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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六瑞雪
暑气消散之时,正是帝驾由西山启程向京中而去的时候。
暖车里头闭着门窗,楚瑄瑶同大皇子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外头有寒气进来再让这母子受了寒。可外头不过是九月的天,又是白日,哪里真能冻着了人?
等一行人回了宫中,忙去了斗篷,楚瑄瑶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再一细瞧大皇子,小脸亦是红扑扑的。
“皇上只管忙去,后头的事情有我呢。”把大皇子身上的衣衫解下了两件,楚瑄瑶忙抬头向皇上瞧了一眼,轰他出去。
抬手摸了摸鼻子,皇上抬眼细看了楚瑄瑶一眼,再垂眼看向大皇子,并不做声。
“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就这般围着自己母子打着转,楚瑄瑶一时摸不清头脑,疑问了一声儿。
这一问,皇上干脆一摆衣角,直坐到床边儿,取了几上的茶,缓缓吟了一口。
楚瑄瑶眉毛一挑,抬手命几个宫女退下,这才转头看向他:“皇上,可是出了何事?”
皇上那里眉头微锁,似在琢磨些什么,半晌,方抬眼向她看去:“西南那支奇兵,半路上遇着了大尤国的骑兵队,虽没被他们当场撞上,为了牵制敌军,郑将军命人分出一只队伍以诱敌。”
楚瑄瑶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沉:“是在哪里分出去的?”
“已到了大漠之中才分的。”
心中沉意再降三分,若是还在草原上,便是分出这一只队伍,只要机灵点儿,半路上想法子甩了追兵,指不定还能逃得一丝生计。可若是在大漠之中……
忽的想起他适才看着自己时那探究神色,楚瑄瑶脸上微微变色:“是谁带的队伍?!”
都道是瑞雪兆丰年,不过今年这雪似有些邪性,大江南北竟都下了起来。南恒那里,向来是终年不见雪花的地方,可这一回竟也没幸免。看着那天上纷纷撒撒的晶莹雪花,许多的文人墨客竟相吟诗做对以讼此景。
“粮库的顶子塌了?!这回糟蹋了多少粮食!”女帝脸上黑漆漆一片,恨得牙齿发痒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臣子。
“回陛下……还在清点,里头看守的兵卒已有数十……”
“快去查看!那些粮食……粮食……”女帝抬手一挥,不及听他们下头的话,就一股脑的把人都赶了出去,这才转头对身边一名女吏道,“再叫人去问问司农,地里种着的那些越冬的粮食可还救得?!”
“是。”那女吏应了一声,倒着退了出去。
女帝这才长出了口气,眼上、脸上的皱纹似一日间又多了许多似的。
数日前下的这场大雪,竟把恒国这一年两回的越冬粮草给生生冻死了许多。这雪虽下了就化,可竟稀稀拉拉的连下了七八天,到现在,连粮草库的房顶子竟都给压塌了……
心中正转着这许多事情,就听见外面来报,圣雅公主到了。
“母后,那平德只长着张好皮相,竟半点儿风情都不懂!如此驸马,要来又有何用?”圣雅公主一进门儿便张口说道,连女帝此时正沉着脸孔揉着额头都没瞧见。
听她这话,女帝森然张开眼睛:“当日要嫁他的也是你,这会儿闲他没趣的也是你?你上一个丈夫死了还没出一年,朕就依着你再择夫婿,这会儿竟还敢来宫中向朕抱怨?”
虽觉着女帝这话中气息不顺,可圣雅公主却没多想:“这大好的雪天,叫他在冰上拉个雪车他都喊手疼!恒国上下这会儿都做咏雪的诗,可他竟说大恒地南,此雪怕非是吉照,哪有他这般扫人兴致的?!”
“啪”的一声,女帝把桌上不知什么丢到圣雅公主脚下,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我养你、教你多年,却不想把你教成了如此纨绔!这场大雪一下,地里冻死了多少庄稼?又有多少牲畜遭了殃?适才连国库存粮的屋子都塌了,你竟还有心思赏雪玩雪?!”
圣雅公主脸上一阵愕然,见女帝似真真被气着了,忙上前一步要去扶她:“母亲莫要生气……怎么……怎么也不能没了咱们的吃用。”
“啪”,又是一声,这回却是女帝心下凄然扇到了圣雅公主的脸上:“你、你……若是我百年之后,这天下怎么能交给你……”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急跑了过来,一进门人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这两日昭国军中调遣往来,我军派人潜入查探,今日刚知,竟是昭帝……昭帝带兵亲征!”
这话一入耳,女帝心中一震,忽觉得头晕目旋,仰头就朝后头倒去,两眼发着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母亲、母亲!”
“陛下!”
“太医,快叫太医来!”
“没想到今年这雪,竟下遍了南北。”
“朕倒是觉着,今年这雪下得好。”说着,皇上把脸凑到楚瑄瑶脸边上,向窗子外头看了看,“北边也就算了,这雪一连下了这许多日,正是瑞雪兆丰年,只南面、同大尤那里,怕是要吃不消了。”
楚瑄瑶先是淡淡笑了笑,随即肃了脸孔——这雪一下,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又要死上多少牲畜……
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莫要心忧,便是没有这场雪,该去的一样会去。”
楚瑄瑶轻点了点头,她只是怕……程跃那里带军做牵引,直到这会儿还没消息,若是没这场雪,心里还敢抱着些希望,可这会儿……此事,她根本没敢向望梅提起,只叫她在家中好生伺候公公,照料幼儿。
二人正说着,后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忙转过身去,就见不过四个月大的皇长子,这会儿正在床上爬着,脸上笑得只能看见一颗刚冒出来没两日的小白牙。
“你倒是乐得很。”皇上笑着凑了过去,叉腰把他抱了起来,一下下颠着往上举,胖小子更是乐得看不见眼,笑声一回比一回更大。
“娘娘,东西都理得了。”湘月早已梳上了妇人头,虽还留在宫中,却不再是宫女,她同小许子自有住处,不必再似以前那般的睡在主子身边,但离得却也不远。
楚瑄瑶点了点头:“今日叫他们做火锅上来,天气寒冷,吃那个正好,也不费事。”
“是。”湘月应罢,眼中带着几分惊叹的朝窗那里看了几眼,“当年还在恒国时,哪能想到竟能在南国见着如此大的雪?”
“别说这么大的雪,就是连雪也是一辈子见不了一回的。”
圣驾此时已过了澜河,正停在源河三省这里,离着恒国不过三五日的路程,可比早先人在京中时要近得多了。
见皇上还在那里抱着大皇子逗弄个不停,湘月朝楚瑄瑶那里凑了凑,低声问道:“主子,您说,这回这仗能打多久?”
上一回众人南下,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那回不过打了几个月,便把这源河三省拿了下来,这一回,皇上可是张旗擂鼓的明着过来的,要是比那回用的时候还长,岂不丢脸?
似是听出湘月话中的意思来了,楚瑄瑶好笑的瞧了她一眼:“昭国同恒国可是打了好几十年的仗呢。”
言下之意……湘月还是没听出来。
嘟了嘟嘴,转身儿出去吩咐晚上用的膳去了,人刚走到院子里头,叫过了两个小宫女去传话,那里就见小许子顶着雪走了进来。
一见湘月站在院子里头,小许子裂嘴冲她一笑,湘月脸上一红,转身就要进屋,却听后着她家夫婿道了声:“皇上可在?”
原来是找皇上的……倒也是,他这会儿正当着差呢。
忙敛了脸上那说笑不笑,说气不气的模样,点了点头。
就觉着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儿,拿身子挡住旁人的眼睛,轻拉了拉她的手,没等她羞恼甩手,就冲门里道了声:“皇上,前面有军情急报!”
见皇上接了那急报,拿在手中看着,眉毛却越挑越高,楚瑄瑶不由得心中有些个发紧,待他看完,才问道:“皇上,可有何事?”
“事?”皇上脸上挤出个古怪笑意,“事……倒是有,只不知……是好是坏?”
“怎么?”
“那南恒女帝……昨儿个先是晕过去了,醒来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按理来说,皇帝若是身子不适,都是要捂着盖着的。就是下面有太子皇子守着接任,也要先等皇帝正经去了,新皇帝已握了朝中大权才能通报出来。
可南恒毕竟与众不同,那日圣雅公主虽然正在宫中,可一忙一乱之中,这一位哪知道这些御下之道?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自己就先把事情嚷嚷出去了!
女帝身子还不知何时好转,圣雅公主又于政务一窍不通……倒不是女帝有心不教她,而是因这位……她就是不学啊!
女帝带她上朝,她坐在皇座边儿上打量朝中哪位大臣长得顺眼,有两回还当场就问下头臣子家中有几房妻妾?房事如何?这么一闹,女帝只觉着她年纪还小,等她定定性子再手把手的教她这些。
这一等,就足足等到她十八,女帝见再等不下去了,就干脆给她先赐了婚,有了丈夫儿女,怕是能稳重一些?却不成想,结婚不到一年,她就把自己的丈夫给砍死了。守寡不到一年,就又闹着要嫁人……这才刚嫁了没两个月,又嫌弃自家夫婿不解风情……
再加上北昭大军压境,女帝这一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干脆被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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