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科男也有春天

　　北方的三月初，还是残冬未过偶尔飘点小雪的时候。

　　白昼还是稍嫌短了一些，大约下午五点多的样子，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了。

　　唐译转过那道急弯后，看见的就是杜宇背对着他侧靠在墙上的身影。

　　出声叫住对方后唐译才反应过来，虽然他已经尽快和方薇结束晚饭赶了回来，可杜宇至少比他们早走半个小时，再怎么磨蹭也该到宿舍了才对。

　　唐译犹豫着走上前，有些不确定地再喊了一声：“杜宇？”

　　杜宇终于转身看过来，唐译这才看见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夹着烟。

　　烟头在偏暗的背景中闪烁着橙黄色的微光，杜宇扬手将它扔在地上又抬脚踩灭，这才从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唐译张了张嘴，又实在觉得这种气氛太尴尬，于是改掉了一路上准备好的腹稿说道：“那个……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啊？”

　　杜宇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跟方薇吃完了？”

　　唐译低下头：“……嗯。”

　　杜宇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角落，说道：“这里算是，咱们学校十大情侣约会圣地，也是男生聚集抽烟的常用场所。”

　　唐译困惑地抬起头，不知道杜宇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杜宇牵起嘴角道：“你肯定不知道吧？”

　　唐译点点头，他一向不关注学校的论坛贴吧，也从没想过听人八卦这些校园野史，自然也不会知道这类消息。

　　杜宇了然地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

　　唐译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击打了一般狠狠一鼓，他总觉得杜宇今天这话说得太过奇怪。

　　到底应该理解成杜宇是在夸他还是在……？

　　杜宇低下头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屏幕莹莹的白光打在脸上显得格外怪异，而后他仍是嘴角带笑地抬头看向唐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早该想到，要带坏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唐译茫然地抬头跟杜宇对视，又被对方眼里某种强烈的情绪给吓得移开了视线，两眼放空地四处游移着。

　　这样的杜宇好奇怪……怎么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一样，闷得像要窒息。

　　正当唐译努力想要在脑子里捕捉一丝清明时，下一刻，杜宇弯身探过头来，下巴轻轻地靠在了唐译的肩上。

　　淡淡的烟草味夹着风混着夜晚的气息一起拢过来，惊得唐译连呼吸都屏住了。

　　杜宇感觉到旁边的人身体变得僵硬，又轻笑着偏开了头。

　　他歪着头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学霸，开口道：“你刚才跑得那么急，有事么？”

　　“啊？哦，是那个……”唐译像是终于找回了说话能力一样说道：“我是要说……这个假期的事儿。”

　　杜宇重复道：“这个假期的事儿？”

　　“嗯。”唐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拼命回想之前打好的腹稿内容：“上个学期闫静彤办欢送会，我就留了电话给方薇，没想到——”

　　唐译敢肯定，他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想要说清楚一件事，整个过程他一边描述大体过程一边绞尽脑汁地补充细节，明明天气还冷，他背上却隐隐急出了汗。他从方薇打他的手机开始讲起，到他拒绝了对方却又改成打座机，再到方薇突然天降到他家缠着自己要出去玩，再到……那次爬山途中方薇突如其来的告白和回到家后莫名其妙的几天日子。

　　说到最后关键的地方，唐译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含糊：“……那几天我妈一直对我摆脸色，方薇也老是用那种哭腔跟我说话，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所以后来，后来我改了一下态度，她又一个劲地追问要确定什么关系，我也不好让假期最后的几天就这么下去，就跟她说……”

　　“就跟她说什么？”杜宇全过程都没出声，这时却猛地打断道：“就说你们可以试试？”

　　“没有！”唐译慌乱地抬起头看向杜宇，却又被杜宇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惊了一跳，迅速改成看向他身后的那面墙，低声道：“我没说什么可以和她试试，我就说了……说了现就这样吧……”但是回学校以后肯定要尽快撇清关系，唐译心里这样想着，又有些心虚地抬头看杜宇。

　　杜宇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说是面无表情也不对，他嘴角还是上扬的，看起来也好像一副很是轻松的样子。

　　唐译内心正纠结，也摸不准杜宇现在还有没有生他的气。他现在也没空去想为什么他要在意杜宇的心情，为什么他在店里遇到杜宇的时候会那么心虚，以及……为什么杜宇会因为他交了女朋友而生气。

　　杜宇一手摁亮了手机屏幕，像是很随意地瞟了一眼时间，说道：“行，我知道了。”然后抬脚就要离开。

　　唐译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杜宇的衣角，焦急道：“等等你先别走！你……你还生气？”

　　这是反问句，因为他感觉对方的情绪明显没有缓过来。

　　杜宇呼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转过身面对唐译，说道：“我生气？我有什么立场生气？”

　　唐译呆呆地应道：“不是……这么说的。”

　　杜宇掰着指头算给唐译听：“我是你的室友，和你曾经在同一个社团办公室呆过，陪你玩过几个假期，最多也就算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罢了，我有什么立场在你交女朋友了之后因为这个而生你的气？”

　　唐译急着辩白：“不是女朋友！我只是想等回学校了以后再……！”

　　说出口的话被毫无预警地打断，杜宇捏着他的下巴，将视线放到与他平齐，两眼直直地望了进来。

　　唐译愣在原地，吓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杜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她缠了你一个假期，告白之后闹着问你确定关系，你就答应她先这样好了，对吗？”

　　唐译被杜宇盯着，下巴也被捏在对方手里，只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杜宇突然笑了，他直起身站好，眼神还是没挪地方，继续说道：“那既然你这么好商量，要换成我缠了你一个假期，向你告白问你要答复，你也会这么好心好意地回答我‘先这样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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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东西“轰！”地侵占了唐译的脑子，一时间连基本的思维能力也出现了堵塞。

　　他木木地开口，却只能挤出一个单音节：“……啊？”

　　杜宇似乎是觉得这很好笑，他扬着嘴角，重复道：“如果是我对你说我喜欢你的话，你会告诉我‘先这样好了’吗？”

　　唐译艰涩地应道：“你又不是女生……”

　　心里有什么在尖啸着要他仔细想想，杜宇的语气郑重又毫不带玩笑意味，唐译已然猜到了对方没有直接说出来的那句话。

　　杜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道：“她才缠了你一个假期，你知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要缠上你？”

　　“……”

　　“我陪你去图书馆，陪你呆在作图教室一呆就是一整天，就算逃开会也要努力制造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凑在一块的机会，每次吃饭拉着你一起，有活动也要和你一起，几乎天天去接你下晚自习，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你熬夜我也跟着熬夜——你觉得，这是普通朋友会做的事情吗？”

　　“我努力想要让你多把目光放我身上，让你看到我为你做了什么，指望你有一天能明白我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和你做朋友。但是现在你能给我的理由只有我不是女生？”

　　“是我错了，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不管怎么拼命，也不可能教坏你把你拐到我这条道上来。”

　　“就像你不知道这个小角落会时不时有人来干点坏事，不知道我会抽烟，不知道我以前做过的事，你也不会想到我一个男的会喜欢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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