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穿越+重生）

　　六合塔殿中,所有幻世镜漆黑一片,只剩天顶代表六合星尊的芒星,撒落着恒久的光辉.

　　白衣的神明伫立于光芒中央,双眸闭合,寂然无声,一如他踏入人世前的出尘模样.

　　花岁寒的躯体在怒火中化做了劫灰,这个表情寡淡的娃娃脸女子,从此不复存在.

　　在天顶芒星正中,云瓷的辰星亦被掩住其黯淡光芒,再也寻不到踪迹.

　　..没有太多犹豫,他选择了遗忘.

　　当他惊觉云瓷对自己的影响已远远超过他的预想,当某个结论带来的伤害像黑洞般吞噬她给过的全部愉悦安宁.

　　可是星渺啊....爱,本来就是痛的.

　　云瓷兜兜转转三次人生,为他承受了多少痛,恣意妄为的星尊此时不会知道.

　　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屏蔽掉让自己动摇的源头,过回从前无喜无悲的日子.

　　所幸,星尊在忘却与云瓷有关的一切时,为避免以后意外抹杀她这个独特的“未知”,设下了一把记忆钥匙.如果云瓷到六合塔,又或者他经由幻世镜探查到她,便可记起她,之后如何,再做定夺.

　　这个概率实际上很小,不然星尊不会到云瓷十五岁才发现她存在于世.

　　下次相见会在何时？

　　是她和云涣你侬我侬,还是她已儿孙满堂？

　　星尊不愿期待.

　　.

　　云瓷的任期还剩五天,她让云涣在会馆住下,等到期满,就和他率领使团从月下都出发.

　　近日因为花岁寒毫无预兆的失踪,云瓷夜不能寐,焦心如焚.她仔细询问了自家暗卫和馆中侍卫,依旧没找到半点线索.

　　花岁寒厌恶阿涣,这云瓷是清楚的,她也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是否阿涣在自己身边一日,她就不会出现？天大地大,又该怎么去寻她..？

　　弟弟是今生最亲的亲人,云瓷不可能放弃.她多希望花岁寒能偶尔体谅下自己,哪怕留下只言片语.....却都是空想.

　　五天后,玄帝举办隆重晚宴送别安国使团,玄帝、玄国官员盛意拳拳,云瓷推辞不过,喝了许多酒,宴后软绵绵地由云涣抱着回了会馆.

　　翌日云瓷头疼欲裂地醒来,察觉到自己正靠在谁的怀里,也不睁眼,发出柔腻哑声:“花姊姊,水...”

　　她被那人扶坐起,然后一碗醒酒汤放稳在她唇边.

　　云瓷接过碗一气喝完,又难受地伏倒,脸闷在他的腹部,“姊姊..头好疼...”

　　“阿瓷,”她听到男子隐忍的低音,“...你快起来看看,外面有很多玄国人来送你.”

　　云瓷侧过脸一看,原来那人是阿涣.她懒懒撑起身子,摇头醒了醒神,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车外不停传来“云大人一路平安”之类的呼声.

　　使团已经踏上了回程.

　　云涣拉起车帘,阳光照入,云瓷反手在眼前遮挡,随后呆呆放下.

　　车窗外是黑压压的、沿道路站列的玄国百姓,他们挥着手,大声祝福,他们面带不舍,护送马车开往城门.

　　尽管云瓷义诊的初心不是什么治病救人,但她此刻被深深打动,开始感谢起自己上千个忙碌的日夜.

　　到世上走这一趟,或许再无缘于挚爱,可也并非全无意义..对吗？至少曾有很多对爱侣,很多个家庭,因为她的一纸药方而完整.

　　片刻后,云瓷让弟弟把帘子垂下.

　　云涣含笑看她,“阿瓷,我真以你为豪.”

　　云瓷扶额低喃,“难道因为我醉了一次,就没有当姊姊的威严了？叫阿姊.”

　　“不.”云涣干脆地拒绝,又倒了碗醒酒汤递给云瓷,笑道,“刚才睡得跟小猫似的,这样的阿姊,我叫不出口.”

　　云瓷仍难受着,不跟弟弟争辩,喝下汤药后阖眼倚在车厢边角.

　　“那么靠着硬,过来.”云涣说着,欲把她揽回自己怀里.

　　云瓷拦下他的手,“这么大的人,不能和阿姊黏在一起了.你将来的心上人会吃醋的.”

　　云瓷连日事务繁忙,一直没跟弟弟好好聊过.现在提及这个话题,她好奇地发问:“我们阿涣也十九岁了,可有了心上人？在都里有没有上门提亲的好人家？你在信中从不提这些事,真让人挂心.”

　　云涣轻快回道,“有的.”

　　“嗯!？”云瓷顿时精神起来,“是哪家姑娘,多大了？性情如何？”

　　云涣缓缓道,“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那回日燃都后,赶紧告诉她.”云瓷笑着嘱咐,“主动些,不然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云涣颔首,“阿瓷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等,”云瓷轻蹙眉头,“..安国有必须兄姊先成婚,弟妹们才允许嫁娶的习俗吗？”

　　“不曾听说.”

　　“那就好,”云瓷舒口气,“千万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云涣试探道:“阿瓷..担心自己的婚事？”

　　“怎么会.今年十一月我就满二十了,担心谈婚论嫁,未免有些晚.再说当全职医生我很开心,不想有变化.”

　　望着佳人清丽无双的脸,云涣温声道:“阿瓷哪里老.谁若能娶到你,是天大的福气.”

　　“福气...”云瓷忆起唯一娶过自己的人,忆起他浑身是血的最后,涩然浅笑.

　　.

　　兴复四年初,日燃都.

　　为表彰本届使团的功绩,女帝重赏使团官员,并设下盛大的接风宴.太子沈攸称病未至,云瓷坐在仅次于女帝的主位,强打精神应对各方声音,还好酒都被同席的父亲挡下.

　　女帝沈斯乔年四十有余,这次会见,比云瓷两年前见她时年轻了太多,说她只有二十五六岁都不为过.

　　普通养颜法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宴中云瓷注意到父亲全程无笑,频频担忧地望向女帝,心下已有大致猜测.

　　初次穿越,她二十岁时沈容久是安国皇帝;这世自己对政治无任何涉足,君王更迭理应不会改变.

　　女帝..也许时日无多了.

　　云家有种名为“红颜”的养颜奇药,由几代前的一位女传人制出.此药只可外敷,若内服,效果虽会增强数倍,却与服毒无异.制药者便因滥用此药,成为云家传人中最早离世的一个.

　　回家路上,云瓷跟父亲确认此事,双鬓已见斑白的云夙凄怆点头.

　　父亲在云瓷心中一直是最高大权威的存在,而这一刻,他只是个守不住重要之人的脆弱男子.

　　外界将云相和女帝的关系传得香艳旖旎,云瓷却清楚,女帝不曾接受过云夙.因为她从没见过父亲真正开怀的样子.

　　云瓷的生母是陪女帝在素问谷长大的女官,当年由女帝亲自指婚给云夙.对早亡的妻子,云夙或许多有亏欠,然而对沈斯乔,他不惜抛下一切坚守,随她到日燃都,爱她护她,数十年如一日.

　　女帝不像疯狂贪恋青春美貌之人,她为何要服下“红颜”？

　　云瓷不忍问,也不知该如何宽慰父亲,低头融入他的沉默.

　　很久后,她听到父亲哽咽着道,“小瓷...爹这一生再无念想..只求有个真心对你的人,能在我百年后照顾你,与你相伴到老..”

　　这些话使云瓷心酸无比,泪水涌上眼眶,“爹在胡说什么,您一定长命百岁.过两年,我和爹一起回素问谷,可好？”

　　云夙摇头,“我已有安排.小瓷,这次你要听我的话,别再任性了.”

　　这..是说她的亲事吗？

　　云瓷颓然失措.她无法在此时驳回父亲,任沉沉夜幕湮没她的挣扎.

　　回到家,云涣在房中等着她.阿涣的官职级别不够,因此没参加今夜的宴会.

　　一杯刚续上的茶冒出缕缕热气,云涣英朗分明的轮廓被柔和了不少.他站起来,熟稔地伸手将云瓷的凉手暖上,“怎么眼睛是红的？”

　　“没什么.”云瓷疲倦道,“这么晚了还在等,怎么了？”

　　云涣笑了笑,“有些话想对阿姊说.不过你都累了,等明天吧.”

　　“嗯.”云瓷目光垂在两人相握的手,轻道:“阿涣,爹他有些异样.在外面,你要帮我多照看他.”

　　“..是陛下的事吧？”

　　云瓷抬头看他,“你都知道？”

　　“陛下近来身体欠安,不是什么秘密.”谈到尊敬的女帝,云涣表情凝重,“长辈们的事我们逾越不了,阿姊别多想,爹他有分寸的.”

　　“希望如此吧..”云瓷记起一个愉快的话题,“对了,阿涣今天去见那位姑娘没？”

　　云涣微叹,“见到了,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云瓷笑,“男子汉大丈夫,拿出些勇气来.”

　　“..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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