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穿越+重生）

　　云瓷在清平巷义诊两个多月,名声已传开,来求诊的人数只增不减.这日她一直忙到天色昏暗,才在苍术半夏的催促下回府.

　　“小姐今天好晚.”见到云瓷,云朵从她手中拿过药箱放到一边,“饭菜还在厨房温着,我就去端来.”

　　“阿涣来过吗？”云瓷叫住她.

　　云朵摇头:“少爷怕是这些天功课太繁重...”

　　云瓷有些失望,趁云朵在忙,伏在案上小睡片刻.她实在是累了.日间诊病开方容不得半点疏忽,连夜来又为梦境所困无法安寝...身体已经先于意志感到了重荷.

　　云朵布完饭菜,走去轻声唤云瓷起来.她成亲已经两年,女儿都快一岁了,自然不再像少年时那般咋咋呼呼.

　　云瓷拿起筷子,见云朵还在身旁杵着,笑道:“你赶紧回家去,不然你相公一定对我更不满了.”

　　云朵红着脸辩驳:“他怎么敢!爷爷不把他皮扒了才怪.”

　　云朵嫁的是老管家的长孙,一家人就住在府里,因此依旧能帮忙打点云瓷的起居.

　　“不开玩笑了,快回去吧.沐浴的事让蝉衣和连翘准备就好.”云瓷温声道.

　　蝉衣连翘是一对姐妹,云朵嫁人后被拨进安然院伺候.云朵在时,她们总会被此“前辈”从云瓷身边打发走.不同于云朵云燃这样父母出身于素问谷的,她们是签卖身契入的府,平日里谨言慎行,半点不敢放肆.

　　“那...小姐要早点休息.”云朵不情不愿地应道,“从小到大,您也只有这件事需要我操心了.”

　　云瓷笑着称是.

　　用完饭清洗过,云瓷吹灭烛火,很快进入深眠.蝉衣连翘姐妹不久也睡下,整个安然院不见光亮,沉浸在细密的虫鸣声中.

　　月亮尚未升到中天,云府的夜还很长.这座一见寻常的官邸,渐渐现出它的真实面目.唯有安然院,长年享有着表里如一的宁静.

　　子夜时分,一名青衣少年缓步而来.他没有在拱门前踯躅太久,进院后极熟稔地踏上石阶穿过小厅,推开了云瓷的房门.

　　少年自幼习武,气息与脚步声都轻不可闻,但推门的微响终究惊起了隔壁的姐妹.武功较高的连翘即刻从垫褥中抽出武器前去查探,蝉衣则随时准备发信号求援.

　　见到少年,连翘立刻低头行礼,很好地藏起了眼中诧异.她无声退回自己房间,示意蝉衣不必过问.

　　等闲杂人等退下,少年踏进闺房径直走到床边,在睡熟的那人身边坐下.

　　五天来他刻意不去见她,同时又忍不住每天向人询问她的行踪.现在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药香,一直悬浮无着落的心被一种难言的温暖填满,慢慢安定下来.

　　少年只是看着黑暗中她柔和的轮廓,什么都没有做.

　　半夜偷入她的房间这种事,实在是很荒唐.

　　..太荒唐了.

　　从察觉到邪念无法抑止,从梦到她......的那夜起,一切都乱了.

　　“阿瓷......阿姊..”少年无声地唤着.

　　伸出手,指尖却停在她脸颊的一寸之外.

　　最终为她掖好被角,悄然离开.

　　.

　　第二天弟弟仍没有露面,云瓷有些担心,用过饭便往他的住处去.到后小厮告诉她云涣在云夙书房,云瓷觉得奇怪,于是又去往父亲的书房.

　　入夜后的云府,处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路上连一个下人都见不到.

　　云瓷才走到门附近,房内传来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哑音:“谁？”

　　“是我.”

　　房内,云夙从一本精密的图纸中抬起头,“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我正和云涣商量事情.”

　　云瓷遂没有进去,道:“阿涣,明天过来一趟吧.我有话想问你.”

　　“...知道了.”

　　翌日,云瓷吩咐厨房做几道弟弟爱吃的菜,本想早些从清平巷回来,却被一个急患耽误了时间.回安然院时,满桌的菜已经凉了一半,云涣坐在桌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有急患过来,就晚了一些.”云瓷把药箱交给蝉衣,“等多久了？”

　　“不碍事的.”云涣望她一眼,很快把目光移到桌上,“菜凉了,蝉衣、连翘,拿下去热一热.”

　　两人得命走后,屋里只剩姐弟两人.

　　云瓷到弟弟身边坐下来,云涣盯着她的手,低声道:“阿姊好像又瘦了.”

　　“哪有,”云瓷露出一个稍显疲惫的笑,“不过六七天没见,能有什么变化.”

　　少年缓缓地说:“阿姊在外面,别太累着自己.病人是看不完的.”

　　“嗯.”云瓷点头,胸口填满暖意.

　　“阿姊叫我来,是要问什么？”云涣不想显得太过拘谨,终于抬头正视她.烛光中少女的眼眸反射出柔暖的光,脸庞清丽而莹润,让他呼吸微微发滞.

　　“昨晚你在跟爹商量什么？”

　　云涣闪躲答道:“小事而已,阿姊不必过问.”

　　云瓷猜到他会这样回答,道:“我们云家一直在为皇后效力,这我是知道的.”

　　“..也能大致想到,现在做的那些事,都不能暴露在太阳下.”

　　云涣稍稍动容:“阿姊...”

　　“阿涣,我只问你一句.参与到那些事,是你自愿,还是爹逼你的？”

　　云瓷语气温和一如往常,可云涣清楚,如果他的答案是后者,她定会用尽办法替他回旋.

　　云涣沉默片刻,道:“是我自愿的.我不小了,不能一直靠爹和阿姊庇护.”

　　“男儿当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他眼睛发亮,棱角分明的脸透着勃勃的英气,“有朝一日,我会变成阿姊能倚仗的人.”

　　“...我们阿涣长大了.”云瓷看着弟弟,心中滋味百转,喉间有些发涩.她了解阿涣,这固执孩子一旦做出决定,便没什么能动摇他.

　　“好,我等着那一天.一切要小心,知道吗？”

　　“嗯.”云涣带着笑意,“我会的.”

　　“对了,”云瓷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金色的圆形小盒,放到弟弟手上,“回天草已从素问谷运到,今年的九华天香丸终于制成了,你拿着傍身.”

　　此药每年云家只得一两颗,有缓和诸伤诸毒、延时续命的功效,价值连城.云涣将还带着她温度的小盒握在掌心,藏于胸口处.

　　蝉衣和连翘陆续把热好的菜端了上来,姐弟两人正准备动筷,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等等,添副碗筷!”

　　云涣皱起眉.

　　“想我了没？”一道红影闪来,树袋熊般抱住了云瓷,“神功告成,我云燃回来了!”

　　云瓷扭过头对她笑:“大前天才收到你书信,这么快就到了.”

　　“那是,”云燃大咧咧坐到云瓷旁边,“再在那破山里待着,我都要疯了.”她一瞥云涣,像是现在才发现他似的:“哟,少爷也在呢.”

　　云涣理都没理她.

　　云燃重重哼了声,“怎么还没人拿碗筷来？？”

　　蝉衣连翘都怕这位女霸王,立即去了.

　　“半年没回来,府里多了不少眼睛嘛.”云燃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怪让人不舒服的.小瓷,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云涣闻言一怔,“阿姊,你要到哪去？

　　“本来前两天就要告诉你的,按我们素问谷的规矩,出师后要入江湖历练一段时间.爹也已经同意了.”

　　“可是阿姊,云家今时不同往日,”云涣语气急切,“人都离开素问谷了,还守它的规矩作什么!”

　　“我已经及笄,爹说皇后娘娘都问起了我的亲事.”云瓷苦笑,“日燃都成婚年龄早,身在这里,就必定要受其影响.三月初太医院副院使家来求亲,爹虽然顺了我的意愿,之后几天却一直在惋惜,夸赞那家公子的人品.求亲者会集中在这两年,如果爹看到好人选,说不定就把我嫁了.我还不想成亲,借素问谷的规矩出门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再顺便找个武林四公子之一什么的做夫婿!”云燃接过餐具,坏笑道,“这也是我们云家传统,家主会很高兴的!”

　　云涣已冷静下来,白了云燃一眼,道:“阿姊说的是.这段时间离开都城不是坏事,爹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日燃都..要有变动了吗？”

　　“宫中那位,已经时日无多了.”云涣的语气像是压抑着某种兴奋,“阿姊不必挂心家里,我会时常用飞鸽联系你.”

　　云燃已在吃得不亦乐乎,催道,“你们还不吃,就没有了啊.”

　　女侠明若朝霞的容颜也没让云涣眼中的嫌弃少一些.

　　云瓷不禁失笑:“你们真是一点都没变.”

　　云涣回去后,阿燃跟云瓷咬耳朵:“怎么觉得你弟变了不少.”

　　“嗯？”

　　“说不上哪变了..感觉好看了些,单就外貌而言,比以前顺眼了.”云燃认真地评价.

　　“小孩子,长开了而已.”

　　“只有你把他当小孩!”阿燃戳她,“他也就比你小半岁,瞧那阴仄仄的样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哼.”

　　云瓷知道她损起人来可以没完没了,转移话题道,“阿燃,我对外边不熟,你最想去哪？我们第一站就去那里好了.”

　　云燃双眼放光,“就知道我们小瓷最善解人意!!两个月后在六合城有三年一度的安玄武林大会,两国高手将齐聚一堂,我身为安国江湖新人榜第一,必须要去是不是？!”

　　勇夺天下第一的雄心壮志还没表完,云燃见云瓷突然失魂落魄的模样,奇道:“...小瓷？”

　　云瓷很快收拾起失态,道:“六合城在安国最南边,两个月时间..怕是赶不到？”

　　“只要沿途不在各城镇多做停留,弄辆好马车轻车简行,一定来得及!”云燃信誓旦旦,“如果你想到其他城市看看,我们折回日燃都时随便怎么看,行不？”

　　对于阿燃的要求,云瓷少见地犹豫了.

　　他最可能在的地方...六合城.

　　那座人口仅次于玄国都城月下的大城中,就算他在,也不会注意到芸芸众生里小小一个她吧.

　　何况沈容久不再同她青梅竹马,命运已开始改变,不是么？

　　想到这,云瓷对自己一哂:瞧,又开始找借口了.

　　只是...太想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像一粒仰望月亮的微尘,不被任何人察觉就好.

　　就一次.

　　“...好,我们去六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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