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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照亮了雏菊
我一连好几天都不敢正眼瞧程祺,吃饭也是匆匆吃完就跑走,搞得玲姨以为我们俩吵架了。又到周末,袁绍宁照例来接我出去,顺便捎来潘伊婷,说是来找程祺出去玩的。她正想进去,程祺开门出来。“正想进去找你呢!”潘伊婷笑着迎上去挽起他的手。程祺看了我一眼,拿开潘伊婷的手,“不如,一起去玩吧。”除了他,我们三个都一脸错愕。同坐袁绍宁的车,他和潘伊婷坐在后座。一路上,气氛诡异地有点凝重,空气像粘上了强力胶。还是袁绍宁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说这说那,却也就他自个儿被自己逗笑。“哎,筱雨,听说西郊有个水上乐园,今天也没大太阳,要不去那玩儿吧。”没等我回答,程祺便拒绝了:“那里水质不好,她会皮肤过敏的。”我咽回话,我什么时候皮肤有过敏啊!“这样啊,那么去龙湾烧烤怎么样?”我想都没想就立马答应,生怕程祺再不怀好意般地拒绝。“真好,我已经好久没出去烧烤了,之前在美国和同学一起去barbecue,感觉挺棒的。”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总觉得今天程祺很不对劲,不,从那天晚上起,就不对劲。湖畔的草坪柔软而平整,绿意浅淡却给人以浓烈的季节感,湖水微漾,从南边吹来的风掠过湖面,推开几层微波,风带着不易察觉的湿气轻轻地扑在脸上,轻柔地拂动着裙摆与头发。中午,在专门烧烤的地方搭起烧烤架,清透的空中升起缕缕纤细的烟。袁绍宁不停地说着风趣的话,我和潘伊婷都被逗笑了,只有程祺依旧死板着脸。潘伊婷把烤好的食物递给他,他才接去吃。虽然他对潘伊婷没有什么亲切举动,但是她送来的关心他也不太拒绝。我不管他,和袁绍宁边吃边喝边说话,他小时候的趣事,初到国外的糗事等等等等,他说出来都是那么搞笑。烧烤的口味过重,我不停地喝着饮料,还吃了两三支雪糕。程祺说了两遍让我别喝那么多冰镇的东西,我瞥了他一眼完全不理。回去的路上胃又不听话了,我按着胃极力忍着。袁绍宁察觉到了,忙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他问:“肚子疼?”“不是……胃……”“胃疼?先忍一下,我们马上去医院。”他立马加速开去。再快也要半个多小时,我疼得冒了汗,弓着背直不起来。车刚停好,程祺就下来打开了我的车门,抱起我冲进了医院,“活该,叫你别喝那么多冰的。”吃了药,挂上盐水,很快就止住了痛,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慢慢回神。“你先送伊婷回去吧,我在这陪她。”袁绍宁对程祺说。“不用,麻烦你送伊婷回去。”“都是因为我提议烧烤,才害筱雨这样,实在过意不去,所以还是我来照顾她吧。”“我不喜欢话说两遍!她还轮不到你来照顾。”我盯着程祺的后脑勺,知道他肯定又露出尖刻无比的眼神了。袁绍宁有点尴尬地接不上话。“绍宁,我们走吧。我爸好像正找你有事儿。”嗒嗒的高跟鞋走远了,程祺回过来,我正盯着他。“不疼了吧?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是我自己的错,你干嘛对袁绍宁那么凶啊?”“没有。”“明明就有。”“我看他不舒服,怎样?”“他人不是挺好的吗?你看谁爽过啊?”他转过头,我立马闭上眼睛,千万不能接触他此时的目光。
我的实习单位终于又有着落了,我妈帮忙在隔壁市找了家企业,反正现在家里没有什么事了,我和程祺又常处在些微尴尬的境地,二则面对袁绍宁的追求我难以果断拒绝,所以,选择了逃离。我目前是想不出来怎么做了,只有这样了。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答应和袁绍宁去吃饭,也准备说出我的想法,以免耽误别人太久。一家古典式的中餐厅,他说出国前常和伊婷表姐来这里,喜欢这里浓郁却不过的中国风格和中式菜肴。看着他无时不带笑意的眼睛,我迟迟不敢说出口已经准备好要说的委婉拒绝之语。饭都要吃好了,再不说就错过机会了。“我一直都觉得,你很亲切,很幽默,很容易让人接近,就像……哥哥一样。虽说我有个哥哥,但是他一点都不像你,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常常板着脸不和人说话。我好希望能多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你不会拒绝我吧?”“呃……嗬嗬,只是……哥哥的感觉吗??”“你可比程祺强多了。”“哦。呵呵。行!”一丝失望闪过他月牙似的眼睛,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我们出来正好看到门口的程祺和潘伊婷,他们也刚出这家餐厅,而他们竟没有一起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潘伊婷似乎哭了。袁绍宁追上去问她怎么了,她抱住他一直哭,我看着她如梨花带雨的脸,回头看着一个人走远的程祺的背影,我想,我应该猜到了发生的事情。潘伊婷擦了擦眼泪,走向我,“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不太一样,我以为我想多了,结果偏偏如此。这世上真的有太多剧本了,我不知道这出是个怎样的结局。”她留给我一个的笑容。“你送她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我对袁绍宁说。“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拦了辆出租,贴着窗子用余光看倒退的行人与商店,倒退的景物在余光里变得模糊。模糊里,还是辨出了程祺的身影,纠结了几秒钟,还是下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诧异了一下。“你是不是和潘伊婷说什么了?她哭得很伤心。”“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她的事了?”“我……因为肯定是你惹她哭的。”“你这算是在意我的事?”“懒得跟你说,我也不想知道。”我发神经才跑下来问他这破事儿,转头就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拽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你?”我的心简直都要蹦出来了,老是这么突然地心跳加快,总有一天它反应不过来,我可就直接休克了。“你放开,我不能呼吸了。”“我喜欢你。”我怔得停止了挣脱。他松开我,看着我,用曾经出现过几次的眼神看着我,我以前没有看明白这是怎样的眼神,而此刻,我明白了,明白令我慌乱。他用柔软的目光看着我,定住了我,当他俯下身来即将触碰到我的唇时,我反射似的后退,慌乱跑走。
不是到他说出那四个字我才懂,之前有胡乱地猜想过他对我是不是不是简单兄妹的感情,但是他不理会我时的那种冷淡总是一次次地让我觉得我是想得太多,怪自己心生歪念。但是他关切时焦急心疼的表情,几次突然的吻,隐约闻到的醋意,却又不得不使我往那个歪念上想。辗转那么多次,我自己都要把自己累死了。现在,不用再想来想去了。可是,知道答案后却比猜想更沉重。晚上睡觉,摸着床上那只小泰迪,刷刷的,近20年的关于他的记忆飞速地播放着。五岁那年第一次看到对我充满敌意的他,直接导致了十多年我的不敢接近,而送我泰迪,安慰我,半夜送我去医院,赶深夜的飞机跑到遥远的城市解救我,我生病他焦急的样子,心情不好时含蓄地让我开心,他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那么直接,半隐半露地让我无数次一个人纠结迷乱到一整夜都睡不着。好几次,靠近他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要爆炸,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他那双眼睛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却始终没有留下半句话。看到他和潘伊婷在一起,我会心情烦躁,当他为了我而不顾潘伊婷的时候,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想了很多,想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我什么时候也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想……这种感情也许是可怕的。
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八点多被叫醒,因为今天是搬去新单位的日子,我妈已经帮我在新单位附近租好了房子,明天开始上班,今天得先过去收拾一下房子。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阻止着我眼皮抬起,睫毛替我过滤了一半的光线,眼前分明是程祺的脸!我一下子清醒,迅速坐起。“起床了,不知道你今天是要出门的啊?”“我妈说会过来接我的。”“你妈把地址给我了,我送你过去。”“啊!”“啊什么,快点去换衣服。”我迅速地躲进了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再换好衣服,吃了半块三明治。程祺帮我把行李拿了下来,“就这些吗?”“嗯……”“吃好了就走吧。”“那个……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他看了我一眼,直接拉着我的行李开门出去,我跑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放好行李,坐在车里等我了。无奈,我也只能上车了。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愣是没有睡意,手指之间打架似的磨来磨去,更不敢像以前一样偷偷地看看他的侧脸与手臂,所幸他也没有和我讲什么话。到了租的房子,一间单身公寓,装修得很细致但看上去还挺简洁,很合我的意,在某些方面,我妈和我的心思还是相似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我只须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归置一下就行。已是中午,就一起去吃了饭,这顿饭是有生以来最不自然的一次,我不是一直看着碗里吃着饭,就是拿出手机各种图标点来点去。下午他陪着我一起买床单买牙刷买洗发水买各种零碎的生活用品,几次结巴着说让他回去,我自己可以买,都被他无视掉。买好东西后都快5点了,“你快点回去吧,再不回去都要天黑了。”“是不是很累?我给你做意面。”说完他就进厨房了。我连忙跟进去阻止:“不用了,我外面买点吃的就行,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天黑了开车不安全。”“你担心我啊?”“我……算……是吧。”我侧过脸看着墙壁的瓷砖花纹。他笑了笑,“那就等天亮了再走。”“啊!”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也住过我的房子不是吗?”我默默地退了出来,坐在小餐桌旁玩弄着指甲。很快他的晚餐就做好了,吃完我就拿着盘子去洗,盘算着今晚该怎么办。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再让他走更不可能了。两个盘子一个锅再怎么仔细洗也很快就洗好了。程祺在房间里翻着我带来的几本书,他正要翻看我抄诗的那个本子时,我连忙说:“那个……出去走走吧。”现在不到八点,一直和他呆在同一个房间里我绝对会发疯。这个城市的夜晚比A市显得安静,一条十多米宽的河流静静地穿过,带走一整天的热气,也把城市的斑斓带向远方寂寞的原野。河边的广场有结队跳广场舞的中老年妇女,牵着小孩子出来遛弯的父母或爷爷奶奶,手牵手走在河边的情侣……靠在栏杆吹着风,耳边是广场舞亲民的舞曲,而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根本无法让我内心随着夜晚平静下来。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眼皮已经有点沉重下来,可是不敢说回去睡觉。脚边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轻摩擦着,我往下一看,是一只体型肥硕的大黑狗,我吓得尖叫了一声,那只狗就瞪着那双黑得发光的眼睛,受到惊吓似的对着我狂吠,程祺拉着我立马离开,那只狗倒也没跟过来,只是对着我们的背影吠了几声。“回去吧。”我说,心有余悸。他握紧了我的手,牵着我走。“没想到你这么怕狗。”“我只是突然看到被吓到了,再说这种黑大狗我本来就不喜欢。”想起刚刚那只狗发光似的眼睛,我突然对程祺说:“它的眼睛和你好像。”他微皱着眉头看着我,我扑嗤地笑了,“和你的眼神一样凶。”“你拿我和那只狗比?”“有何不能?”
洗完澡,已经十一点了,我很困很困了,可还是强撑着,拿着本书坐在床上,低着头把脸埋进头发。“喂,睡觉就躺下好好睡啊,你以为你是马啊?”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抬起头,灯光刺眼,我揉了揉眼睛,放下书。“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快点睡,不然起不来。”我起来准备走去小客厅睡。“你干嘛去?”“我去沙发睡。”“回来!”我不听直接开门出去。他一把横抱起我,像上次在他那间房子里一样,把我扔到床上。我以为他要去睡沙发,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躺了下来,关掉了灯。我立马坐起来,不安地看着他,估计他看不清我的脸,但是能感觉到我此时脸上该有的反应。“你那沙发太小,根本睡不下一个人。”我不语,依旧不安地看着他。他也坐起来,“你在害怕什么?”“没有……我只是……”“那就快点睡,明天第一天上班你就想迟到吗?”他躺下去侧身背对着我。我也躺下,闭上眼睛尽快入睡,真到可以睡的时候反而没那么容易睡着。耳边响起他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我翻个身,不觉中入梦。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程祺已经走了,桌上放着他买来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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