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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卢爸爸卢妈妈得到消息时,好几天看佟菡雅的眼神都不对劲。既有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让她受刺激做什么反常的事,又有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只待要找出她的异常,一拥而上将她拿下的感觉。真正是一场扣人心弦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是佟菡雅,螳螂和黄雀是卢爸爸卢妈妈。
等到葬礼前一晚上,精神紧绷好几天的卢爸爸卢妈妈两口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差点就要拿牙签撑上下眼皮,再找根绳把佟菡雅拴眼皮子底下。
佟菡雅也够呛,神经崩溃到想要一死以证清白。她是既怕自己太无所谓,招惹他们疑心;又怕装的太伤心,白白让他们担心,总之是怎么的怎么不对。
别手别脚的佟菡雅又怎么会让朱孝北好过,把全盘的不自在都转嫁他身上,有比和他吵架还绝佳的放松方式吗?
“朱孝北!”佟菡雅扔下手里的开心果咆哮。
“小雅,又怎么了?”不远处装作没有注意这边的卢爸爸卢妈妈嗖地出现。
朱孝北微不可见地叹口气。
“你······你······”佟菡雅指着开心果包装纸上面的蝇头小字,只见“心脏之友”四个不起眼的字。“你又拿心脏食品给我吃!”在她眼里,所有朱孝北拿来的有益于心脏的食物都叫心脏食品,都是把她当做卢雅涵来爱护。这是她的逆鳞,明明要爱他的是她佟菡雅,站在他身边的是她佟菡雅,他怎么可以仍然把她当做卢雅涵。我给你一块纸币,你就该给我两个五毛纸币,给个钢蹦算什么!这绝对不可原谅!
佟菡雅近乎屈辱地红着眼睛,“不管怎样我不想再想到心脏的事。你这样无时无刻不提醒我心脏的事,你让我怎么喜欢你!”不管心脏健康还是不健康,都是佟菡雅和卢雅涵的伤疤。
朱孝北脑中轰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他亲手照顾大的小雅为什么渐渐疏远他,不爱和他在一起;也了悟佟菡雅跟他为了辣椒为了汤又为了胡萝卜一天三吵的原因。女人吵架根本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因为碰着心里那根刺。
“小北,你别生气。小雅,她最近内分泌失调,精神有点失常。”卢妈妈瞪着佟菡雅,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因为顾南的死讯憋着一肚子的不开心,别在这找小北的茬。
“小雅,你难过,就喊出来,来大声骂,我们不会阻止你的。加油!”卢爸爸深谙堵不如疏的道理,他同仇敌忾地拍拍佟菡雅的肩膀。“来,我们一起喊朱孝北是坏蛋。一、二、三,朱孝北是坏······”
“咦?你们怎么都不看我。小雅,你怎么不喊?”卢爸爸眨巴眼,表情分外纯良无辜。
小雅查出心脏病时,卢爸爸跟压五指山下似的,生生老了十多岁;小雅变得活蹦乱跳,就跟唐僧揭了山头的佛偈,卢爸爸一个筋斗翻出五指山,欢快地恨不得满地打滚。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那叫一个对生活充满爱。
卢妈妈扼腕叹息,岁月是把杀猪刀,愣生生将一冷漠叛逆的不良少年砍拓改造成耍宝爱现的中老年妇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这屋里,几家欢喜几家愁,当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朱孝北默默看着佟菡雅,佟菡雅眼神如剑噼里啪啦挽着剑花毫不退缩地朝他冲上去。
朱孝北顿时出了一额头的汗,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原来他曾经天天戳着小雅的伤疤,哪怕是处于善意。
他抿唇一言不发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当你坚持了10年风雨无阻的引以为信条的事情,一朝间,全变成与初衷背离的恶劣度令人发指的行为。最想惩罚自己的,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便是自己。
卢妈妈这才收回黏在朱孝北背后担忧的目光,“这次我也不原谅你了,卢雅涵。”说着气呼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老卢,坐下!”卢爸爸收起耍宝的心思,乖乖地坐在卢妈妈旁边。
佟菡雅身子一扭想要走。
“卢雅涵,坐下!”卢妈妈厉声喝道。这几天是危险时期,女儿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是万万不放心的。
佟菡雅撅着嘴垂眸好不委屈地坐下。其实她已经后悔了,想去朱孝北房间看看他来着。她就是一时之气,没想到朱孝北反应这么大。哎,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小雅,你欺负小北。我也不原谅你。”卢爸爸毫不犹豫和卢妈妈站在同一条战线,完全不记得之前大喊朱孝北是坏蛋的是谁。
“哼!叛徒。”佟菡雅死鸭子嘴硬,其实心里的小人已经痛哭哀嚎。朱孝北,我对不起你啊,我狗咬吕洞宾,我不识好人心,我恃宠而骄,我得意忘形。想到朱孝北现在可能蜷成一团咬着被角哀哀哭泣,佟菡雅就愧疚的想要引剑自刎以死谢罪。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各揣心思静默无声,直至夜深才各回各房,各睡各床。
顾南的葬礼如期而至,顾南生前的朋友,顾南父母的朋友,顾家的亲戚全都到了。人生三大苦,早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顾建国三样占了三样,才五十就满头白发,不禁让人唏嘘感叹。
顾南是顾建国已逝发妻给他留下的孩子,他现在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顾惜。
肃穆的礼堂中央摆着顾南的遗像,嘴唇紧抿,细长的眉眼中透着股冷漠。黑白照片比生活中的他更添英气刚毅。不知为何他的眉眼轮廓长得和魏寒禧很相像。
佟菡雅亦步亦趋跟在卢爸爸卢妈妈身后奉上白菊,鞠躬拜祭。只是抬起头时,目光落在顾南的照片上,心里没来由的一片沉痛,两眼扑簌簌落下泪水。
卢爸爸叹口气抱着她的肩膀,走向家属。
朱孝北抬头一看魏寒禧,顿时倒抽了口凉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飞速看向佟菡雅。
佟菡雅乖乖靠在卢爸爸怀里,随着他往前走。忽然泪光中,她隐约看见一个颇似魏寒禧的男人。她不敢置信地用袖子擦干眼泪,这一看,她不由瞪大眼睛,真的是魏寒禧!
她猛地扑上去揪住他,双手激动地发颤。“顾南······”是你哥哥?你是顾家人?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最重要的,想起旧恨她气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骗我······你说不会死的,你说过不会死的······”你说过我只是坐牢,不会死的。
“小雅,这不是顾南,顾南已经去世了。”卢爸爸从后面抱住她,哽咽着劝慰。
佟菡雅心里情绪剧烈翻涌,这会是六亲不认。这个男人在她父母去世时,安慰她一句话。他说,“你父母虽然去世了,但他们对你的爱永远不变。”就为了这一句话,她鞍前马后地仍他使唤。她那么信他,他竟然坑骗她!
“小雅,你认错人了。我是顾南的弟弟顾寒禧。”魏寒禧细长的眼睛闪过一抹不耐烦,面上却故做哀痛。说起顾寒禧这个新名字,嘴角几不可见露出丝冷笑。他做梦都想被顾家承认,改名顾寒禧。终于天助我也,顾家独子顾南命丧黄泉,他这个私生子得到顾家的认可。他是顾南的后备,顾南死了,顾家便是他的舞台,接下来便是他的时代。
凑近魏寒禧耳边,万千情绪压在佟菡雅心头堵得她声音阴森低哑。“顾寒禧?别扯了。魏寒禧,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魏寒禧如遭雷劈,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佟菡雅。“肥鸦?你是谁?你是肥鸦?”他深邃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你凭什么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见他终于认出自己,佟菡雅咬牙切齿大吼。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会死······”魏寒禧艰难地吞口吐沫,声音干涩。他正想和她解释,但是面前的女人分明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佟菡雅,而是个娇小美丽的女孩。他很快回过神,眼角飞速扫过几近呆滞的几人。“这位小姐,家兄的去世一定给你的打击太大,这我能理解,初闻噩耗时我也是痛不欲生。但是家兄若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请你节哀。”
赵兰芝冷笑,小南去世恐怕最高兴的就是他了。顾惜握紧母亲的手,垂下的小脸上布满不忿。
“真抱歉,顾大哥、赵嫂子,小雅给你们带来麻烦了。这丫头对顾南一片痴心。”卢妈妈心疼地抱住僵持着不肯动的小雅,哀戚地叹口气。“你们节哀。”随即含着泪强硬地掰过和顾南对峙的脸,“小雅,乖。听话,宝贝,跟妈妈回家。”
赵兰芝黯然点点头,悔不当初。“我知道。听说小雅换了心脏,身子好了。早知道我也就不拦着······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她说着冷冷地扫一眼那边无论多么哀戚伤痛的表情也无法遮掩容光焕发的沈洁瑜。
沈洁瑜也走到这边,看到佟菡雅她明显身子一怔,神色躲闪。虽然早就知道她没死,但是再看到她还是有点心虚。可是看到她离魏寒禧那么近,她恨恨咬牙走过来。
“卢雅涵,魏寒禧是顾南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叫顾寒禧。顾南哥哥尸骨未寒,你不会是移情别恋吧。那样顾楠哥哥泉下有知会伤心的。”沈洁瑜说着抬起红红的眼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说。“他一个人在底下孤孤单单,真的好可怜。”
朱孝北攥紧拳头,牙齿咬的嘎吱响,几乎要给她一拳。她这是要小雅下去陪顾南吗?
“小雅,小北,我们回去。”卢爸爸同顾妈妈半拖半抱把佟菡雅带走。
魏寒禧神色复杂地看着佟菡雅的背影若有所思。沈洁瑜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狠狠瞪他一眼,随即趁别人不注意娇嗔着小声道。“阿禧,晚上老地方等你。”
“叔叔阿姨,顾寒禧哥哥、顾惜,你们节哀!”转头,沈洁瑜泪盈于睫,不堪伤痛般摇摇欲坠。
顾家人礼貌答礼,沈洁瑜这才施施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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