他自己都无法料想的,除了未知的将来,还有那个远在天边近在咫尺的男人。
时光兜转之后,我连自己在期盼着都遗忘了。
忘掉落泪的悸动,学会微笑的弧度,保持身心的麻木。
到最后我成为绝无弱点,孤寂如水的男人。
我会好好的活,如你们所愿。
但是我心中渴求,没有任何人能够补偿。
连你也不行。
因为你曾弃我如敝履。
可是我爱你。无时不刻。
再次重复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知道,他叫肖恩。
SUN。
我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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