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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朱祐樘安排好朝中的诸项事宜就和玄珠往湖南浏阳出发了。玄珠把六岁的石榴也带上了,她想让父亲和九泉下的母亲看看他们可爱的亲外孙,李硝石也一同前往,还写信通知了远在泉州的地霜和在浏阳老家的焰硝。玄珠想着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虽然只是短暂的,她已经很欢喜满足了,每靠近浏阳一步,心中就激动一分。
临进家门前,玄珠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朱祐樘牢牢握住她的手,拥住她颤动的细弱双肩。
“小妹!”焰硝扶着李石黄叫道,欲跪下行礼。
朱祐樘摆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不用了。老爷子还好吧。”
李石黄在颜氏去世后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焰硝一直在家中照顾他。“腿脚不方便了。”焰硝道。
“爹爹~~~”玄珠扑到李石黄的脚边,哽咽道:“女儿回来了。”
李石黄摸了摸玄珠的头,喃喃的道:“瘦了,瘦了,吃了不少苦吧。”他抬头看了看朱祐樘,这个男人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着威严悲悯的帝王之气,望向玄珠时,眼中的深情与怜爱却毫不掩饰。
朱祐樘也坦然迎视着李石黄,从他眼中,他看出了他对他这个女婿的承认和满意。
“父亲,快看您的外孙女,她叫石榴,已经六岁了。”玄珠起身将石榴牵了过来,“快叫外公。”玄珠催促道。
梳着六条小辫的石榴好奇的看着李石黄,甜甜的叫了一声:“外公。”
李石黄忍不住将她举了起来,哈哈笑道:“好好。石榴,这名字起的太好了。”
石榴觉得双脚突然离地,好像一下子长高了一样,甚为有趣,咯咯笑个不停。
这孩子真像小时候的玄珠,李石黄无限感慨的想。“玄珠,小时候时,我每次举起你,你也欢喜得不得了呢。”李石黄笑道。
有这事吗,她怎么记得她好像是每次都吓得要死。
“姐~~~~~~~~~~~~~~~~~~~”随着一声震耳欲聋无限拖长的喊叫,李地霜冲进屋来。
第一眼,玄珠几乎认不出自己这个小弟了,虽然他还是长着一副娃娃脸。但地霜长高了许多,眉宇见也多了一分成熟历练,再也不是离家时那个瘦弱青涩的少年。最最诡异的是,他剃了一个光头,可身上的衣服既不像儒生打扮,也不像个僧人。
玄珠惊诧的看着他,问:“小弟,你出家了?”
地霜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呵呵笑道:“泉州天气太热,就把头发剃了,图个凉快。姐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想当和尚。”
天。虽然这个弟弟一向行事异于常人,这次给她的刺激也太大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不出家,就不能随意破坏,当今世人又最重礼仪,弄成这副怪模样,不知要受多少人的毁损嘲笑讥讽。不过这样一弄,他笑起来倒满像个弥勒佛的,玄珠暗地里又觉得有趣。
“我要摸,我要摸,我要摸!”石榴突然叫起来,跳着要摸地霜的头。
“不许乱叫。”朱祐樘瞪了石榴一眼。外甥女摸舅舅的头,这成什么样子!
地霜倒不以为意,蹲下来对石榴笑道:“可只许摸一下下噢。”
石榴好奇的将手放在地霜的光头上,摸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又敲了地霜的头一下。
咚的一声,地霜抱着头跳起来,苦着一张脸叫道:“姐,你这孩子下手好重呀。”
玄珠看他的脸又皱成一团,笑得快要岔气,道:“哈哈~~谁要你让她摸的,活该!咳咳~~咳咳。”
朱祐樘赶紧掏出锦帕捂住她嘴,又从随身带的药瓶中倒出一颗丸药,喂给玄珠吃下,玄珠的咳嗽才慢慢停下。
李石黄,焰硝,地霜等人从玄珠进门时就看出她病得不轻,硝石的信中又有所提及,大家都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只是不愿说出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们都想让玄珠回家的这几天快快乐乐的过去,难道要抱做一团大哭?可看到玄珠咳得这么厉害,心中也惨然。
“小妹,去看看我那三胞胎女儿。”焰硝提议道,“还有我那个调皮的儿子。”
玄珠笑道:“好啊。上次大嫂果然生了个儿子!去看看。”
这一家人之间的感情好得令人嫉妒,而且个个都不是寻常人物。从李石黄打量他的那一眼,他就知道李石黄没把他当作皇帝,而是当做一个女婿在评估,若换作别人,早就恭恭敬敬或是阿谀巴结了。至于玄珠的两个哥哥,朱祐樘早就有所接触了解,焰硝深藏不露,硝石则是为国为民。还有她那个奇怪的弟弟,他看了看还在一径逗着石榴玩的地霜,猜不透他是天真淳朴还是大智若愚?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养出玄珠那样精灵的女儿来,朱祐樘叹道。反观自己,虽然生于帝王之家,亲情淡漠不说,同室操戈的事都时常发生,弟弟妹妹中也没有几个能成气候。
玄珠挽紧朱祐樘道:“走,一起去看看大哥的孩子。”看他那种寂寞伤感的神色,就知他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往事。“快走,快走。”她拉着朱祐樘催促道。
朱祐樘的思绪被玄珠打断,知她不想让自己沉湎于痛苦的往事。她不知道,自从和她在一起后,他已经很少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她的存在,给了他非常真实的亲切感,使他不再去回想过去那遥遥不可及的亲情。
在家盘桓了数日,玄珠就算再不舍,也只得踏上回京的路途,朱祐樘不能离开京城太久,这次出宫都已是破例了,她不想因为她而出什么事。回京的途中,路过应天府,玄珠得以与雷尽相见。
“丫头。他待你可好?”玄珠已为人母,雷尽对她的称呼仍旧没变。
“嗯。很好。”玄珠道。向朱祐樘绽放一个最美的笑容,玄珠又故意使坏道:“可是他弄坏了你送我的水晶链子。”
雷尽刚见到玄珠时瞧见她虚弱的身体,真后悔当初没有不顾一切的带走她。及到她回答‘很好’又见到她和朱祐樘两人谈笑,才放下心来。朱祐樘已立玄珠为后,又独宠了她好多年,百姓都说当今圣上是个痴情人。雷尽见玄珠虽然虚弱,幸福却洋溢满脸,便潇洒的道:“那种不值一钱的破玩意,坏了也好。我今天带你去船上看些更新鲜宝贝的。”
这人真不失一条拿的起放的下的好汉!朱祐樘心中有着激赏。十几年的爱恋,雷尽一笑而过。不过看他样子不像是个废人,费曲全果然自作聪明的骗了他,朱祐樘好笑的想,打他五十大板也不算冤。
海上的风霜刻在雷尽的脸上,但雷大哥还是那个落魄潇洒不羁的雷大哥,玄珠欣慰的想。“看船去,我好多年前就想看了。”玄珠叫道。
朱祐樘此时的处境有点微妙,他是大明朝的皇帝,却上了一艘海盗船。这艘船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几乎可以与他最好的军舰媲美,装备精良,一些武器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船员组织严密。雷尽站在船头,气势天成。
“如何?”雷尽转头问朱祐樘。
“若不是从玄珠那深知你的性格,我真想招募你入朝为官。”朱祐樘可惜的道。雷尽刚刚带他和玄珠将全船看了一遍,除了一了玄珠的心愿以外,恐怕还有向他示威的意味,暗示他如果不好好执政,随时都可以被推翻。
雷尽看向茫茫的大海道:“你不怕我将你的臣子都杀了?”
朱祐樘笑道:“你只杀该杀之人。要不然,你以为你可以活到现在?”
雷尽哈哈大笑,道:“皇上,你要记住现在可是在我的船上。”
“那又如何?你不也承认我是皇上?”朱祐樘反问。
雷尽一愣,复又大笑道:“不错!”两人把酒言欢。
两日后朱祐樘玄珠离开了应天府,雷尽挺喜欢石榴的,就送给了她一串珍珠项链,那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白中带粉,倒真有几分像石榴粒。
回到宫中没几天,就碰到一桩麻烦事。
安平公主满脸泪痕的跑来道:“今天承安哥哥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我去找他,他竟说~~说他是来退婚的。”
今年安平十六岁,他刚刚赐了婚,韩承安就反悔了。朱祐樘也不太高兴。
果然,韩承影和韩承安进宫求见。
“你为什么要反悔?要知道圣旨如山,你不怕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吗?”朱祐樘问道。
韩承安朗声道:“小民心中已有人了,不想误了公主的幸福。”
安平哭道:“我哪点不好了,你不要我。我让你把你喜欢的人娶回来作小,不,平起平坐还不行吗?”
“皇上,你忍心让公主受这种委屈。公主还小,只是一时情迷,相信过不了多时,她就会忘了小民的。”韩承安道。
“不~~~我不会忘了你,我不会忘了你~~~”安平反复的道。
“皇上,您也知道感情要两个人才会幸福。”韩承影道。
娇纵的小女孩,转眼变成受情伤的女子。朱祐樘看着安平长大,打心眼里希望她能快乐幸福,但感情真的不能勉强,他只希望安平能从对韩承安的痴恋中快点醒过来,长痛不如短痛吧。
“既然如此不愿意,这桩婚事就取消吧。”朱祐樘道。
安平冲过去抓住韩承安哭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朱祐樘走过去轻轻将她拉开,叹道:“小妹,不是什么东西只要你紧抓住,就不会消失的。”玄珠的病回京后就急遽恶化了,安平抓不住最爱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呢?苦涩的感觉漫天蹈海的向他袭来。
乾清宫西暖阁。
“咳咳~~韩承安退婚了?”玄珠问道,“那安平~~~~咳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病成这样。”朱祐樘将她靠向自己,这个身子,瘦的就快成一把骨头了。朱祐樘好恨自己,如果他不是非要个孩子,玄珠也不会病成这样。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孩子,谁生的不都是一样的?他竟会为了要一个孩子而不惜拿玄珠的健康冒险!“安平的性子也蛮刁蛮的,这次让她受点打击也好。你别为她操心了。”朱祐樘道。
玄珠还是放心不下,赏花宴时,安平第一次见韩承安的情景浮上心头。她痴痴的眼神,她脸上的红晕,清清楚楚的表明着她芳心暗许,一见钟情。她能轻易放下吗?“不好。”玄珠抓住朱祐樘道,“你快去看看安平。”
朱祐樘看玄珠如此担忧,心中也掠过一丝恐惧,急忙向永寿宫去。
刚到门口,就遇到何太妃。“皇上,安平出走了~~”何太妃捏着一封信道。
朱祐樘抢过信,‘找承安,承安,承安~~~~’密密麻麻的承安二字占满了整张信纸。
“她走了?”玄珠见朱祐樘一言不发的回来,问道。
朱祐樘点点头,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妹妹,为了一个只见过数面的男子,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回来。
还是被她猜中了,那个穿着红衣,戴着翡翠,背着长弓的小女孩,仍义无返顾的选择追随着所爱的人而去,离开了金壁辉煌的宫殿和挚爱他的兄长。朱祐樘心中一定很沮丧和担心,玄珠轻声道:“让她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吧,安平有归雁弓护身,不会有事的。”想到自己也许等不到安平回宫的那一天了,玄珠胸口一窒,“咳咳~~~咳咳~~~~”又猛咳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朱祐樘用锦帕去擦,却总也擦不干净,白色的帕子很快被染红。“玄珠~~~~玄珠~~~玄珠~~”他慌的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玄珠咳着咳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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