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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即使之前还有些在意母亲的态度,顾虑在踏上前往梅德湾的火车时均烟消云散。雨寒只能看见耀眼的凯文——一件浅灰色羊毛大衣穿在他身上竟如此漂亮。
她不敢把目光遗留在他身上太久,怕被看出端倪,故此拿了本书充当烟雾弹。坐在对面的凯文并不清楚雨寒的内心活动,只当她是不想说话,自己也戴上随身听开始仰望窗外。
列车在一片黄金山野间奔驰,层层枫树犹如火炬,映得山峰似被烈火燃烧,绮丽壮观。
雨寒偷偷看着凯文看窗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深秋的景色吸引。
“漂亮吧,”凯文摘下耳机微笑着说,“去年我在这个时候回家,心里就想,这样美丽的景色不跟朋友分享实在浪费。”
“......嗯。”
“四季里我最喜欢秋天......当然,圣诞前后下着鹅毛大雪的罗德岛也很美丽。”
雨寒本就不善言谈,在凯文面前更不自然,想了半天答了句:“你喜欢秋天因为NFL赛季从秋天开始吧?”
凯文听后哈哈大笑:“在你眼中我除了美式足球就是美式足球对吗?”
雨寒颇感尴尬,可否认得一点说服力也无,她想不到其他话题,因他们两个除了家长是世交之外,几乎毫无共同点。凯文是备受瞩目的学生偶像,她只是丘雨寒——一个臭名远扬小三的女儿。若不是家长的缘故,她深信凯文.杨此刻绝不会坐在她面前。
“看来我要改变我在你心中是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还得费一番功夫。”他笑。
“......我知道期中考你是年级第一。”
凯文愣了一下。
“Honor Roll上看到你的名字。”
“嗄!”凯文恍然大悟,“GPA不保持在3.5以上,父母不准我打球。”
“光为了打球而学习也不必有4.0的GPA吧,那可是要科科拿A+的。”
凯文谦虚一笑:“别的我不清楚,数学这一科的期中考似乎被某人爬了头。”
考试分数并不公开,但雨寒知道他说得是自己,卡特老师曾告诉过她,她的分数是十一年级最高,可她并不想让凯文认为她是个书呆子......因此话题又转回足球。她说:“小时候你曾告诉我,梦想是圣乔治,如今目标已达到,那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凯文并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对话,不过还是温和地答:“印第安那洲的诺特丹大学。他们是美国史上孕育出最多NFL队员的学校,而且大学橄榄球界,诺特丹曾连获十一次全国联赛冠军。如果能加入Fighting Irish,那是毕生的荣耀。”
他笑看着雨寒:“知道我为何那么崇拜Fighting Irish吗?因为他们的信念并不只是赢,他们相信,在逆境中重生然后坚持到底,才能够使奇迹发生。我向往这种强悍的生命力。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一定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打入NFL。”
隔了半天,雨寒轻问:“怎样才能做到像你这般意念坚定。”
“当你由衷地热爱一件事时。”
以前雨寒觉得自己跟凯文.杨相差十万八千里,听完这番话她简直自卑得无地自容。从小到大她只知用功学习,可学完之后用来做什么,将来的梦想又是什么,老实说她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差距让她觉得根本无可能跨越。
凯文.杨属于他的梦想。
无论之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如今她觉得都是水中捉月,因凯文不会为任何人滞留,他完全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股苦涩的莫名情愫在胸中涌动。失落?失望?她不清楚。小小萌芽还未开始成长就被抹杀的感觉,来无影去无踪。
在车站与凯文分道扬镳后,雨寒抱着沉重的心情坐上私家车。几天来一直为凯文雀跃不已一下子冷静了,发现现实中有太多使她心烦意乱的事需要她去面对——例如感恩节晚餐;例如难缠的亲戚;例如继父......
她想起临走前母亲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想出许多种可能性,然而,真正迎来的却是超越一切想象,有预知能力也难算到的一记当头炮。
世上每天每秒每个角落都有许多凑巧的事情发生——彩票期期有人中,广告牌无故跌落砸死路人,一次旅行邂逅终身伴侣,在家睡觉也被雷劈到......诸如此类。
无论是意外惊喜抑或飞来横祸,无人能预测隄防这些旦夕祸福,所以当怪异的事情突然降临不必追着老天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为什么。It’s just because。
丘雨寒在十五岁那年悟出这个道理。
一踏入家门母亲便慎重其事地告诉她,罗伟先生的儿子回来了,雨寒先是一愣,可很快又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大家都不再是孩子,况且她也不住在家里,根本没必要担心会否与异父异母同胞不合。
她对这位‘哥哥’几乎是一无所知。
继父从不提他的儿子,雨寒只在亲戚及邻居口中得知一些大概——他比她大一岁半,父母离婚后随母亲般到别处。
撬墙角的小三才更值得讨论,梅德弯那帮人甚少把被遗弃的孩子和原配挂于嘴边。
午后的书房,雨寒前来问候刚从康州到步的老罗伟爷爷,房门是敞开的,她依旧礼貌地敲了敲,离远见到紫檀木桌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男子,身穿奶白色毛衣,背着窗外的光,有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他正在和坐在书桌后的爷爷说话。
雨寒很少会看一个人的背影看得发呆,可此刻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是他那如影如幻的光环,还有难以言喻,似曾相识的感觉……雨寒突然感到掌心冒出冷汗,止住脚步。当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她发现自己几乎在内心祈祷:不会是他,不要是他!
可大脑早将事情分析妥当。倒底,世上有如此超俗气质的人是极少的。因此看清楚那张冷峻孤傲的脸时,她既意外又好像已预料到,只疯狂地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什么玩笑?
“进来。”罗伟老爷高坑洪亮的声音在狄伦身后响起,“雨寒,这是我的孙子,狄伦。”
八年来,老罗伟从未如此正式地看着她跟她说话。
狄伦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嘲弄,微薄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扬,有满足,又有点幸灾乐祸。
“爷爷,我们已见过面了,我跟她读同一所高中。”他说。
老罗伟点点头,眼里却只有狄伦,“本想在你回国时就来见你的,可是你直接去了学校。”
“我不想再耽误学业。”
老人抬起一道眉。
“去年为了照顾母亲停了半年学。”
“啊对,我听说了。”
狄伦沉默了几秒后说:“病魔顽固,她勇敢地抗争了五年,不过至少现在已不再痛苦,对她来说是解脱。”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见你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狄伦怎会不知道这些,无言以对。屋内一片肃静,雨寒一时无法消化,也只有保持沉默。
这是一个不该有她在场的谈话,她的立场实在尴尬。
“狄伦,你恨你父亲吗?”老罗伟终于打破沉默问道。
“爷爷,我不恨任何人,恨不会换回母亲的生命。”
“真是个好孩子。”罗伟老爷欣慰地拍着狄伦的肩膀,蓝色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泪光。
雨寒默默在一旁听,大气都不敢喘。
“你若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狄伦,他始终是你父亲,他也有许多苦衷。”
狄伦点点头。
“雨寒,你带狄伦周围走走,他已好久没回过家。我要先去休息一下。”老罗伟向雨寒命令道,语气不比差遣下人好到哪里。
雨寒胆敢违抗,毕恭毕敬地同爷爷道别,同狄伦步出书房。
她走在前,狄伦在后,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刻意赶上她的脚步,她不说他们要去哪,他也没问。狄伦沐浴在他压倒性的胜利中,说什么都是多余。
从楼上到楼下,走了将近十分钟,主厅的半月形大门呈现在眼前。
厅里陆陆续续有亲戚到来。女人们穿着上等丝绸,男士则是休闲西装,脸上都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拥抱,亲吻对方的脸颊。就当雨寒要踏入大厅的前一秒,狄伦突然从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力一拽,往走廊另一端跑去。
因为毫无心里准备,雨寒差点绊倒,自然反应是抓紧手中那个力度跟上他的脚步。等了解发生什么事,企图甩掉炽热的手,可无论怎样使劲都无济于事。他的手似枷锁,紧紧将她扣住。
他们穿过无数条长廊,从大厅到泳池再到后花园,两人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狄伦才在一扇玻璃门前停下。
雨寒马上甩开他。
“你……想干什么?”她在强烈的喘息中问。
狄伦背对着她看向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答:“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这样憎恨你了。”
雨寒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逻辑并非火箭科学家才悟得出来,可那又能代表什么,从头到尾她没有选择。
她冷笑一声,“刚刚才说不恨任何人,但你若认为恨我有意义的话,就继续恨下去吧。如果仇恨能使你得到安慰,我无话可说。”
“安慰?不错,恨你能带给我极大的安慰与满足。”
“你特意转校来圣乔治就是为了报复我?”
“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还跟你同班。”
午后的阳光把狄伦照得似妖精——邪恶而充满仇恨的妖精。
“......我母亲和你父亲并不是我促成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淡淡的说。
“我知道,”狄伦转过身面对她,“可那不影响我恨你的心情。”
“……”
“你又知道吗?我父母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母亲就嫁给了他,一生最宝贵的青春换来什么?父亲一次出差回来向她提出离婚,说从没有真正爱过她……你和你母亲在这个家奢侈地生活时,可有想过一切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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