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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二十三
这是春妮的公主府邸，薛毅被内侍引着，走过几重庭院，到了最后一进。
这一进，下面是一个厅堂，颜查散和白玉堂都在厅中，白玉堂坐立不安，显然十分焦急；颜查散来回踱着步，看到薛毅，急道：“薛大夫，快上楼！”
被引着上了楼，还未进房间，就听见急促而连续的咳嗽声，展昭显然是十分痛苦，春妮扶着他，小内侍端着铜盆，鲜血一口口的吐着。他看来虚弱之极，瘦削的脸上，黄豆大的汗，一滴滴落下。雪白的中衣，都是大滩的汗迹，春妮扶着的右手，不停的颤抖。
身边的春妮忧心如焚，吐完血后，展昭丹田处的疼痛倒是略微减轻一点，春妮扶着他躺下，看到薛毅，忙道：“薛先生，快请！”
展昭本已阖上双目，听到薛毅来，又微微睁开眼，颌首道：“先生。”
襄阳的战乱，消于无形，大功在展昭，消息已在民间悄悄传开。薛毅百感交集，这是襄阳百姓的恩人，上次他再三要求自己加大药量，原来是为拯救襄阳苍生，不由感佩的敬重唤道：“展大人。”又将两指搭上展昭的尺关，立时忡然变色，这是危重的脉象：“展大人，你身中剧毒？！”
展昭想说什么，但是一阵强烈的痛苦又袭了过来，他支撑着要坐起来，春妮赶紧扶他起来，又是一阵喷涌而出的鲜血。这阵鲜血吐后，他虚弱得说不出话，阖目静静的躺着，脸色苍白，呼吸细弱。
“先生，救救师兄！”春妮忽的跪了下来，薛毅惶恐的手足无措：“公主，公主……。”
“春妮，别……难为先生。”病床上的展昭微弱道。
“展大人……。”薛毅也不知说什么好，他确实救治过很多危重病人，也有起死为生的病例，但，展昭所中的剧毒，他实在无能为力。这是很复杂的药材，他没有见到毒药的本身，无法辨析，更无从下手。
“先生……，”痛苦略略减轻，展昭宁静道：“生死有命，展昭无惧。”
“展大人，”薛毅咬咬牙关，还是说了出来：“您中的毒，薛毅没有见到毒物本身，无从下手。”
展昭理解的微微颌首，薛毅又道：“但是，薛毅有办法，能让展大人的痛苦减轻一点。”
展昭黯然的双眸，蓦地亮起两小簇火花：“先生，能否让展昭……，能有一段……行走自如的时间？”
“可以。”薛毅立刻道：“薛毅有家传秘药，能够延长大人的生命，也可减轻痛苦。”他又安慰道：“大人，或许有世外高人，能够拯救大人。大人为襄阳苍生立下大功，家家感激涕零，百姓已建了大人的生祠，大人这样大仁大义的人，必能逢凶化吉。”
药下去，展昭的痛苦确实减轻不少，他命人请来颜查散，颜查散已知来龙去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忧心不已。
“颜大人，”他宁和道：“尽快回京，展某一时恐怕回不去。”
颜查散心头沉重，低首道：“是。”
“展某还有一事相求。”他靠在床头，虚弱道。
“展大人请说。”
展昭的目光，有淡淡的怅惘，他歇息了片刻，缓缓而又郑重道：“王妃的灵柩，麻烦颜大人派可靠的人送回她家乡安葬，吴兴乌程县林家村。务必要好好安葬，这是展某答应她的事，现在，展某自己无能为力了。”
颜查散忙道：“我派雨墨去，展大人放心，雨墨办事很牢靠。”
展昭微微颌首，又道：“破襄阳，她有大功，请颜大人，为之上表请旌。访得她族人，也要为之请封，看圣上的意思，能否族赏。”
颜查散忙点头道：“颜某一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他见展昭病体虚弱，说话很是吃力，关切道：“展大人，您快歇息。颜某先回汴梁，向皇上汇报襄阳情况，”又有些犹豫的问：“展大人，到了汴梁，颜某要拜会恩师，展大人有无话，要带给沈姑娘？”
展昭阖上双目，痛楚的摇了摇头。
随后，展昭一直昏睡着，春妮一直守在他身旁，到了半夜，他才醒过来。漫漫的夜色中，他虚弱的睁开双目，看到一灯如豆，稍稍凝神一会儿，模糊的灯光，渐渐变得清晰。灯下的春妮，见他清醒，立即柔声道：“师兄，再睡一会儿，天色还未亮。”
展昭示意春妮将他扶起，他靠在被衾上，过了一会儿，目光柔和道：“春妮，我想回汴梁。”
“师兄，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回去。”春妮细声安慰道。
展昭微微一笑，阖了阖双目，昏黄的灯火，衬着他刀削一般的脸颊，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静静道：“春妮，我定亲了，她在汴梁等我。”
听到他定亲的消息，春妮心头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他终究有心爱的女子，终究情有所归，她苦涩笑道：“恭喜师兄，不知是哪家闺秀，方能配得上师兄？”
其实，展昭说出来，也觉艰涩，春妮对他的情意，他是知道的，说出来也怕伤了她，但现在，不得不说：“是沈晗。”
春妮越发难言，她和沈晗之间，不知是什么样的孽缘。范阳通敌一案，她成了寡妇，沈晗成了孤女，她默默低下头，看着灯光，不作声。
展昭知她心头苦楚，见她沉默不语，温和的轻声道：“春妮。”
春妮涩然的笑笑：“好啊，师兄，终于有家了。”
当年的心结，已经解开，但是听到他定亲的消息，酸意是难以避免的。展昭也了解春妮的心情，虽然很为难，但还是忍着剧痛，把沈晗对他的情意，缓缓诉说。春妮先有轻微的排斥，但是听到后来，也被一点点的打动。原来世上有这么一个江南姑娘，能给他带来最美的柔情，能让他在擒凶缉盗之余，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可以全身心放松的地方。原来他们之间，有着如此温暖的默契的感情，原来这个比他小九岁的姑娘，是这样的无条件的理解他，信任他。
展昭的性情，春妮是了解的，他性格冷峻刚强，儿女情长，很少萦绕心头。现在他的诉说，看似平实，却洋溢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得的娓娓深情。春妮同为女子，对于感情的理解，比男子敏感得多。在这静静的深夜，她忽然理解了展昭对沈晗的那一份深情，也痛苦的了然了，展昭，能为她赴汤蹈火，抛却性命，可是，情之一字，却只能给沈晗。
她在心中深深叹息，咽下苦涩，释然的微笑：“师兄，我们抓紧回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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