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一万米

　　高三开学这天显然是老天为了升级高三这场恶斗，下了大暴雨。说是开学，其实离寄宿生们离开学校也才十天，这就是高三，至于而后的高三第一次动员大会，也就转移到破破烂烂的体育馆里进行。当所有人都在为怎么开个学淋了雨还要湿了身傻站在这里听年级主任絮絮叨叨的叨咕老半天而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慨的时候，有一个人不这样。
　　黄凯就不这样，黄凯就是这一个人。
　　黄凯今天也湿的不成样子，一件小短袖湿到肩头连着背往下，而裤子则一溜湿上来到了膝盖，黄凯也难受，但是他就是愿意停在这里，时不时望着高三七班的队伍望两眼，自己所在的高三三班和一堆沙丁鱼一样散乱，果然是理科生，脑子和身体不是同步的。而高三七班是文科，女孩子多本来就比较整齐，而且有她，哪怕就算要是有点乱，那也是把她当作花心一样捧着。
　　她是孙宁，她是黄凯的青梅竹马，她是黄凯的邻居，她是黄凯的小学初中一溜上来直到高一的同班同学，最重要的，她是黄凯的暗恋对象。
　　“好啦，同学们啊，高三现在就是真正的来临了，是骡子是马，我们现在就要拉出来遛遛，那么，如初升朝阳的你们，对自己是一定要有信心的，让我们全体教师为你们保驾护航，加油打气，我们站在胜利的前方等着你们冲向终点，祝你们收获自己理想大学的通知书。让自己的……”
　　“轰，啪！”一个惊雷砸过，显然，老天爷都不想听这种官腔十足的废话，所以一个雷劈的话筒没了声音。但是年级主任还是扯着嗓子在渐渐没了纪律的队伍里喊出一声“让自己的梦想真正的飞翔！现在解散，回教室，先由老师鼓气，然后自习！”
　　人群哗啦啦出去，天上的雨把空气见装点的像海洋，人群倒真像沙丁鱼群了。但是黄凯还是没动，他在等人。
　　孙宁一溜小跑过来，说凯子你干嘛啊，快走啊，再不走这雨又要变大了。黄凯想着分班之后的一年倒也没有什么友情的裂痕，该在一起的还是在一起，所以该暗恋的还是在一起暗恋。“知道了，一起走吧。”说完两人迅速的变成了人群里的沙丁鱼。

　　“同学们，刚才年级主任刘老师也说了高三的重要性，这是你们迈向大学的唯一一条路——起码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这样的，那么，我们就更加需要坚定自己的毅力和决心来打赢这场胜仗，要知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要深刻认识到我们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虽然我们是理科生，但是我们还是要发挥文科里那种刻苦钻研的精神来，不能让自己放松，就这里，我想和大家分享几点……”
　　“好了胡老师，”底下有人开始起哄，“我们都湿了，你就不能先让我们换个衣服嘛，要是我们感冒了，该怎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那好吧，你们先去换衣服，接下来的事情，我会等你们回来慢慢告诉你们的。散了吧。”

　　当半小时之后胡老师发现教室里依旧只有那么几个人的时候，她一瞬间发火了。她支使起坐在教室的几个同学去喊依旧在寝室待着的，哪怕是换好了衣服也不肯来的其他同学，她决定效仿换届时候的领导班子，决定开始□□。慢慢的，外面的雨停了，雨过天晴，但是教室里的风暴，一点都没有消失，反而在越发的浓厚。一直坐在教室的黄凯知道，胡老师黑化了。
　　又过了七八分钟，其他的几十个同学开始稀稀拉拉的走进班里坐下，还是在说着话，熙熙攘攘的像个大集市，所有人都在默契的避开胡老师的目光，当班上的声音被胡老师的高压压到断掉最后一个尾音的时候，大家知道，高三真的开始了。
　　“请田文同学给我称两斤辣椒好吗？”胡老师看着刚才班上说话最放肆的田文说。田文不答话。“这里不是就像个热闹的菜市场嘛刚才，怎么啦，收摊了，开始学习啦？还是开始真正准备去买个白菜辣椒摊？”看见田文不答话，胡老师爆发了。
　　“父母送你们来上学，不是要你们在这个学校里稀稀拉拉，玩玩闹闹的，是要你们学习的，等到考上大学，有了更多的课外时间，那个时候再去玩一玩不是更加爽快吗？现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居然还没有一点自觉，你们是高三，不是小学三年级，所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居然还在这里没有一点高三同学的样子，你们要丢脸给我们底下的高一高二的同学看吗？你们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了，作为老师，我真是痛心疾首，居然教到了这么不好好听话的一届学生，不管怎么说，除了你们的父母，老师就是最最在意你们成绩和未来的人啊。”胡老师语重心长。
　　黄凯依旧在自己的座位上玩手机翻看这个暑假十天里他和孙宁的合影，一边不听话但是另一边又游走在听话的边缘。黄凯成绩算好，又不用让老师操心，是个种子选手，这年头想找个可以稳住的好苗子太难了，这就是胡老师对内对外的一致评价。
　　“所以为了更好的管理班级，我决定这个高三重新选我们高三三班的班委，班长我指定是黄凯。其他的我会在明天上课的时候宣布。这么快就定黄凯的原因呢，第一，黄凯成绩不错，能力也好。第二，黄凯你要是再玩手机我会考虑让你一个人管这个班的所有事物，你就是班干部集合。好了，手机，睡意都给我收起来。作为你们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我先发一套英语卷子来做，下晚自习检查。现在先去吃饭。”胡老师一溜说完，噔噔噔的走了。
　　黄凯听到这些话手机一下掉了，晕死，他想，这下高三，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高三其实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以前永远不遵循放的月假到了高三真正的开始实行起来。以前高一高二的时候，本来就没那么累，所以老师就更加的肆无忌惮的温水煮青蛙，反正折腾不死你，到快死的时候也就是要高考了。而高三不一样，高效的学习是需要高强度高压力的练习题，但是同时也的确需要注意休息。所以，之前老师都是恶狠狠的说你们有什么好放假的，在学校又累不死。但是一进高三，一个月两天的假一定不会少，很准时，并且老师还会催着同学回家说什么好好补补再来学校进行下个月的战斗，同时把一斤一斤的卷子也带回家一起进补。
　　黄凯是本地人，但是同样因为学习效率而选择了寄宿，所以高一高二很少回家。孙宁也一样。所以当他们知道从办公室老师故意流出来的月假信息里，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好开心！而这个反应是直接发生在每周一次的全年级不分文理的班长例会上。
　　顺带提一下，孙宁其实一直都是班长，只是黄凯不知道而已，自从分了班，他俩的交流就仅仅是局限在生日的时候打个电话互相损对方一番，还有就是放寒暑假见几次，其他时间太少了，好在见面都会拍纪念性的合照，这才不会觉得遗忘了对方。所以当黄凯第一次例会开始的时候准备锁住手机屏出现的最近一次的他和孙宁的合照之时，发现孙宁就在眼前，黄凯吓了一跳。
　　“诶，你怎么也是班长？”黄凯尴尬了，没话找话说。
　　“啊？我一直都是班长啊，你居然还不知道，不是之前和你有提到吗，但是说到你，你是怎么成为班长的啊？凯子，看你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好的东西啊？啧啧啧，凯子啊，作为我的好姐妹好兄弟，你也不能这样吧。”孙宁比他大方的多，一下子一连串的问题堵得他说不了话。
　　“啊？哦，我就是被老师发现玩手机了，所以惩罚我当班长，唉，命苦，好在你也是班长，以后每周例会都可以聊天咯！”黄凯调侃。
　　“听说老师有好消息要宣布诶。”孙宁说，刚说完老师就过来了。
　　“你们都是高三年级各个文理科班的班长，所以，你们要负起这个责任，对得起自己还有班上的同学，要有负责的精神，尽管你们当班长的确是有付出和牺牲的，但是你们收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调节老师同学的关系，信息的传达还有安抚同学情绪，我想，这些都是你们的收获。那么接下来，我来安排本周的工作重点。”老师开场说了一通，然后分点叙述了他们在高三第一周到底要干什么。一晃半小时，当老师宣布这是每周例会以及高三月假一定会有两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心了，偏重于第二个消息。
　　这回黄凯又不一样了，黄凯开心，但是偏重于第一个消息。

　　“这个月末一起回家吧，孙宁？”黄凯说。
　　“好啊，不过我们要先去我们家附近的那个甜品店吃个爽快，凯子，真的好久没吃那里的东西了！”孙宁笑得开心，就着走廊上的落日孙宁又拍了和黄凯的一张合影，“看，孙黄班长的第一次会谈，哈哈！”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是在期待第一个月假之中度过的。
　　高三生活绝对不会像扛大包一样一天又一天抽干你最后的底限体力和活力，而是一步又一布蚕食掉你的清醒的欲望还有追求，对于文科生来说累的就是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手还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或者是彼此唯一的乐趣变成了“看，我这个星期用完了一整盒替芯”。而对于理科生来说，情况就是，自己的理综或是数学发现跌破了自己理想底限的时候他们会咆哮“天啊，我到底在干嘛，我不是理科生吗，一加三是怎么等于五的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里的字儿我是用第几只手写的，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至于英语，除了少数几个成绩特别好的会在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感慨几句屁话，其他人都选择把早就知道答案估出分数的卷子再扫一眼，然后丢进桌子里，深藏功与名。
　　比如周一的生物课，黄凯这个班长就像是中了魔障，睡觉流口水招来了一批蚂蚁而生物老师在说糖尿病的事情，“你们要记住胰高血糖素和胰岛素到底是怎么分泌的以及它们扩散到体内的方式到底是什么。哦，黄凯，请你擦擦你富含糖类的口水重复我刚才说过的话。”黄凯立马从座位弹起。“啊？哦，人体的内分泌器官有甲状腺，主要分泌……”，“好的黄凯，下课到办公室来，还有班长也来。”，“老师，我就是班长。”
　　今天生物老师的发型像是鸡窝，真是同情啊，要知道，she must get her period。【距离例会还有六天，距离月假还有很多天】。黄凯在日记本上写到。
　　要不然就是在周五的语文课上，一向英语顶尖但是语文不怎么样的马航进行课前演讲，守着说着全班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马航今天要说的结尾到底是“谢谢老师”还是直接鞠躬致谢——他平时都这么做。所以快要结尾的时候同学们兴奋的额声音越来越大，导致马航直接hold不住开始飙英文——“Ok，boys and girls，shot up，seat down，and don’t be rude。Listen to me ,ok？And I believe we will be better。That’s all，Thanks。”
　　今天马航的英语让我觉得对英语的热情又满血复活了，oh my poor English，I love you，both love Sun Ning.【去他的语法错误，距离例会还有两天！距离月假，很多天。】这是周五黄凯的日记。

　　但是第一个星期过去，当所有人到了第二周开始的第一天发现其实离月假还有整整三个星期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热情都被打了五折。
　　第二周的例会照旧说了些这个星期文理科之间以及交互的一些安排，最后快要散会的时候好像人人都被第二周毫无好消息的负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个组织开例会的年级主任庞老师忽然语出惊人，“不如我们下一周的例会去操场上开好了，呃，我会提前买好奶茶点心之类的东西。”
　　这句话果然唤醒了同学们之间的沉睡之眼，当漫天飞舞的小星星快要把庞老师淹没的时候，这位就在刚才才被同学们改变想法变成心宽体胖的庞老师，一瞬间拉满仇恨，化身胖爷，挑战着所有学生的神经——“哎哟，我说庞老师，我们都要被折磨死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这种玩笑我们现在恨得开不起第二次啊老师！”有个女班长立马说，口气虚弱的像是刚跑了一千米，“宁宁，快来，扶一下我，庞老师太坏了。”
　　孙宁就去扶了她一把，又说“老师，可别在让我们受到惊吓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觉得你没节操啊，庞老师。”
　　“就是，就是。”其他班长也附和。
　　“呵呵，”显然庞老师和那个女班长关系很好，“看着你们双眼放光的样子我就开心，年轻人嘛！都还是初升的太阳，可别像我们这把老骨头，”说着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散会吧，你们自己也要加油学习！”就迈步笑眯眯的出了办公室。

　　老师真坏，我诅咒他的肥肉让他有D cup，uha，what a sexy man！孙宁变得文静得体多了。【只限于在别人面前，同样，我也喜欢这样的她，不知道这样的她靠在我肩头会是什么感觉。距离下周例会还有六天，月假，很遥远。】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每天共用着一套模版，但是内容不同的就像是老师古板老套毫无想象力的复习用PPT一样的东西。最近黄凯所有的脑细胞都被随时随地打上了一个圈，里面标着一个字，卒。
　　这点包括但不限于黄凯一个人，几乎囊括了所有人。而在除了期待月假的同学们和期待例会的黄凯看来有着同等娱乐地位的事情，就是每周的例考。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会喜欢短暂的快乐，真正放长线钓大鱼的在黄凯看来除了姜太公之外也就没有谁了，谁都要在这里那里超一头秀秀优越感，更别说是这么群高三的困兽或者说是没多久就要放飞的小鸟。所有人都会多多少少的和交头接耳扯上关系，即便是那些学霸们拒绝回答对方这道题到底怎么做，但是仍然挡不住别人看卷子的动作。这个微妙的关系，就像是在网站首页显摆我们是快播的合作商一样的厚颜无耻。
　　每周的例考就是所有人都要趟的浑水，同样，老师在这里的角色只负责守台子（讲台），而至于底下干什么，老师并不管，或者说，也不想管。但是除非真是蠢的连高三这两个字都不会写的人，才会写上和对方一样的答案，除此之外，老师们真的管不了。
　　每周的例考都会刷新同学之间的敬佩程度，“哇，你又让我长姿势了”，“下次我们应该互相交换着卷子来写的”。所有同学都不在意这么点小东西，他们都知道比对方强的东西都沉淀在一本又一本习题里。
　　班上唯一一只无比纯净的学霸觉得这样子搞的学习效果就像他的头发一样少，所以，他选择上报班主任，然后，然后，黄凯以及全年级的班长就开始代替老师守台子。
　　于是每周的例考就变成了监视器开着，老师一发现考试哪怕是一丁点的异常，就会在考完之后拉着班长问这事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但是亲身看见过甚至使用过的各班班长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于是，这个时候黄凯觉得自己不再是每个脑细胞被标上了卒的标签，他觉得他自己就是在班上一群炸弹里唯一的一个人，他就是卒。
　　于是日子就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快，滑向第一个月假。而黄凯日记里的前三关键词也就变成——【孙宁】，【好喜欢她】，【好想抱抱她】。
　　月假之前的放学在同学们看来像是一个仪式，同样，胡老师也觉得第一次放月假有必要对放假这件事情进行维持时间是高三一年的预防针。周五下午考完周考的最后一门英语，胡老师一边收卷子一边说“同学们别太兴奋了，再听我说几句我们就放学”。
　　黄凯刚想把胡老师的话转变人称第二次公布出去的时候，他居然发现同学们早就自己坐好了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现在哪怕凳子满是钉子，同学们也会坐下去没有人会管是不是血溅当场。
　　“黄凯，替我把卷子放到办公室去，我现在就开始说这次也是第一次放月假的注意事项。”胡老师支使黄凯，黄凯并不想错过胡老师精彩的演说，飞快的跑出去，刚出去只觉得太阳好亮，被闪了眼，也没在意就抱着卷子跑去又自己跑回来。一进门正好赶上了正文部分。
　　“我们高三三班，说实在话，我胡老师说实话，我对我们班同学依然是不放心的，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或者亭亭玉立的少女，要我完全禁止掉你们这第一次的月假的可能会有的出去玩一玩的行为，我表示我做不到，所以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在做好作业的情况下，出去放松一下吃个甜品喝个奶茶什么的还是可以，但是时间，千万不要超过半小时，这就是我对你们的全部要求，好了，希望你们可以苦中作乐，好了，请各个课代表把作业写在黑板上同时记得打扫卫生。然后，放学，最后，记得这周日回来上晚自习哟！Have a good time！”。“好的！”同学们真是异口同声，让人忍不住要想着其实是一个妈来的多胞胎。听到回应，胡老师潇洒的走了。
　　但是当大家看见堆满一黑板都快要溢出的作业的时候，大家的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我感觉不会再爱了。”有人喊。“我感觉这就是逼着我回去剁手，看学校盘算的多好，还免责！”有人吐槽。
　　得了吧，全世界最墙头草的人群就是高三的学生，没有之一。黄凯心想。

　　搞定了所有东西，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孙宁来找他，“凯子，我们回家吧！当然之前，我要吃死我自己！哈哈哈！你请客！”
　　“想得美，我靠！”黄凯觉得，生活其实挺美好的，不是吗？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正是阳光开始有一点点斜射的时候，这种时候去吃甜点，真是再好不过的时候了，明明就还在暑假里，甜品店里其实坐满了或许是其他年级的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一起笑着分享他们的生活点滴，黄凯觉得这就是校园青春的最好代表，这就是长生不老药的一味配方。
　　“凯子，你带钱包了没有？我要去点东西吃了。”孙宁叫他。
　　“啊，我带了，但是你别点多少，你懂得。”黄凯的话其实丝毫没为他钱包里这一个月慢慢积攒下来的“专为孙宁甜点基金”掉哪怕一分钱的档次，好说歹说几百块还是有的。“真的别点多少，钱不是问题，小心冷的吃多了拉肚子！”
　　“嘿哟，钱不是问题，看来你是大款嘛，看来我今天是傍上大款了！有人付账，别说是吃到腹泻，就是吃到吐也得吃啊。”孙宁喜欢调侃黄凯，“老板，我要一份杨枝甘露，一份芒果冰，一份椰奶西米露，一份拼冰激凌球，还要一份芋圆豆花，再给我拿三对鸡翅，一份薯条，哦，黄凯，你要什么？”
　　“随便。”
　　“那就再来一份招牌奶茶，嗯，就这些。”

　　送上来之后黄凯这边一小杯奶茶，对面的孙宁就把自己淹没在花花绿绿的甜品里面了。孙宁吃东西的速度不快，但是看久了总有一种时间是不是静止在她身上的错觉，在黄凯看来，孙宁的食欲在头半小时之类没有下降任何一丁点。甜品店里的空调很舒服，让人不冷不热，再加上空气里浮动的音乐，即便不是什么世界名曲，但是用来烘托一下浪漫的气氛，还是绰绰有余。
　　孙宁从小的食量就有这么大，好在虽然她看起来有肉感，但也不至于太胖到了嘟嘴女孩的地步，黄凯喜欢她，连黄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孙宁的，记事起，还是小学，初中？看着孙宁吃东西的样子好像是她在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孙宁的动作总是这么具有感染力，继而逐渐的感染自己的全身，让自己自然而然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距离近一些，再进一些。
　　小时候的孙宁比现在文静，现在其实也挺文静的，但是和黄凯在一起又不一样，黄凯作为她的好姐妹，好兄弟，孙宁自然是什么情绪都和黄凯一起分享，在一起回家上学玩耍吵闹的过程中，有一种默契自然而然就形成了。
　　就像是初中有人托黄凯给孙宁递情书，黄凯知道是什么，同时也递给了孙宁，但是孙宁第二天一早来的时候把信原封不动的还给那个要黄凯递情书的男生手里的时候，黄凯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那个男生拿走了，他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上孙宁的时候，就是在用这种对孙宁亲近的占有权来宣告孙宁是我的，而后来觉醒，变成了喜欢，深深地喜欢。不管有没有越过好朋友的界限，黄凯都对孙宁有信心——从孙宁在小学把欺负黄凯的男生打成熊猫眼的那一拳开始。
　　当黄凯花了差不多四倍于胡老师说得放松时间的时候，孙宁终于吃完了之前点的和后来追加的部分——追加的部分几乎都是孙宁尝一下，黄凯解决完。时间也到了的确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的路上也就快到夕阳的时候了，两人走在路上，影子被拉长，黄色的光线让两人都觉得时光好漫长，漫长的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都融进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家楼下，“那黄凯你明晚来我们家教我数学好不好，我和你交换，我教你英语”，“好，那我们就现在分来，回家吧”。

　　作业的确多，在第二天晚上之前黄凯尽量把一半还要多的卷子写完，周日他想早上多睡会，继续周六晚上给孙宁讲题的好感觉。结果，在周五回家的当晚，黄凯刷题刷到晚上两点，第二天一天都是没精打采的，要不是强打精神七七八八的写完了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任务，黄凯肯定悔死了。
　　“妈，我去孙宁家给她讲题，我会早点回来的。”

　　“今天我给宁宁的讲题基本上就是这里的公式，那里的辅助线，还有这里的空间折叠，她居然被我教了一个小时都还是不会，苦笑一下，还是把理科方法的建坐标系的方法告诉她好了，哦，还有我也教了她一般数学压轴题的基本思路是什么，还有一些失分点。希望她的数学成绩可以好起来，拜托了，她是我喜欢的人啊，我想和她在一起。唉，比起她教我英语，我觉得我教书的功力真是比她好太多。‘这里死了个人，所以乔伊小姐恐惧了。’她给我解释了老半天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报警’这个单词填？难道死了人不报警？最后她朝我咆哮了。真是该死的英语。最后，宁宁今天的睡裙很可爱，而且她居然还说是特意穿给我看的！”
　　黄凯带着这样的一段写在日记本上的话睡觉了，他提前和他妈妈说，要享受这次的睡眠到第二天十点。
　　从梦里到白天然后再到炎热的下午，最后到要去学校上晚自习的之前在家里吃的晚餐，第一次的月假就这样接近尾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并没有出现什么黄凯忽然想要表白的恶搞事件，也没有出现黄凯想着孙宁茶饭不思的事件，喜欢就是喜欢，而时间就是时间。在一天又一天的高三复习中，各种充满丢脸的小段子出现在黄凯的日记本上，比如同学半夜走错厕所，或者吃饭吃出来蛋壳但是还是毫不犹豫的吃掉，或者是其实大家都爱晚上聊天结果逼得巡逻老师在黄凯宿舍打了几天地铺。但是始终，黄凯的日记结尾永远是高考完就对宁宁表白这件事。

　　而时间渐渐来到了高三的寒假，不消说，又是补课，放假的时间则缩短到了除夕夜晚上，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外带一晚上，值得庆幸，大年初三晚上不上晚自习。
　　等到黄凯回家的时候，什么都为他准备好了，年夜饭大餐，还有年货零食，还有新换的床单，什么都是新的。黄凯自觉这样的日子其实太美好了，尽管在学校还是被折磨，被折腾的主儿，但是起码自己精力满满，在干着追求自己梦想的事情。
　　黄凯顺便还要感谢一下他们这个学校的老师，这在个中国的传统佳节里并没有让黄凯他们学习到死，这三天半的假期，是不带任何作业的，胡老师给大家带来的消息就是大家可以家里补充补充这一个学期以来一直被透支的体力，按照他的原话“只要你想，这三天半哪怕一直睡着都可以，没人管你”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假期——当然啦，对于成绩顶尖的人又是两说了。
　　大年初一一过，到了年初二的时候给亲戚拜了年，黄凯晚上觉得累着了，第二天就不想再和爸妈出去拜年，就说自己在家里好好睡一觉，补充补充能量，在初二晚上十点就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十一点才起来，这一觉可真久，真香。
　　但是等他起来发现家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也不起锅灶，就瞬间觉得没了兴致，他自己觉得自己营造不出春节的气氛。所以他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找人，一个电话就拨给了孙宁。恰好孙宁也没出去，两个年轻人就到一起开始聊天，聊了一个来小时不过瘾，然后黄凯就把孙宁喊到家里来，自己煮了饺子，吃着饺子开始聊天，聊着聊着不尽兴，后来就开始看电影，一部一部的看，就着酸奶和红枣。
　　“我真是最爱这个电影了，凯子。”
　　“我也很喜欢，对了，这个电影其实讲的就是我们的生活如果遇到了挫折该怎么办，就像我们的高三一样。宁宁你对未来有想法吗？我想考一所师范呢。宁宁你呢……”黄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孙宁说，“我发现我的成绩还是不好，所有的东西还是不会，我根本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我现在哪里都不想考，我现在迷茫，厌倦，脑子里都是些没用的碎屑，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一颗清醒的脑子”，孙宁说这些话的时候音调很低，全然不是平时和黄凯说话时候的元气，也不是和其他人交流的礼貌和清新。
　　“宁宁，没关系的，我们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和迷茫，但是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那个时候的约定？这么多年了，我就已经觉得自己已经够了，我觉得对你已经够了，我不该再对你那样了，黄凯，你知道我不配的。”
　　“孙宁，你要知道我们从小认识了这么久，有哪次不是你来影响我，你来骂我孙子你来骂我懦弱，但是现在的你怎么了？跑我家看电影把自己的魂都勾没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一个矫情的人，你要知道，那个约定之后，你答应我的。”
　　“别再幼稚了好么，我们之间，现在有的，不只是普通情感，而是这十几年来的互相鼓励，别傻了，你怎么和一个和尚一样，不沾荤腥，什么狗屁约定，不过就是家家酒罢了。”孙宁的声音还是很低，听的出里面的绝望。
　　“其它的情感？你是说我可能会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别傻了，我，黄凯，才不喜欢你，你别再想了，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黄凯不会喜欢任何不求上进没出息只会低着头哭的人！永远不会。”黄凯心里其实又急又气，孙宁是他喜欢的人啊，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一段话，算了，只希望高考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是么，黄凯你的成功哲学和择友标准真是高，我今天佩服了，但是黄凯我就是要说，我就是喜欢懦弱的自己，这点和你无关，自从那件事之后你要我强大起来之后我就没发现比现在更蠢的事情了，我就是喜欢懦弱，悲伤，把自己的情绪当成射线一样散发，这一点你黄凯管不着，我今天找你说说心里话就是我错了，我的真实形象不被你接受，所以我这些年是瞎了眼，黄凯，你要记住你还是一个男人，以后别来求我。”孙宁还是低声说，但是声音却充满着绝望和无助，“我现在就回家，顺便我预祝你高考顺利。”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孙宁抽噎了一下。
　　原本热闹的鞭炮随着孙宁把门关上的一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但是黄凯觉得其实也没什么，高三还有一半，宁宁她需要的是时间。其实一切正常。至于以前的那个约定，希望宁宁还记得她经过了小学时候被老师骂“你这么疯癫有什么好，你是男孩子吗，但作为女孩子，你的成绩怎么可以拿得出手。”这种话之后，黄凯和孙宁就约定了——不能再疯了，哪怕知道自己是因为懦弱而咋咋呼呼，无论如何，以后都要有一颗坚定的心和沉稳的做事风格，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在那次两个小朋友的泪水里了。

　　把现有的绝险天途和万丈沟壑填满，需要的是上帝之力或者千百个愚公；但是蝴蝶扇起的的一阵龙卷风，在龙卷风出现之前，恐怕我们觉得能够欣赏曼妙的飞舞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其实一切正常。
　　三天半的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大家又开始回到学校的时候，黄凯的心里想的没有太多的自己的情感了，他觉得先考上大学比较重要，所以他把日记本留在家里，他也把手机放在家里，带走的就只有拿回来随意看看的一些公式和概念，高三下学期，其实也一切正常。
　　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学校里像是推行了□□，人人都在埋头苦写，再没谁又拿着手机一玩玩一天，也没有谁故意在晚自习吵着吵着让教室不得安宁，这个时候人人其实都得到了一个机会，这是他们离自己的梦想最近的时候，就这样，一天有一天，他们看着倒计时一百天的牌子被挂出来，然后再看着时间一天一天减少，然后在减少的时间里经历第一次模拟考试，第二次模拟考试，就连胡老师，也减少了说废话的时间，每天就是给同学谈心，讲题，要不然就是上课的时候忽然一下对同学们笑一下，用他的话说“我这是鼓励，而且，这样对你们的心情也有好处，尽管我的褶子多了些。”
　　到了倒数十几天的时候，第三次模拟考试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周一，开例会。结果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向温和的庞老师忽然严厉起来，说“孙宁，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自觉的女生，本来想着你成绩下滑是因为你自己状态不太好，但是第三次模拟考试我才发现你交了空白卷，你现在是怎么了，你是胆小鬼吗？你现在就像个战败的士兵。”
　　孙宁低着头不说话，黄凯看着孙宁疲惫的脸，心里像是被原子弹轰过一样，原来春节时候的事情，到现在才真正露出冰山一角，自己真是太蠢了。希望还没有错过最后的机会，就是这个周末的最后一次月假。

　　月假的时候，黄凯去孙宁家里叫她出来，他们又去了那个甜品店。进门的第一句话——
　　“孙宁，你先在是到底要怎么样，你看看你学习这学期烂成什么样了！”
　　“黄凯，我再说一遍，我就是喜欢懦弱，我就是喜欢这样，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孙宁，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掉你一整个学习上来的努力吗？你觉得值得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做得好你就去做啊，我不拦你，但是我的事情，请你不要管。你管不着！”
　　“我偏要管，我们熟悉彼此的一切，所以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里，所以如果吵起来，我不见得会输。”
　　“哼，你以为我就真的乐意和你吵吗？事实上我连理都不想理你，自从春节之后，你有在关心我一下吗？没有，所以你现在拿什么来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把我约出来，你又有什么本事来管教我！”
　　“你还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你根本就是胡闹，我觉得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比得过所有人，我有这个自信……”黄凯没说完，就被孙宁抢了话头。
　　“自信？哈哈，我就看见你人模狗样的和我谈自信，你已经成功了吗还是出过多少本畅销书了？你自认为你能扭转过我，但是实际上，你错了，你的力气比不过一只蚂蚁，我和你就是在浪费时间。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孙宁说着说着快要哭了，黄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飞快的把自己的日记本给孙宁看，语气弱下来，说“宁宁，你看看好么？”

　　孙宁看了几行，冷笑一声，就摔门走了。

　　接下来一直到高考完，其实黄凯的心里很难受，一方面高考带来的压力够多了，另一方面还要担心孙宁的状态是不是会影响高考，尽管孙宁没回过黄凯一次黄凯给他的的鼓励短信，但是黄凯还是可以在偶然几次的碰面中发现孙宁的精神在慢慢好起来，这样是好事，真正的好事。
　　高考完的那天，天气很好，而且又是四五点钟的时候，天光开始斜射，他在回家准备狂欢的人群里找到了孙宁，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说“本来这件事情就是要等到现在说的，但是不好意思，我好像把它给提前剧透了，但是宁宁，要是我说你还会觉得惊喜和开心吗？”
　　“你要说什么，凯子，我怎么不知道啊？”
　　“宁宁，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孙宁笑着把黄凯推开笑骂他没个正经，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当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黄凯发现屏幕背景就是他第一次例会时候和孙宁拍的照片，那个时候，穿着一样校服，阳光下，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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