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让我死在战场上,可好?”侍卫在他耳边慵懒地问,“被万箭穿心,或是大卸八块,你就带着半片甲胄回去,交给我父亲……”

“你敢。”皇帝恶狠狠地说。

侍卫轻笑,身体即将被撕裂,他更用力地环紧皇帝:“我会为你去死的,陛下。”

“你就算死了,也是为了你自己!”

侍卫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过寂静的营地,穿过不眠之人揶揄的耳朵,掠过古来将士埋骨的万里荒土,直传入苍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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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生黑历史,萝莉文笔,求不吐槽
内容标签: 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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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初中脑洞,萝莉文笔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8157   总书评数:82 当前被收藏数:781 文章积分:50,392,32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纯爱-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主受
  • 所属系列: 古风小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558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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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

作者:七世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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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神



      我又看见你。

      苍苍茫茫一扶天地之间,有光,细微光芒穿过冗长梦魇,引我遁水声跋涉向你。

      皇帝醒来,看见面前的少年,麻衣如雪不掩消瘦,三千青丝未挽,流泻一地。远处的月在静默夜空下黯然低垂,染上他一身天荒地老的苍凉光华。

      幻象片刻即逝,雕梁画柱在夜色中莫名显出败落的迹象。碧瓦飞檐,钩心斗角,一眼望去满目萧疏。

      皇帝惘然片刻,想起了日期,四月廿七。

      他起身下榻,冰凉的地面传出渗人的寒意。漏断人初静,白日里喧嚣着的天威神权,此刻一并蜷缩在睡乡。门前有一班又一班侍卫交错而过,狭长影子投在门窗上,似暗夜中漂浮的魑魅魍魉。

      “你要过来吗?”朗朗的笑语穿过混沌的空气,清越地响在耳边。

      “你要过来吗,陛下?”少年朝他伸出手。

      不,我老了,皇帝想。

      “陛下。”

      不要唤我……

      洛水之滨,千年寒雾莽莽聚散,死生亡兴,弹指间忘记了来路与归途。

      少年的掌心干燥温暖,拉着他攀上重重雕梁,身形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半空,脚下是粉身碎骨的凶险,心脏刺痛到即将爆炸,仿佛除了到达极限的意志之外,一切都不复存在……

      碧瓦朱橼都成了可笑的点缀,他的生命全挂在对方的一只手上,如此脆弱无力,他第一次体会到任人摆布的恐惧。他被拉着,那人的眼神是如此冷酷,根本不在乎自己与对方的命;又是如此热切,执著于怪诞的目标,不计代价地合身扑上。何等偏执的索求!但他妥协了,他投入与他一样的偏执中,舍生忘死,攀向九天与银河——

      眼角沁出液体,因为紧张而忘记转瞬,于是冰凉的水珠淌下了脸颊。他突地笑了,由微微牵动唇角逐渐扩展为酣畅淋漓的大笑,然后终于,他被他有力的手臂拉上了屋顶!

      视野为之一空,漫天星光撞入眼中,那是天上的殿宇,胜过人间珠翠千万倍。

      辉煌的星辰下,他看清了刚才一手左右自己生死的专横主义者,那是个……

      那是个瘦削的少年,穿着侍卫的劲装,容颜姣好过度,令人忘我。细长双眼的少年向皇帝低笑:“陛下英武。”

      满身冷汗的英武陛下瘫坐在殿顶上:“你想轼君么……”

      “陛下万岁万安。”

      美少年被他气恼的模样逗笑了,笑容比芍药更皎洁:“无论如何,总算活着上来了,我们的运气还不错。”言下是十足的漫不经心。

      “你就不怕朕斩了你?”小皇帝挑起眉。

      也许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又也许只是抱着哄孩子的心情,美少年笑吟吟地欠身:“那这个,当作赔罪吧。”

      拍开封泥,是一坛辛辣芬芳的酒。小皇帝挑剔地看着坛中的液体,似乎在怀疑酒中下了药,又或在寻觅灰尘?然而他最终说:“这坛口太小,映不下整个月亮。”

      不同凡响的挑剔,他得意地仰头拍手,预备一饮而尽——沁凉的酒液刚刚倾下,手中一空,美少年抢去了酒坛开怀畅饮!

      皇帝一愣,随即劈手夺过做工粗劣的坛,如狼似虎地抢灌数口。两人你争我夺,顷刻间喝了干净。一时间气喘吁吁,都说不出话来。淋漓的酒液洒遍琉璃瓦,明明灭灭似千万个月亮,他们吞下了无数月亮的碎片,因而空中月光黯淡,而星辉更加璀璨!

      满天碧火,是溅上的玉液琼浆。那以后,他们都没有再尝到更美味的酒酿。

      静了片刻,美少年击着屋顶上的瓦片朗声放歌:“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他的声音传得太远,惊起了夜中的乌鸟,但守夜的侍卫已经被调开了——因为他就是守夜侍卫的头儿。

      美少年漫声唱着,突然他一拍身边之人:“到你了。”

      “什么?”走神的皇帝问。

      “唱歌。”

      “……我不会唱歌……”

      “那么欠着!”侍卫一锤定音,“现在先跳舞吧!”

      “——你开玩笑的吧?”皇帝恐惧地望着他。后者呵呵笑开:“当然。”他的脸上泛起微醉的红晕,这让他愈加顾盼神飞,有着使人折服的姿容——“我们见过么?”皇帝问。

      “陛下不认识我了?真可惜,一年之前我们还见过面。”

      “殿试?”皇帝想起来了,“可是那时候,你跟现在差太远了!”堂下少年不过是一介秀美书生,什么时候就变成……“这么嚣张了。”他想说的是英姿勃发、锐气激射,但皇帝有皇帝的矜持。

      “我不是故意把陛下拖上屋顶的。”侍卫笑眯眯地叫冤,“只是看到陛下独自溜达着,想要替陛下解闷。”

      “哦?你怎么就不怕朕是在处理急奏?”

      “陛下看上去很苦闷。”

      “放肆。”他低声说。

      “臣该死。”对方低声回。

      但他们在这一刻达成了默契,沉寂从此降临。他容忍了对方洞察的目光,是因为他知道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洞察他吗?少年在他身畔微微笑了。醉意涌上,他默然颔上眼。

      他是明白的,所谓无上所谓天威,不过是默守着大好河山终老的命运,他被钉在皇位上,无论是庸君还是明君都只能在此磨断鬓发,碾穿黄袍。

      他只是从未想过有人会伸出手掌,问他:“你要过来吗?”

      过去,他能逃去哪里?

      但少年弯起笑眼,伸出的手臂比合欢树枝更坚定:“跟我走吧。”于是他怦然心跳,被他引向了苍穹。

      一夜星辉涓滴泻落,终于敛去了光芒。侍卫唤醒皇帝:“夜里没事吧?没受伤?没冻着?”

      “好得很。”破晓之前暧昧的光影映在君王的眼中,他目光犀利,合上了伤口——

      “你是要我找人把你弄下去,还是爬下去?”少年再次伸出手。

      ——他向他的情人伸出手,那姑娘为他割了腕;他向他的妻子伸出手,她为他下地狱。被他牵走的人,通通万劫不复。他自己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皇帝的唇角生出一丝惨淡的冷笑。

      那是个祸患,害尽了家人与爱人,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随他行军塞上,裹挟着雪子的烈风吹饱了他们的袖袍。年轻的侍卫身形挺拔,背负长弓,挽着缰绳的手指冻得开裂,微阖双眼享受着刀刃似的风霜。

      皇帝被他近乎沉醉的表情牵绊了双眼,忽然下令:“吟首词来听听。”

      身后传来被压抑的吃吃笑声。皇帝圈养了一个会作诗的玩具,军中如此传言。行军夜里龙帐寂寞,又怎么舍得放他上阵杀敌。

      侍卫抬眼望向他,目光无悲无喜,仿佛依旧望着那时殿顶上无措的孩子。突然他伸手在虚空中行云流水地一挽,变戏法般摊开在皇帝面前,笑嘻嘻地吟道:“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手心里沾着几粒正在融化的雪子。

      皇帝的嘴角沉了下去。

      “公子,舞跳得真好。”身后的汉子笑道,“有道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比女神娘娘还美呀。”

      他是他们的上司,他们却唤他公子,昭然若揭地奚落着。皇帝的脸色又好看了起来。侍卫依旧是笑嘻嘻的,恍如未闻。

      是夜龙帐里一片漆黑,身体交缠颠鸾倒凤,皇帝疯狂地吻着对方,像要将他拆吃入腹。

      “让我死在战场上,可好?”侍卫在他耳边慵懒地问,“被万箭穿心,或是大卸八块,你就带着半片甲胄回去,交给我父亲……”

      “你敢。”皇帝恶狠狠地说。

      侍卫轻笑,身体即将被撕裂,他更用力地环紧皇帝:“我会为你去死的,陛下。”

      “你就算死了,也是为了你自己!”

      侍卫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过寂静的营地,穿过不眠之人揶揄的耳朵,掠过古来将士埋骨的万里荒土,直传入苍穹间。

      皇帝在清晨掀开帐门,侍卫正守在门口,负手迎风卓然而立。明明是标准的站岗姿态,由他做出来就莫名地扎眼。

      “在看什么?” 皇帝问。

      侍卫没有回身,但皇帝早已习惯容忍他。侍卫只是偏了偏头:“洛水,该是个风华绝代的地方吧。”

      “既然有洛神居住,自然是天下无双。”皇帝不甚认真地回答。

      “真想去看看啊……”他浅叹。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皇帝一生都看不到多少人的背影:“想看就去吧。”

      侍卫摇头,缓和的风拂乱了他的几绺发丝,而双眼比风更难捉摸:“少了子建,那个洛水再也看不见了。回不去的!”他无声地笑。皇帝转开了目光。

      ……说得多么好,皇帝想。少了子建不成洛水,那么他离去时又是否想过,这偌大的皇宫少了他会变为何等情状。

      他最终也没能战死。他被困顿在朝堂之上,宫墙之内,一日又一日地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听上去都像是遥远的故事。功名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利禄当然从未入过他的眼。他每天都想着离职,就此一去不回。当然也有挽住他的东西:父亲,朋友,名士的生活,也许还有——

      还有我吧,皇帝默默地想。尽管那一缕牵绊太微薄,如同衣角的蛛丝,挥手便能拂落。有时皇帝会认真思索,他到底在乎什么呢?

      可他什么也不在乎。少年时胸中的那一蓬火苗熄灭之后,所有的才学与能力都被他无可无不可地挥霍。他不在乎身后,也不在乎自己会留下些什么。他只顾不经雕琢的追求、不为所动的理想、不善妥协的执著和不计代价的前行。他想看洛神起舞的洛水,他还想看只有嫦娥才甘愿长居的月宫,还想听绝传的广陵散,还想寻这花花世界上早已销声匿迹的,古书里才会津津乐道的绝色红颜。

      他是个疯子,拼命挣脱人间的囹圄,而后不留挂念地陨落。他连爱一个人的兴趣都阑珊——无论有多少人为他疯魔!

      青丝绞断了春花秋月的雍容,一如蛾翼催去琼楼玉宇。

      皇帝生辰,百僚宴饮。侍卫镇守殿外,无法觐见圣颜。皇帝独自坐在高高的席上,身边宫女一轮轮地斟酒,堂下有美人载歌载舞,个个化着娇俏的新妆。皇帝微醺地瞧着美人的柳腰,心中想的却是回去之后要叫他的侍卫也跳上一曲。

      他果然一回寝宫便宣了侍卫,却得到回禀,说侍卫当班时着了风寒,正在自家静养。

      皇帝被泼了一盆冷水,只觉得兴味索然。也懒得去计较真假,着人随便赐了些补药,就翻身睡下了。

      侍卫第二天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没有。

      皇帝没来由地心神不宁无法入睡,起身出门,挥退了侍卫独自散步。夜凉如水,脚步在冥冥中受到指引,转过暗影重重的廊角,经过迂回曲折的池桥,道路七拐八弯,迷失了所向。

      那究竟是哪儿呢?仿佛自确知的地点延伸而出的未知之路,只为千年里的一度相见。

      这里……这里是彼端的彼端,梦境中的梦境。

      万般喧乱归于沉寂,我又看见你。

      洛水之滨,千年的寒雾莽莽聚散,死生之兴,弹指间忘记了来路与归途。

      有光,一线光芒泻下阴湿的天宇,引领足迹步入歧途。

      月正明,水正深,影正乱,舞正急。

      三千青丝未挽,如巫山之云翻覆无常,卷起了太古的罡风。麻衣如雪阑珊,瘦削的剪影洇开墨色之上的莲花。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似乎此生此世惟一的意义,只余这一场绝舞。

      血液加速了流转,心跳变得骤痛。周身百骸为之颤栗,几近失去知觉。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恍然又是那时的眼神,如此冷酷,冷得几欲乘风归去;又如此热切,焚尽了翻腾的盛大花香。光阴逆流,他的心底回荡起鼓声,声声如撞,激起年代久远的回响,眼前的舞者的每一步腾挪都踏在了鼓面上。

      怒放的身姿栩栩然如登仙。万般喧乱复由眼前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既然有洛神居住,当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皇帝怆然回身。曹子建无法直视那倾城的容姿,只能逃离攫住他心神的地方。他是撞见神迹的擅入者,终将归乎东路。重重烟水消散,梦境收敛前的最后一瞬,他记起对方说:“少了子建,那个洛水再也看不见了……回不去的!”

      因为洛神,也只为那个男子降临于世,舞动一次啊。

      皇帝惊坐而起,天际刚刚泛白。他近乎仓皇地摆驾出宫,赶往侍卫府上。

      那手接星辰的少年,只剩一副奄奄一息的躯壳。他迅速地衰弱,药石罔治。皇帝站在病榻前看着他,只觉得想笑。

      他最终用这种方式摆脱了自己。

      侍卫还清醒着,睁开眼对他笑了笑:“让我走吧。”

      “为什么?”皇帝还记得对方曾用何其相似的口气,笃定地对他说:“跟我走吧。”转眼间幻觉般的幸福已无迹可寻,仿佛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他重复道,侧过头笑了,“陛下还不明白么?”

      ——因为他宁可摔死也要挣脱;因为他厌倦了这一切;因为他生来就是要一往无前的,他生来便向往一条绝路。至于后悔,也许要待黄泉路上才会回望!

      他是如此爱这个世界,他是如此恨这个世界,正如他对他的情感,激烈到不可理喻。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我呢?”皇帝问。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对于他都只是飞逝而过的风景?那么自己是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还是透明的空气?若他早就决定了抛弃,当初又凭什么强势地侵入和靠近!

      “陛下万岁。”侍卫微笑着流下泪来,“陛下已经登上了巅峰,再不需要任何人。”

      皇帝愤怒地拎起他的衣领:“朕还欠你一首歌!”

      ——殿顶之上,星辉见证下,小皇帝羞红了脸:“……我不会唱歌……”美少年含笑拍她的肩:“那么先欠着!”他是要人们欠下他一笔债,以便让人记住他,再残忍地抽身而走么?

      “朕不屑于欠人!”他只想一笔勾销。他开口: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你知道越人歌是谁写的?”多年后的皇帝喜欢发问。

      是越国的船家女,唱给同舟的王子……羞涩的船女爱慕王子却不敢开口,于是以歌抒怀……“错!是越国的船夫!”

      ——他爱上了乘船的异国王子,卑微的爱慕无从启齿,只有苍凉的歌声随江逝去。不伦之爱,换来的只能是剜骨的剧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侍卫在歌声中潜然泪下,泪水冲走了愧疚,再惨烈的情感都会被冲淡。

      俯身向前,狠狠欺下他的唇,皇帝暴戾而苦涩的吻代替了言语。侍卫窒息地闭目,泪水势不可挡地滑落,他颤栗的冰冷的唇,成了他最后的记忆。

      此后岁月流转,他踏上通达的正途,当上了他想当的盛君。那条曾经旁引斜出的歧途已被荒草埋没,他的某一部分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永远地死去。没有乐曲可以再吸引他,没有风景可以再攫住他,没有人可以再狠狠伤他。

      再之后,对方的死亡似乎成了必然的事,他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对于他,故事很早就已经结束。他们走向永不相交的双方,越人渡至彼岸,也已是殊途。

      然而又是为什么,他翻翻覆覆地在梦中回到那一处水畔,少年白衣乌发,舞姿像一生那样短暂,像死亡那样漫长。

      四月廿七,天色青白,皇帝忍着缺眠的头痛,拿出被后世传诵的端庄仪容,摆驾登朝。十年时光过隙,轻易而宽容,他早已经习惯了被传诵。

      车马行过正殿,皇帝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望向殿顶。殷红琉璃瓦上,疏狂的晨光正在喷薄而出。

      皇帝几不可见地笑了。

      那是……圣祖三十四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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