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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与君相知
清晨的山间小道格外幽静,偶尔有被惊醒的鸟儿扑楞着翅膀飞向林间深处。蜿蜒的山道处远远走来一个背着行囊的身影。一步步慢慢行进在山道上。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他已到达了位于山顶的观音庙。
昨日是七夕,来观音庙求签的善男信女几乎挤破了庙门。
今天过来却是冷清了许多。
“施主来上香吗?”在一旁打扫的小尼姑问着在寺外徘徊的年轻人。
“不,我是来找主持师太的。烦请通报一声。弊姓裴。”
“施主请稍候。”
“裴施主。”一身素装的一清师太亲自出门迎接。
“师太,裴虞前来叨扰,还烦您亲自迎接,实在深感不安。”忙回了礼,裴虞说明来意。
“裴施主何必如此多礼,您对弊寺的大恩大德,贫尼还不知如何报答。请!”
想当年,观音庙接纳了一名受伤的女子,没想到却是江湖盗匪,因而被连累,险些寺毁人亡。幸好裴公子和裴小姐相助才幸免于难。
“昨日裴小姐大婚,贫尼乃出家人不便出席,不过已为裴小姐诵经礼佛,祈求平安了。”
“有劳师太了。”裴虞脸色稍变,但很快即恢复原状了。
“岁月不饶人哪!还记得当年,施主和裴小姐常来庙中求签,如今裴小姐却已为人妇了。贫尼虽为出家人,但仍参悟不透生死,对人生还有无限留恋。阿弥陀佛……”
“红尘虽好,却有无限烦忧。”
“裴施主心中似乎有未解之结。”
“只是红尘中人难免之俗事罢了。”
见裴虞不愿多言,一清也不强求,默默在前带路。
林壑敛暮色,云霞收夕霏。
观音山上的风景果然是名不虚传。
进入庙门即可看到庄严的大殿,和散在庭院各处打扫的小尼。
观音庙是一座尼姑庵。
但建庙几百年来一直香火鼎盛,不仅仅是因为观音山上的亮丽风景,更是由于庙中供奉的观音大士无比灵验。引得无数善男信女前来,也使得观音庙不再限制香客性别了。
“裴施主,贫尼已为你准备了最里间的禅房。这里正适合读书了。”
“有劳了。师太。”
送走师太后,裴虞放下包袱,打开朝东的窗户,从这里正好俯瞰得到建业府。城东最大的那户就是裴宅,而城西最大且有着亭台楼阁的即是祁府。
山上很清静,没有城里的喧闹。
裴虞享受着这里的宁静,渐渐来抚平心里的伤口。
“怪我吧?黛儿……”靠在窗棱上看着远处的祁府,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伤痛。可是,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真的,对谁都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又要下雨了。
痴望着豆大的雨点落下,裴虞又想起了那个下雨的黄昏。
“虞……”
“黛儿?你怎么来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裴虞惊讶地看着闯进书斋的青黛,她气喘如牛,还浑身湿透。
环顾了一下书斋四周,发现除了他们俩整个房间空无一人,耳中也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出什么事了?”他取来布巾,一边轻轻地为她擦拭秀发,一边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叔叔呢?”青黛没有回避他的温柔,相反的,他一向反对在书斋见面,怕被下人或者爹娘看到。
“黛儿……”他又何尝愿意呢?
拥她入怀,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
裴虞抚摸着她的秀发,感怀道: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你不该为了这段无望的感情,枉费了这大好的青春年华。”
“我愿意!”靠在他的肩头,倔强地抱着他,呼吸着他身上散发的纯净气息,暂时忘掉了俗世的种种。
他们就那样相拥而立,直到天渐渐暗了下去,而雨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为什么来书斋?我不是说在桃叶渡的江亭里见面的吗?”
“今天有人来求亲。”啜泣着道出原委,虽然不是第一次有人登门求亲,但她看得出来爹很赞成这门婚事,“虞,我只嫁给你。”
“我是你叔叔!”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她反驳道。为什么要让不存在的血缘关系牵绊住呢?
“你不明白吗?不论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始终是你的叔叔。所以……”他顿了顿,说出思考后得到的回答,“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虞,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那就不会有问题了。”离开建业,离开父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切都无所谓!
“黛儿!我不可能离开。你也不能抛下大哥大嫂。”
“可是,我要嫁给别人了!难道你舍得?”离开他的怀抱,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当然不舍得。可,又有什么办法!黛儿,就当我们不曾遇到过吧。”
“我不信你能这么绝情。”不敢相信裴虞竟然让她嫁。难道以前的感情全是假的吗?难道在桃叶渡的相遇都是假的吗?难道曾并肩看夕阳都是假的吗?难道……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吗?
“回头是岸。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理由,裴虞违心的下定决心,要斩断这纠葛的情丝。
“我早已堕入地狱,不可救赎。”忘掉过去吗?如果她做得到,就没有今天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裴青黛!你听清楚!我是你叔叔,永远都是!”叔侄是不可能结合的!
指着站在门口,仍不死心的青黛,他嘶喊着,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情绪太过激动……他的嘴角迸出了鲜血。
“虞!”青黛惊叫着跑到他的身边,匆忙翻出手帕,哭着擦着他的嘴角。
“黛儿……”握住她的柔荑,把它移开,然后松手,“今生无缘,但求来世。”
青黛哭泣着,只是摇着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裴虞拭净嘴角的血迹,跨步离开了书斋,独留青黛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微温的夏风吹拂着青黛,轻轻的带起了她腰间的衣带。
轻抚着摆放在低案上的瑶琴,拨弄着坚韧的琴弦,而后坐了下来,弹起了《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珠圆玉润的嗓音,如泣如诉的琴声,荷塘款款摇曳的荷花……一幅极美的画卷。
“黛儿……”
刚回来的祁玉站在回廊拐角处,看着兀自弹琴吟唱的青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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