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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采女
小姐有轿可坐,丫鬟自然只能跟在轿子外面儿走着。见楚瑄瑶上了轿子,就过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前一后的抬起轿子。
此时,前面不远处那车上也下来一人,两个丫鬟大着胆子抬眼朝那人看了一眼,只瞧见那人背影。当日因着那血流成河的场景没敢细瞧,这会儿再见了,更觉着那人玉树临风,气度非凡。若是此人……倒也配得自家小姐呢。
两个丫鬟原本提着的心这会儿忽的落下了半个,这才有心思暗中打量周遭情景并抬着轿子之人,这一看,见了抬轿子的、跟在边儿的那些个人的衣着打扮,这才忽的变了脸色,惊抬起头来,看向前头已抬起了的那架轿子。
楚瑄瑶稳稳坐于轿中,半垂着眼睛,轿身轻轻一晃,外头那二人抬得甚是稳妥再不摇晃。轿子外头极为安静,一路行着,再听闻不见声响。
许久,轿子再一摇晃,放于地上,就听着外头有人道:“小姐,请下轿。”
轿帘子被人挑起,望梅湘月白着张脸孔扶她下来。众人所处之处正是一处小院门口,院子里头花坛假山高树矮竹,上头皆布着一层雪,那院中回廊小路甚是别致,隐约只能瞧见一角飞檐。
院子外头大门之上,只写着“鎏淑”二字。院子里头迎出来男男女女数人,男女各是一式的打扮。
见了楚瑄瑶,齐齐拜下:“奴婢(奴才),见过主子。”
“起吧。”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楚瑄瑶道了一声,来时路上,她随身的银两等物都留在了原本的车上,只贴身缝补在衣裳里头的银票金箔带了出来,这会儿自然没法子打赏。
那些人也不在意,听她吩咐又纷纷起身。
一个女子笑着迎了过来道:“主子请进。”又向望梅湘月二人笑道,“两位姐姐才到了,想必路上辛苦,院子里头已为二位姐姐预备好了换洗的衣裳,奴婢虽手脚笨些,却必会仔细伺候好主子的。”
二人听闻这话,皆抬头向楚瑄瑶瞧来,瞧了这些下人的衣着打扮,便知这是此处的规矩,下人自要换好衣裳。可小姐身边儿若没自己带来的人,又哪里能方便了?
楚瑄瑶朝二人微微点头:“劳累了这一路了,你们也下去歇歇吧。”
二人听闻,只得随着另一个退了下去。
那丫鬟扶着楚瑄瑶一路向院子里头行着,指着边上经过的一处已被冰封了起来的池子道:“这里面夏日里头养着睡莲,最好看呢,每日都能闻着那清香味儿。”
朝那处扫了一眼,楚瑄瑶微微点头,又一路行进主室,里头一桌一椅,皆是精致秀美,陈列摆设,也全是寻常人家再见不到的,便是楚家,也只有当年老太爷的房中有些个摆设能勉强比得一二。
“下头已经热得了水,主子可要先沐浴?”扶着楚瑄瑶坐下,似是知晓她赶了一路过来,那丫鬟忙请示道。
又点了点对,楚瑄瑶方带着三分淡笑瞧着她问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忙笑道:“瞧奴婢笨得,竟把此事忘了,奴婢名春燕,是当日教引嬷嬷给起的,主子若不喜欢,还望主子赐个。”
“这名字喜性上口,倒和了你的性子。”楚瑄瑶微微点头,又问道,“你入宫已几年了?”
春燕笑道:“奴婢十二岁入宫,如今已经十六了。”
稍抬头,沉思了下,楚瑄瑶方道:“昭国宫中似是年满了十九便放出宫去自行嫁娶?还有三年你便要出去了,家中可有定夺?”
春燕脸上微微一红,垂头道:“入宫前说和了一家,等日子倒了便……”
楚瑄瑶笑着点头道:“到时再给你添上份了嫁妆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多谢主子。”那春燕这会儿有些个慌神儿,红着脸又福了一福,忙道,“主子,奴婢可叫人去抬水来?”
冬日里头沐浴,水中还能漂着各色花瓣,屋子里头生着地龙,竟比南面那里过冬还要舒坦几分。
把这一路疲惫尽数清洗,楚瑄瑶只觉着身上似都轻了几分。自己竟是如此入了昭国皇宫,倒是叫人再想不到,只是不知那日众人遇袭,那些个恒国军士逃离回去,若是把这消息传了回去,祖母那里……
想到此处,眼中暗了一暗,心中有些个发紧。想要遣人回去说上一声,可既然人入了这宫中,便是要听那皇帝之命行事,自己便想擅做主张,也要有人乐意帮自己把消息传出去才成。
可这一路过来……想必……
沐浴妥当,再出来时,望梅、湘月二人也各自梳洗妥当,换上了同春燕一般的衣着打扮,正等在房中。
“小姐。”再见了楚瑄瑶,见她头上还带着水气,望梅忙取了巾帕过来,给她细细擦着头发。
那边春燕道了声:“奴婢去瞧瞧,饭菜可妥当了。”见楚瑄瑶点头,这才退出卧房之中。
“小姐!”湘月这会儿方上前一步,急急低声道,“咱们似是在皇宫之中!适才外头那些个抬轿子的都是太监!”
抬起眼皮来,只瞧了瞧这丫头一脸的急色,楚瑄瑶只嗯了一声儿,当是听见了。
望梅叹了口气,看了看那里不知是焦急还是惊喜的湘月:“小姐定是早知道了,等着你说,怕是外头的雪都要融了。”
湘月嘟着张嘴,似是还想还口,楚瑄瑶抬头冲二人苦笑了声:“非是我之前不想同你二人说,不过是个心里的想头,怕是也不对,没真见着这番情景哪里乱胡乱猜测?”
湘月忙笑道:“小姐哪里的话?奴婢们还能怪了小姐不成?这下可倒好了!没想着最后还是入了这昭国皇宫呢!小姐本就是来和亲的,如今可不两全了?”
平素湘月这丫头说话总要挨望梅几句数落,这会儿听了她此言,倒叫望梅点了点头,亦瞧向楚瑄瑶道:“可不是呢?早先路上遇到那么一出,消息也不知传没传回咱们大恒去?这会儿小姐既入了宫,消息定已经传了回去呢!也好叫太夫人安心。”
听闻此言,楚瑄瑶眼中暗了一暗,肃起了面孔,抬头朝二人扫了一眼,沉声道:“这话以后不许再提。”
“小姐?”两个丫鬟皆是一愣,不解其意。
朝身后那大迎枕上靠了过去,楚瑄瑶半垂着眼帘,缓缓道:“回头若有人来指点说些什么,便照着那些人的话说。便是无人指点什么,若是没人问,咱们也不可自报此事,日后在这处住着,没事少出去走动,更不许胡乱嚼舌头。”说罢,又抬眼向二人看来,“这里是皇宫,不比家中,唯小心谨慎方能活得长久些个,若是乱言乱动,便是你家小姐也是保不住你们的性命。”
二女心中一紧,忙垂头领训,知道要随小姐北上和亲,二女心里早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只这一路大大小小的事遇得太多太乱,如今刚一歇了下来,又知阴差阳错的入了这昭国皇宫,方松了口气儿,一时没了那小心的念头。
那位是皇帝,自己的消息能不能传出去,全凭他一句话而已,只他若有何计量,自己入宫这事,还不知会是如何呢。
转头瞧着房中正燃着的三足莲花飞鱼炉上着的阵阵白烟出神,耳听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春燕的声音由外头响起:“主子,饭摆好了。”
宫里宫外,江南江北,正是新春又到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备起了年节饭,祭灶扫土。
北面昭国皇宫中,虽有些个习俗风情同南面恒国不同,却又是相通的。宫人们于各院忙碌布置点缀,把那枯枝上头系上绿的、黄的、红的绢花儿树叶,应着那皑皑白雪,把这宫里点缀得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楚瑄瑶三人入宫已有七八日了,望梅湘月方熟悉了平素能行动的几处地方。这日同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宫女一同出去取给下人们的份例年节赏赐,人进了屋中,二女便自沉着张脸孔,那湘月更是气得脸上发黑,看到楚瑄瑶靠在窗边儿正瞧着本子不知何书,张了张口,转头又看到望梅瞪着自己,朝自己摇头,只得把那想说得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楚瑄瑶那里头未抬,眼未动,便似是觉出了这两个丫鬟不对,开口问道。
二女脸上皆是一肃,忙低了头,不敢作声。
挑起眼来,朝二人瞧去,湘月那里垂着头,一副不知打哪儿受了气回来似的,再看望梅,脸上倒还好,只那眼圈儿竟红了。
眼中微微一沉,楚瑄瑶放了手中的中,又道:“怎么了?”
两个丫鬟转头对瞧了一眼,又看向楚瑄瑶,一副想说却又不敢的模样,那边湘月再忍不住,一下子跪倒地上,声儿中带着气儿,急急的便道:“小姐,他们……他们也太欺人太甚了!”
“仔细!你还怕人听不见不成?”望梅急得跺了跺脚,一咬牙,也低头跪到湘月身边儿,“小姐,今天奴婢二人去领份例,听他们说……听他们说……”
“说什么?”楚瑄瑶本当是二人受了宫里哪位的脸子,这会儿听她们似是听说了什么,这才暗松了半口气。
“小姐,他们说……说这回宫中一回进了十二位采女,过年时可不显冷清了,奴婢就多了句嘴,跟了同去的一个小宫女,才知道……才知道小姐竟也是他们说的其中一个!”自家小姐北上和亲,在她二人瞧来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如今入了这大昭宫中,就算当不得皇后娘娘,也能当上个妃子啊!怎么竟是那最低的采女?!
望梅垂着头,眼睛里头冒着泪水,既被封为了恒国公主,又是以结两国之好过来的,便是个摆设,也当是个皇后才对!如今不明不白的进来了,一没封赐,二没正经拜见皇上,便被这般的晾到了此处,那昭国皇帝便真真有三千后宫,也不应如此行事!
楚瑄瑶眉毛挑了两挑,“嗤”的一声轻笑,抬手掩口笑道:“我道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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