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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矿难（续）
救援已经进行了两天了。因为坍塌面积太大，到这会儿仍然没有一点儿消息。苏暖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觉，泪也在那天和顾锐打完电话之后，自个儿躲在角落里哭干了。每天从早到晚板着张脸指挥人做这做那，忙着劝那些渐渐沉不住气的矿工家属，忙着给村民发工资给村长塞好处费给黄魁他们额外奖金让他们帮忙维持秩序稳定人心。
苏暖觉得这会儿即使有人把颜子安的尸体抬到她面前，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那晚哭过后，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其实颜子安死了也好，一了百了，省得两人这么不清不楚地耗着，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拎得清楚。
顾锐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先喝了。去那边儿歇歇吧。这儿我替你看着，一有了消息马上通知你。”
那天打完电话之后，顾锐执意要来，苏暖没拦住，第二天一早就打车来了。这两天也帮了她不少忙，还找人弄了两辆中型挖掘机来，放在外面让可靠的人去拉了过来，救援进度加快了不少。
苏暖接过牛奶，对他笑了笑：“没事儿我不累。你还是回去吧。这马上就过年了，家里人肯定都等着你回去呢，你一直呆在这儿算什么呀？”
顾锐闻言苦笑：“你就知道跟我生分。”说完顿了顿又道：“他……真的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苏暖看他又提起这茬儿，显然是还没死心，便道：“这跟死心塌地没什么关系。但我跟他……这么多年，就是养只狗都能养出感情，他出了事我自然不会不管。不过……”苏暖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心是已经给了他的，它现在已经被冻硬了伤了碎了，再不可能拼成一个完整火热的心，再拿来给别个。你可明白？”
顾锐低头苦笑道：“我明白。”
苏暖喝完了牛奶，把杯子递还给他：“顾锐，谢谢你。我不顾脸面把这话挑明了说，就是希望你别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这样我们也许还能做朋友。外面好女孩儿多了去了，哪个不比我强？”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锐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也的确离年关近了，家里人都催着他回家，便顺势跟苏暖告了辞。
但还没等顾锐离开，就有人飞跑过来，惊喜地喊道：“挖开了挖开了！”
苏暖猛地站起来，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白，停了片刻才缓过劲儿来，急急往矿区那边赶，一面追问道：“人怎么样？”
那人道：“还不清楚。正在往外救。”
顾锐便也跟着苏暖往矿区那边去了。苏暖他们到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几个矿工被救了出来，放上早就准备好的担架抬出去送往医院。因为坍塌之前有技术员在下面，眼见着跑不出来，便指挥他们往相对安全的深处撤退，所以除了人有些虚脱，个别几个被砸伤了之外，看起来倒还好。
但直到这拨儿矿工全部被救出来，仍然没有颜子安的消息。
苏暖找人核实统计了一下，发现就少了颜子安、薛致远，两名技术员和三名普通矿工。苏暖让人继续挖掘，她自个儿觉得有点儿体力透支，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心里这会儿其实已经不存指望了。不过就算被压在石头底下砸烂了，也得让人给挖出来。
顾锐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苏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容：“可不是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锐无语。但瞧着苏暖还有心思开玩笑，便也稍稍放了心。没多会儿就到了午饭时分，顾锐打了饭给苏暖端过来，苏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
顾锐坚定地把碗举在她面前：“好歹吃一点儿。不然等会儿他没事儿了，你倒下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暖拗不过他，胡乱吃了些。一直到下午五点，苏暖听得矿区那边一声惊呼，赶过去刚好看到颜子安被抬了出来，满脸黑褐色的血糊得脸都快要辨认不清，人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苏暖心下一冷，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别过头去咬牙拼命忍住了泪水，正要吩咐人抬去那边车上，就听一个嘶哑微弱的声音：“暖暖，暖暖……”
苏暖开初还当自己幻听了，几声之后浑身一震，刚刚拼命忍住的泪水像开闸的水库一样，瞬间汹涌而出，眼前一片模糊。苏暖跌跌撞撞往颜子安担架那边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就那么远远地冷冷地满脸泪水地望着他。
颜子安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微笑道：“傻丫头，我没事。”结果看到一边儿递纸巾的顾锐，瞪大眼说了声：“你——”便晕了过去。
万幸的是，这次矿难虽然看着凶险，但除了有几个轻伤，倒真没出什么事儿。矿工家属和相关人员便也很容易被安抚了下来。
倒是老板颜子安看起来伤得最重，也不过是在坍塌开始的时候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砸了脑袋，除了糊了满脸血看着有点儿恐怖，外加轻度脑震荡和脱水之外，倒没别的不好。倒是因为处理伤口被剃了块头发，颜子安在别人面前还装得挺大度，在苏暖面前则很是愁眉苦脸鬼哭狼嚎了一阵子，还可怜兮兮道：“媳妇儿我还没死呢你都把替补队员准备好了，我现在变丑了，你岂不是更嫌弃我了咩TAT”
这醋劲儿大的简直超越了生死，苏暖无语到了极点，转身就走了。
人救出来，有黄魁帮着薛致远处理后续事项，李翔因为飞机延误，这会儿也赶回来帮着善后。苏暖看没自己什么事情，颜子安又没个屁事儿，便自个儿回家过年去了。
颜子安在医院住了没两天，就威胁着医生给办了出院手续，然后打电话让薛致远给买个世界上最帅气的帽子来。
薛致远捧着电话无语久之：“……那么请问颜先生，世界上‘最’帅气的帽子长什么样子？在哪里能买得到？可以吃吗？”
颜子安：“……”把向来温文尔雅的薛致远都逼出“可以吃吗”这种话了，颜子安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儿过分了：“那就一般帅气的帽子吧。薛子，我充分相信你的品位。”
但很显然别人的品位是不能随便相信的，薛致远拿来了一顶红白相间戴上去活像圣诞老人的毛线帽，最夸张的是后面还垂了俩毛线球。
颜子安看到这玩意儿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了，但这会儿东西已经收拾好，也不好再在医院耽搁下去，便把秃了一片贴了胶布的脑袋塞进羽绒服帽兜里裹紧了。让薛致远帮忙拿着行李，他直接打车去理发馆儿剃了个秃瓢。
当颜子安顶着锃光瓦亮的脑门儿出现在苏暖面前的时候，苏暖看着那闪光的“灯泡”上的白胶布上的黑骷髅头，嘴角抽搐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现她的哭笑不得。
颜子安还眯了眼得意地笑道：“暖暖，我是不是很酷？”
颜子安长得好，就算是剃光头也算不上难看，笑起来反而有种痞痞的温柔，但那白胶布上画的黑骷髅头究竟是想搞哪样啊？再说刚从矿里被救出来，伤还没好就这么冻着，绝逼是嫌自个儿命太长了。
苏暖白了他一眼：“酷没看出来，冷倒是真的。”说着进屋拿了一物出来扔在颜子安怀里。颜子安拎起一看——一顶灰突突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老式毛线帽，戴上去立马就能进入暮年那种。
颜子安苦着脸看向苏暖，苏暖看着他冷声道：“戴上！否则滚回医院去！”
于是颜子安立马乖乖戴上了，帽檐儿拉下来把眼睛都遮了一半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苏暖。正好苏寒来喊苏暖去包饺子，一掀帘子瞅见一个戴帽子的背影，冲口而出：“爸，你怎么在这儿呢？”
颜子安嘴都快瘪到下巴上去了，怎一个囧字了得。
***
多灾多难的2003年就这么过去了，春节一过，2004年的春天就悄无声息地来了。
这一年在苏暖的印象里乏善可陈，但乏善可陈的时候，大家伙儿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君不见五胡乱华一天就是一页历史，但盛世几十年不过一句国家强盛，百姓安居。
年后，矿上渐渐恢复了正常。颜子安找可靠的技术专家去矿下看过，给他的反馈是——这矿塌的很蹊跷，有人为痕迹。颜子安是觉得这矿安全措施一直做得不错，上回出事儿之后又专门排查过安全隐患，哪儿那么巧他一下去矿就塌了呢？所以找人一查果然查出了猫腻。
到底是谁想要弄死他？唐筠？上回给他使绊子结果没成的余成庆他们？还是别的什么人？
但之后调查受阻，两三个月都没查出一点儿眉目。颜子安除了在苏暖面前一直维持着没心没肺贫嘴傻乐的形象，别的时候嘴角紧抿神色冷冽，连薛致远都怕了他三分。
迎春花开的时候，薛致远结婚了，新娘正是青梅竹马的于小阮。俩人婚礼办得特别低调，就请了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在一处农家乐饭店热闹了一天，傍晚俩人就坐飞机去渡蜜月了，留下一堆准备闹洞房的亲朋好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颜子安帮忙把那俩甩手掌柜留下的烂摊子给处理妥帖了，忙到半夜累得跟狗似的，对那俩不仗义的奸夫□□狠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颜子安忙，苏暖也没闲着。地气回暖，正是春播的好时候，苏暖便找人联系了可靠的农家买了它们自留地的优质种子，玉米棉花西红柿韭菜，各种长叶儿的串蔓儿的都买了不少，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帮忙种下了。又从南方评价最好的店铺买了藕种，种进去年冬天挖好的池塘里，池边栽了柳树，找人搭了木桥盖了凉亭，都刷了本色的油漆。再过几个月柳树发芽荷花含苞，就很像个样子了。
经过年尾那一场矿难，苏暖真的很难形容自己对颜子安的感觉。恨？不是不恨的，但两世的纠缠，两人之间已经有太多的牵牵绊绊斩不断理不清，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放下，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忘情。
说颜子安这会儿对他不好，是假的；说她对颜子安一点儿情分都不剩，也是假的。但是这感情好像在走钢丝，不能给她一点儿安全感。
所以她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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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又没准时orz 卡死，我快饿晕了，JJ后台又抽搐TAT 下次更新时间是周二晚上6点五十。sorry渣蜗牛最近花了大量时间在码字上，报了国考一点儿没复习，虽然肯定考不上但也要做做样子。所以orz 周二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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