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替身

　　“刘洋，下班了？”
　　刘洋嘴里叼着一支烟，听到住在对面的张姨问他话，忙恭敬的将烟拿在手上，笑容满面的说：“回来了。”
　　他身上穿一套看不出颜色的西装，上面许多的褶皱，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肩上的那个四方棕色皮包也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表面的皮层很多地方都被他磨坏了。
　　总的说来，刘洋全身上下都会透露出一种落魄的气息。
　　他长的不错，只是因为常年混迹在社会的底层中，脸上那种讨好的笑容就在不知不觉中破坏了那种美感，若是被那些有文化有涵养的人看见，大概都会在心里不屑的骂一句小市民。

　　张姨此刻正站在门口煮一锅东西，下面快要在这个城市中灭迹的炉子。
　　虽不知道她在煮什么，但那气味和下面蜂窝煤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会让走过去的人感到一阵气闷。
　　张姨四十岁上下，一张胖胖的脸，脸上和气的笑容，与笑容成反比的是眼睛里透露出的些许精光，平凡的就像生活在这个城市底层中的每一个中年妇女。

　　她对刘洋一向不错，眼见他拿出钥匙开门，忙走过去说：“刘洋，这个季度的房租你什么时候交？”顿了顿，她又说：“今天房东过来问话了。”
　　那房东好像是张姨的远亲，这几天他打来的电话刘洋都假装自己看不见，此刻听见张姨问起，他的动作微微有些迟钝，沉默了片刻，他才有些抱歉的说：“张姨，能不能再拖几日？我刚丢了工作。”
　　张姨脸上的笑容隐去一些，有些担心的说：“怎么又丢了？”

　　刘洋语气里些许的无奈，低头说：“也就那样了。”
　　“那我回头替房东说一声。一个星期好不好？”
　　刘洋对她千恩万谢，一边用劲将打开自己的房门。

　　“对了，刘洋，这个月公用的电费，前几天我问过你，眼下大家都交齐了，你的那份什么时候交？”
　　刘洋看她一脸抱歉，忙说：“多少。”

　　“五十六。”
　　他点头，伸手将兜里的钱掏出来，除去交出去的五十六块钱，最终也就剩了十块钱不到。他又向张姨道了句多谢，才抬脚走进房间。
　　房里没什么家具，临窗的地方摆了一排露出泡沫的黑色沙发，右边一张桌子两只椅子，再过去的矮柜上摆着一部屏幕很小的电视机。

　　所有的东西都泛着陈旧的味道，电视泛着雪花，门旁的冰箱会发出噪音，表面的漆皮也脱落得差不多了。
　　一切像极了上个世纪的摆设。
　　刘洋住在城东，是和贫民窟差不多的地方，空气中泛着奇怪的味道，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极近，火柴盒一样的房屋密集的堆在一个类似小山坡的地方，狭窄的台阶上檐角支出来，连带着上面的天空都变得有些压抑。

　　从很早以前，刘洋就担心这一片房屋会被政府拆除，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这里还这样。
　　除去越来越多的人搬出去，偶尔会空出一两座完全废弃的房屋外。
　　房屋都是平房，灰黑色的瓦片掉去几十片，腐朽的房梁从下面露出来，再加上斑驳的墙壁并堆在门口的一堆石灰，看起来就像有近百年的历史。

　　到处都是透着绝望一般的死寂。
　　不过这会儿好了一点，蚁群般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回家了，做饭或者争吵，时不时就会从窗外传来一两声孩子的啼哭或者猫狗的叫声。
　　刘洋拿出冰箱里仅剩的一罐啤酒，瘫在沙发上狠狠的灌下。

　　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收入，刘洋大专毕业，说好听点，也算是个大学生，但他念得专业极其冷僻，再加上世道不好，如今他想找到一份喜欢并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刚毕业那一两年还能在咖啡厅酒吧这样的地方消磨一下时间，以后年龄渐渐上来，他转去做了销售，五花八门，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甚至守在大学的校门口向那些刚刚入学的学生推销过劣质的洗发水。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但这现实残酷的厉害，他没有关系没有门路，再加上头脑也不算怎样的灵活，因此这几年过去，他如今快二十六的年纪了，也依旧庸庸碌碌无所作为。

　　他爸妈在他读高二的时候过世，从北方一个极偏僻的山村里出来的打工族，怀揣着梦想，拼搏了十几年，在这个城市开过一间小小的超市，有过一部小小的二手面包车。
　　两人曾经小心翼翼的同刘洋炫耀过几句。以为自己终于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什么的，只是很快的，那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时不时就要露个面打声招呼的不幸就这样降临。
　　刹车失灵，惊慌失措中刘洋的爸爸驾驶着那部面包车驶向了旁边的人行道后坠下立交桥落入河水，顺道还将一个三十多岁准备接儿子下晚自习回家的妇女也一并撞死了。

　　那场事故带走了刘洋许多的东西，爸妈的生命，那个超市和存折里那几万块钱的存款。
　　那年他刚大一，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他咬牙血肉模糊的坚持了下来。
　　晚上打工，周末打工，暗无天日，三年后他拿到毕业证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喝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几乎没把自己哭死。

　　他算得上勤奋乐观，虽然这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偶尔他还是会在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好像现在，外面的天快黑了，周围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感觉到疲乏，身体或者精神，尽管他知道明早起床后这种感觉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电视里又在播放今天这个城市出了多少的车祸，刘洋刚刚喝完手中的那灌啤酒，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摸出那部陈旧的手机，上面一个陌生号码。
　　手机快要停机了。他有些犹豫该不该接。
　　电话铃响了一声又一声，落在房间里让人无端有些烦闷，刘洋按下接听键。一把陌生的声音，低声问了一句：“刘洋？”

　　“我是。”
　　“这里是鹤翔快递，你曾经在网上给我们公司递过简历？”
　　“嗯，对。”

　　“你是本城的？”
　　“是。”
　　“对这里的道路熟不熟悉？”

　　“熟！”
　　“会骑摩托？”
　　“会！”

　　“那好，明天带着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简历来公司一趟。地址知不知道？要不要我等下发给你？”
　　“不用，我知道。”
　　“那好。”

　　那人说完就挂了电话，刘洋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想自己这算是找到工作了？
　　心里一阵狂喜，暗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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