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院

　　罗生门是什么？为何他父亲不曾告诉过他？凤稚有些不安地看着少年，看来他不能再用召唤术一味地防御了。
　　“通灵术，火凤。”
　　骤然间风大起，云消散。烈火般闪耀的红光划过天际。身长百尺之余，尾羽奇长的火凤翱翔于赛场的上空，一团团耀眼的金色火焰环绕其周身。
　　“通灵兽啊，可惜……太迟了。”子夜跃身而起，在凤稚的上方顿时出现了一道空间口子，黑暗的气息顺着口子一点点地开始蔓延，黑色的烟雾缓缓地蔓延向凤稚，一点一点地……
　　罗生门和朱雀门一样被术士们称为“地狱之门”，在开启罗生门时，也就等于开启了时空口子。罗生门一共有九重，而出现的时空口子的多少是由重数来决定的，一重罗生门能开启一道时空口子，九重罗生门能开启九道时空口子。时空口子开启后，会有黑色的烟雾向外蔓延。然而，那所谓的烟雾，其实是永生不灭的黑炎，被称为“地狱之火”。如果身体的某个部位沾染了黑炎，那么那个人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黑炎活活烧死，要么舍弃那个部位。罗生门和朱雀门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罗生门的黑炎不仅能受施术者，而且等罗生门退去后它也会消失。
　　韦长吟见势连忙从席子上站起来，伸出双手想用腕上的银线阻止少年继续。
　　“慢着，慢着……”万华天及时拉住了韦长吟，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黑炎会波及到你的线。”
　　“那……”
　　“交给我就行了，这方面你们人偶术士不擅长。”
　　“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
　　“嗳……好在只有一重。”万华天随手拔下发间的簪子在手上划了一道血口子，将殷红的血印到眉间的火焰上，“通灵术，南宫朱雀。”
　　万华天：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会用罗生门呢，这个术不是只有血统尊贵精魂深厚的人才能发动的吗……还有那个凤稚，凤氏的话，是凤娆国的王族吧……
　　响彻云霄的凤鸣再度响起，气势却完全压倒了那只巨大的火凤。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只身长不过十尺之余的金色朱雀。
　　观台上不少百姓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的朱雀，不免有些疑惑。
　　“那就是朱雀神鸟吗？好小啊。”
　　“和书上记载的不太一样嘛，我记得书上说朱雀是九头神鸟啊……”
　　“你看，那神鸟竟然比火凤还小。”
　　“我说，该不会南宫朱雀什么的只是通灵兽的名字吧。”
　　“应该不会吧，那万华天好像挺厉害的，八成是那鸟还小吧。”
　　“……”
　　朱雀：愚民，吾乃神鸟，怎可拿来与那凡间的凤凰一族比。什么九头神鸟，那是上古四大妖兽的九头鸟。小？吾已经活了两千年了，那体型不过是变小的罢了。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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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稚盯着那些黑色的烟雾，只觉得有些古怪。上面那只笨鸟在干什么，没见到它主人有难吗？
　　“火凤！”
　　“知道了，会保护好你的，小鬼。”火凤挥了挥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俯冲了下来。
　　“轰——”朱雀见火凤要去就自己的主人时，连忙向上飞去，途中变回了自己原来的大小。那一瞬间，朱雀巨大的身躯遮蔽了日光，也制止了火凤的俯冲。
　　“您是，朱雀……”
　　“不要轻易靠近罗生门所在之地，你们这些凡物是承受不住黑炎的灼烧的。”朱雀打断了火凤的话，金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黑色的烟雾。
　　“黑炎吗？的确啊……但是，我必须要保护下面那位和我立下契约的少年。”
　　“哼。”朱雀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不顾通灵兽生死的灵术士啊。”
　　“您那位长老难道不是吗，这黑炎即使是您也无法毫无损伤吧。”
　　“……”朱雀将视线转到火凤身上，那眼神犹如青锋划破坚冰一样冷，仿佛想把他刺穿，“不想你的契约主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在这儿呆着。”
　　悬在半空的子夜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正在靠近的万华天，那个长老是来终止比赛的吗？不可能了，在罗生门出现的那一刻，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那个人，必须死。
　　“朱雀，别浪费时间。”
　　“知道了。”朱雀大翅一振，向下飞向了凤稚，在它落地的瞬间整个赛场都震了震。朱雀用自己的翅膀堵住了时空口子，任凭黑炎灼烧自己金色的羽毛。金色的羽毛被灼烧后竟熔成了金色的液体，慢慢堵住了那道口子。
　　离赛场不远处的阿宏毫无疑问地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冰冷的唇角缓缓上扬。那么大的动静简直就是在为他指路嘛，看来连上天都赞成他去杀了哪男人啊。
　　万华天翩然一跃，站到了朱雀头上：“现在由我宣布，第一场比试结束，武术士子夜胜。”
　　“嗯？为什么！比试还没结束，凭什么就这么草率地定下输赢！”凤稚气愤地抬头冲万华天喊道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怎么？难道你以为你那火凤可以敌过罗生门的黑炎吗。”万华天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不服气的凤稚，语气中尽然是看不起。
　　“你……哼，什么公平公正，分明就是自己人护自己人。”
　　“哼。”万华天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凤稚。
　　“那边那位小公子，你已经赢了，收回你的罗生门吧。”
　　子夜无动于衷地抬手指向凤稚。对手之间，不是被对手干掉，就是把对手干掉，而他始终坚持着后者。在赛场上的对手也好，生活上的对手也好，只要是被冠上“对手”二字的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他。
　　在时空口子被堵上之前溢出的黑炎顺着子夜所指的方向迅速地蔓延，速度快得出奇，转眼就离凤稚只有十尺之遥。就在黑炎即将袭上凤稚那一刻，他被两根细细的银线绕上了腰，硬生生地被人向后一拉。突如其来的力让他有点稳不住脚下，这时，一双白皙有力的纤手扶住了他的双肩。
　　“金梭之术，罗网缚。”
　　万华天并没有料到那个叫子夜的少年竟然真的想置对手于死地，一时竟未反应过来，正当他以为凤稚要被黑炎袭上时，有人就了他。看那泛着银光的细线，万华天以为是韦长吟及时出手了，但当他顺着线的源头望去……一个墨衣红发少年。
　　而韦长吟正想出手时，却看见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的黑衣少年跃入了赛场，救了凤稚。
　　银色的细线在空中编织成了一张大网，紧紧地将黑炎束缚在网内。
　　花月容的出现无疑惊动了全场：一个从未见过的红发少年是人偶术士，还用一张银色的网把黑炎给困住了。
　　“怎么回事啊，那个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治住黑炎，他是什么人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应该不会是术士院什么新来的长老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孩子最多是个学子什么的吧。”
　　“……”
　　“哟……今年的比赛有看头了嘛……居然会有你大意的时候啊……”专属贵族们的观台上，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发色，一样尊贵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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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花月容没有回答凤稚的问题，而是收回了缠在他腰间的银线后看着不远处的万华天，道：“抱歉，我并无意要插手，只是刚才的情况有些紧急而已，所以……请不要取消我的比试资格。”
　　“……”万华天从腰间抽出烟斗叼在嘴里，回到了平时懒懒的样子，“公子身手不凡啊……不知出身何家？”
　　“我只是一介平民罢了。”被万华天这么一问，他有些后悔出手救人了，万一被人发现他是花月一族的遗孤课就不妙了。
　　“哦……出身平民的人偶术士啊，难得，难得……”
　　候赛区的不归看清花月容的长相后一惊，那不是前些日子被自己救了，却又擅自离开的那个少年吗？他竟然是个……人偶术士。
　　专属长老们的观台上，九重天后几位资深的本国长老都变了脸色。刚才那少年用的金梭之术是记载在花月一族独有的藏书阁里的竹简上的，那少年怎么会使用这个术呢？
　　“这是自然，不过你既然是人偶术士的话，按我们术士院的原则是不需要通过大赛来争取进入本院的资格，你可以直接进院。”
　　花月容并不是很明白万华天的话，毕竟他从未关注过外面的世界：“抱歉，你的意思是……”
　　“这位小公子，请容我稍后再为你解释。我得先解决眼下的问题。”万华天睨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的子夜道。
　　花月容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要那个叫子夜的少年收回罗生门，对于这件事他也束手无策，只好拉着凤稚往后退。
　　子夜眼神一凛，想逃？没那么容易。细长的手指上慢慢凝聚起精魂，直到冰蓝色的火焰出现在掌中。他在众人众人都未注意到时，将火焰打向了凤稚。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要的只是对手的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从不介意玩阴的。
　　“小心！”花月容用力推了凤稚一把，力道正好使两人双双摔倒。冰蓝色的火焰笔直地打到了凤稚原来站的地方，在落地的瞬间变为坚硬的冰棱，深深地插在了地面上。
　　“妨碍我的人，也一样要死。”冰冷的声线透露着与少年年纪不符的狠厉，他毫不留情地抬手。坚硬的冰棱同主人一样无情地朝花月容刺去。
　　“咔嚓——”数根冰棱在即将袭上花月容时，被突如其来的金色羽毛给刺碎——朱雀的尾羽。
　　“这位小公子，比试已经结束了，你这样贸然用术攻击别人可是犯法的哦。”万华天怎么说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自然感觉到了刚刚少年用术时蕴含的杀意。大赛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人大概是享受杀戮的人吧，还这么小就被扭曲心理了啊。
　　“你管不着。”子夜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做事不顾及后果。于是，在说话之前，已将黑炎引向万华天。
　　万华天没料到子夜大胆到敢公然对术士院的长老出手，一时间竟闪躲不及，致使外衫沾染黑炎。好在他身体及时做出反应，扯下外衫借精魂之力扔得远远的。那外衫在落下之前就已被黑炎烧得只剩下一丝灰烬，可见它究竟有多厉害。
　　“做我的对手只有一下场，那就是死，而妨碍我的人……也该死。”狂妄的宣言，桀骜的眼神，子夜的气势确实不弱，甚至让人嗅到了一丝王者的的气息。
　　场边的公孙子闻言一怔，这句话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吗？对啊……那人也曾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公孙子回忆着那人的容貌，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叫子夜的少年眉宇间像极了那人。不过他们绝非一人，那人的年龄和自己相仿，可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是凑巧吗，还是两个人是兄弟呢？如果是的话，也许可以问出他的下落也说不定……
　　“口气到是不小嘛，不过，说这话之前你可得考虑考虑对方是谁才行。”万华天似乎并不在意刚才自己被偷袭的事，笑吟吟地将烟斗插在腰间，“敢在我面前大言相骇，也不思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才多少。”他是典型的笑面虎，笑里藏刀。几乎没有人看清万华天是如何到子夜身后的，只知道回过神来时，万华天的手已经死死地掐住了子夜纤细的脖子，“杀你，对我来说不过是随手的一件小事，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哼，想要我妥协？做梦。”子夜强忍着痛苦的窒息感，缓缓抬起双手。原本被花月容束缚在金梭里的黑炎破镜而出，分成两道，一左一右向万华天袭去。
　　“快回来！”朱雀有些着急地催了万华天一声。除了武术士之外的术士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罗生门的，万华天如果不及时避开的话课就麻烦了。
　　万华天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在向自己袭来的黑炎，手上的力道不禁加重了一分又一分。
　　“呃。”他突然感到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被子夜插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以为这点痛就能让我松手了吗？怎么不再刺得深一点呢？刺穿我的手，或许我就会放手了。”万华天掐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子夜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
　　“哼，那……这……样呢……”子夜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不沦陷，将匕首轻轻地转动着。鲜红的血不断顺着伤口流出，慢慢地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韦长吟见势，连忙飞身过去。
　　“别过来，应付小鬼，我一人足矣。”万华天出声制止了韦长吟，眼见黑炎就要袭上自己时，他抬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拔出了匕首，同时也松开了对少年的钳制，及时跃身逃开。
　　站在朱雀脑袋上，万华天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左手，笑意更深了。朱雀敏锐地察觉到，少年这下真的把万华天给惹恼了。
　　“在这里违背法则的人，都将由术士院的长老来处理。而我判给你死刑，怎么样。”
　　“哼，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子夜喘着气嗤笑道，试图让万华天的怒气更甚。
　　“很好，敢再次向我万华天放话……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样的术士才能被敬为长老。”万华天食指和中指合并，指尖轻触眉间，缓缓移开后，原本生在眉间的金色火焰
　　竟随着指尖离开了原地。火焰在指尖停留了半晌，顿时化作一柄泛着金色光芒的长弓——不夜之弓。
　　韦长吟见势，暗道不妙。万华天看上去看上去像是个好脾气、不在意别人对自己失礼的言行的贵族，可其实他就是个脾气差到极致的懒人。因为挺着腰杆坐在席子上太累，所以会议上不拘礼节地半靠着；因为脾气不好，所以在会议上受不了长老对自己的想法喋喋不休地争论而掀翻矮桌。那少年这样激他简直就是找死。被不夜之弓射中可不是开玩笑的，连自己恐怕都不能毫发不伤地躲过，更何况是像少年那样精魂不够深厚的术士。万华天应该很清楚这些，难道他真的想杀了子夜吗？若在这大赛上有术士死于长老之手的话，恐怕非但术士院的名声会有所影响，对他本人更是不利。如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万华天应该是南诏国的王室吧，要真出了这种事，南诏在诸国的地位也将有所动摇。
　　精魂化作的利剑已经在弦上蓄势待发，修长的手指被紧绷的弦勒出了一道深红的印子。
　　“梆！”说时慢那时快，只见韦长吟尚未来得及出声阻止，万华天就已将利剑射向子夜。
　　子夜见势，心中暗讪。他可是对兵器了如指掌的武术士，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弓箭所伤。
　　观台上的长老们都明白这一箭意味着什么，却没有人有想阻止的意思。各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冷眼旁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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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柄泛着冷光的青锋剑硬生生地将利箭打偏，两股强大的力道正面撞击后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子夜竟被这波动震地向后退了几步。好强大的精魂，这便是长老的实力吗？
　　“到此为止。”是九重天。
　　他负手立于观台的栏杆之前，冷着脸阻止了这一场众人眼中的“闹剧”。
　　“万华天长老，你今日的职责仅仅只是终止比赛，而不是做这些多余的事。”虽然私下里他和万华天的关系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在公事上也百般纵容他。对他而言，术士院和揽月国才是重要之物、珍视之物。他绝不能让术士院成为术士界的笑柄，决不能让揽月国遭天下人指责长老若是贸然杀了来比赛的术士，恐怕术士院在界内的地位也会不保，“这位公子，这里是比赛的地方，希望你能谨遵规则，收回你的罗生门。”
　　子夜抬头望着九重天，又是这样的眼神。刚才的万华天也好，现在的九重天也罢，他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睥睨。和那男人一样，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身体里尊贵的血统不允许！不允许有任何人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不允许……他的存在，是为了别人抬首仰望，俯首膜拜的，不是现在这样的，不是的。他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不一样的存在……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总有一天会的……”子夜自知敌不过九重天或是万华天，毕竟刚才他已经切身体会过长老的实力了。于是沉着脸收回罗生门，消失在了赛场。
　　九重天对此也不做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央的人，冷言道：“万长老，别忘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不要越俎代庖。”
　　万华天拿着弓，静静地等待下文。不言不语。
　　“接下来坐镇的事就不劳烦万长老了，请你收回通灵兽，离开这里。”
　　万华天依言收回了朱雀，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九重天并没有多想什么，看他走后，又道：“比赛继续。”
　　花月容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不是要打起来了吗，怎么转眼人都走光了呢？那他冒险露面不是白费功夫了吗？本来还以为会有场好戏上演，现在倒好，身份暴露了……不过，他也确实见到传闻的九重天了，比想象中要年轻。这样的人，可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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