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他城

　　自从那天收到快递，我几乎每晚都陷入同一个梦境。梦里的我变成了通体雪白的动物，叫不出名字，总之就是兽身庞大的让人惧怕。铜铃大的双眼并没有饕餮贪婪的杀气，却是说不出来的黯淡，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对，应该就是那种灵气。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它，后来才发现，它有自己的思想，而我只是潜藏在它身体的一小部分，无法支配，甚至被它压制左右着思想。感受不到自己本身的喜怒哀乐，却可以被它的情绪影响着。
　　我开始恐惧，陌生的存在会不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因为它实在太大了，一个甩尾估计横劈十几棵大树。梦境的真实总是让我忘了它仅存在梦中，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跳到现实中来。它蹲坐在陡峭的悬崖边上，眼神没有焦距，不知眺望着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它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只是多了份固执。就好像挖空心血剥开一层又一层接近真相的阴霾，结果更加混沌了，看不到曙光，永远只是被黎明前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着。感受着它的心，其实是非常绝望的，只不过传达到我这里，那种感觉就很淡了，就像浓盐水里多加几杯清水，反而就没味了，但跟清水味道还是有区别的。
　　每当我试图了解更多，梦就醒了。所幸我不反感这个梦，它区别于噩梦美梦，单纯的只是感受着陌生的心理与感情。
　　这件事我没对任何人提起，默默守护着关于梦里兽类的隐私，觉得好像一张口就亵渎了它的悲伤。在网上浏览很多飞禽走兽的图片也不见相似的，我不禁想，梦里我存在于它的身体里，那现实中呢，它会不会潜藏在我身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幸好明天放假，我决心要找姬洁，那个挂名的师傅问个清楚。不过也得先解决眼前的事，于是我在宿舍里当着浅浅的面，给哥哥打了电话。
　　“哥，明天我去找你。”
　　“好，顺便过来看看，我们再一起回家。”
　　我嘴角不觉微微上扬，真希望一起回家四个字可以说的久一些，至少我们有着共同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城，别忘了还有我。”浅浅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道。
　　我皱了皱眉，让她别像个小孩似的摇我手臂。我故意忽略浅浅期待的眼神，“哥，你还记得韶浅浅吗，她要和我一起去。”
　　“我妹我妹，”电话那里传来了杂音，痞里痞气的。
　　“斯烁的妹妹？”这时哥哥开口了。
　　“那家伙是不是在你身边，哥，你们一个宿舍怎么也不跟我说。”我佯装生气的样子。
　　“我以为你知道。”哥哥依然平和的语气。
　　“她城啊，你说咱们也处了这么久，你丫就不会问候一下我。”
　　我把手机撤离了耳朵，扔给浅浅，真不愧是兄妹，我本想多和哥哥说几句的，都被斯烁那死耗子搅和了。
　　“斯烁”浅浅刚说话。
　　“你丫谁啊，把电话给顾她城。”斯烁语气不善，要是别人还真给唬住了。
　　“斯烁亏我叫了你那么多年哥，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你耳朵”浅浅一下就没了声音，尤其是想到顾他书可能在旁边听着，塞鸡毛仨字硬是没说出来。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强悍的一面可是大忌，会把人吓跑的。
　　斯烁可能自觉理亏，半天才发声，“一中不欢迎你，在你三中好好呆着吧。”说完电话就撂了。
　　“都是哥哥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浅浅略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
　　我的笑点很低，然而这一刻我僵硬的面部没有了表情。浅浅的确是个可爱的女生，凭着她跟白华相似的容貌我都舍不得伤害她拒绝她，何况是哥哥那么温柔的人呢！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打这个电话，哥哥和浅浅会不会就不在一起？
　　一中果真名不虚传，凭着赞助生交纳的费用，里面的图书馆的确够大够壮观，各个社团也跟活跃。斯烁在我面前得瑟，说是在跆拳道社团里打遍学校无敌手，管他是不是高年级的呢，一视同仁不留情面。
　　我习惯了打击斯烁，但这次顾及哥哥也在，客气的说了句“再接再厉。”没想到斯烁反而瞪了我一眼，“虚伪。”
　　随他怎么说了，在浅浅问长问短下，我觉得自己都省的问哥哥最近的情况了，只要听就可以了。哥哥倒是好脾气，不厌其烦一一回答着。但当问道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时，我本想替哥哥敷衍过去，但自己也耐不住好奇心，就假装没听见继续跟斯烁斗嘴，耳朵却竖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哥哥语气出奇的轻，也好像在问自己。然而这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回答了。
　　在绘画社团的活动室里，在浅浅的请求下，哥哥倒是没拒绝，花了些时间给她画了幅素描。
　　“哥，你都快成神笔马良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羡慕中有着小小的嫉妒。想让他给我也画一张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即使是哥哥让他一直盯着，估计我也会当场脸红。
　　随后看到斯烁画的那张惨不忍睹的大头娃娃，浅浅忍不住爆发了，“斯烁，你故意的，我哪有这么丑，我也要给你画。”接着就上演了一出绘画比丑大赛，浅浅每次问哥哥怎么样，他都笑而不语，那种温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可是这次见面自己和他几乎没说上几句话，想到这，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他，而他也觉得我不再重要。倘若是自己不懂事抓着不放我可以改，可如今早已身不由己。钝重的锁链牵引下，我的自由不见了，我的心也时常不受控制，我的眼睛永远只会集中于一处。
　　我下意识摸着脖子，这里的枷锁钥匙根本不在我手里啊！难道我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城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哥哥坐在我的旁边，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感觉远的要命。
　　“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家吧。”还是任性了一回，对于浅浅再没有了歉意，我甚至觉得自己牺牲更多。
　　分别时浅浅意犹未尽的样子，期待的眼神，和关心的话语，勾起了我良心的底线。其实我非常自私。回到家里，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哥，我很讨厌吧，净做让人扫兴的事。”
　　哥哥牵起我的手，掌心温热，又或许是我的手太凉的缘故，“没有人会这样觉得，你想太多了。”
　　“或许吧！”声音有气无力。
　　“城城，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如果真的感觉有压力，可以和我说一下。”说到这哥哥停顿了一下，“毕竟我们是亲兄妹。”
　　“我知道了。”感觉感觉有些失落。
　　“你不知道！”哥哥声音突然提高了。
　　“嗯？”我被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他。
　　“我知道现在城城有朋友不需要我了，可是作为哥哥还是会担心你，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哥哥是在生我的气吗？都说川字锁眉心，可是哥哥生起气来真是很好看。我不喜欢把现代词语帅，酷之类的用在哥哥身上，觉得太俗气。哥哥在我眼里永远区别于世界任何一个人。
　　“哥哥真傻。”我喃喃道。
　　怎么可能不需要你呢，因为我的每一个心愿里都需要你的参与，都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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