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继母

　　父亲出门后，客厅里就剩下我和那所谓的继母，一个比我大六七岁的女孩儿，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先去厕所把那几张湿乎乎的手纸处理掉，再把手洗洗干净。走回到客厅时，她还是一动也没有动，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不安的目光好像路边迷路的小猫。这也难怪，毕竟我刚才展现出了那样不欢迎她的态度，而她肯定想不到才刚进家门靠山就走了。如果说我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生母不在，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而娶进家门，那我毫无疑问是弱势的一方，因为父亲很可能会迁就继母。可是父亲刚把新娶的妻子领进家门儿就去找小姐，明摆着对她没有任何兴趣，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他估计都不会碰这样干瘦的女孩儿。

　　其实我是很怕父亲的，如果父亲决定了什么事情，就算十个不情愿我也不敢违逆他的意志。而且，我也不打算跟这个女孩儿搞得太僵。

　　正想招呼她去卧房，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说实在的我也懒得知道。

　　“哎，别傻站着了，跟我来吧。”我尽量掩饰住对她的冷漠。

　　她终于迈开脚步。我见她似乎有些瑟瑟发抖，大概那一件单薄的连衣裙顶不住空调的冷风吧。

　　“你的行李呢？”我想她怎么也会有几件衣服吧？

　　“没有行李，李总什么东西也没让我带，这一件也是他买给我的。”

　　跟我猜的一样。

　　“就买了一件儿？”

　　“李总当时着急，说以后再买给我。”

　　我简直可以想出发生了什么，我爸不知在哪儿捡到个女孩儿，打算弄回家照顾我，估计看她穿得太破了，就带她去哪儿买衣服，可是他老人家偏偏又没什么耐性，买完一件就不想等了。

　　我妈应该留下来些衣服吧？我寻思着。她几年前就从父亲的卧室里搬了出来，自己住一间，反正我家卧室多得很，也不愁没地方。我走进我母亲原来住的那屋，想找几件衣服给那女孩儿穿上。这竟是母亲走之后我第一次进她的房间，想不到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一张床，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除了客厅里的那张全家福，她真的什么也没留下，我这时才感到母亲真的走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伤。

　　回头看看那女孩儿，已经双臂抱在胸前了，显然是快不能忍受寒冷，又不敢要求我关掉空调。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几乎想要掏点儿自己的零花钱叫她去买件衣服。幸而我灵机一动，跑到我爸的房间，在柜子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不少女人的衣物，估计是我妈搬出那屋来时懒得拿的。

　　我将抱着的衣物交给她，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对我浅浅一笑，

　　“谢谢你。”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就说，“今天不早了，你去洗个澡先睡觉吧，我带你去浴室。”

　　我指着那扳手说，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浴巾用那一条，然后就出去了。

　　听见浴室里放水的声音，我拿起手机给杜力打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没想到我家老爷子提前回来了。”

　　“没事没事，对了，那妞儿是什么人啊？是小姐吗？”

　　“不是，你猜？”

　　“你爸的情人？”

　　“我爸又结婚了。”

　　“真的假的，那妞看上去二十不到啊！”

　　“真的，结婚证都给我看了。”

　　“我靠，说后妈后妈就来啊？真特么绝，我还说这要是哪家小姐我明天就去找。”

　　“不是吧，这么清汤寡水的你也要？”

　　“你小子可真他妈没品，就喜欢大胸大屁股，那小妞长得多秀气！算了，说了你特么也不懂。”

　　挂了电话，我正想去把影碟机里的碟拿出来，好明天还给杜力，却听见浴室还在传出水流冲击浴缸，而非打在人体上的声音，不禁奇怪，这么半天，水早该热了，这女孩儿在里面磨磨蹭蹭什么呢，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我走到浴室门口，想喊她，却又不知道她的名字。

　　“哎，哎，你干什么呢？”里面没反应。

　　“你脱衣服了没？”没反应。

　　“你怎么不洗澡啊？”还是没反应，我顿时感觉不妙。

　　她在的那件浴室是在卧室内的，卧室门可以锁，浴室门没有锁，于是我推开门就走了进去。一阵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丝毫没有蒸汽温暖的触觉，我忽然意识到刚才没有告诉她要打开热水器的电源。只见她光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站在浴缸里，小脸都冷得发紫了，见我走进来，赶忙将双手遮住胸前，却没想到挡住下面。我这时才看到，她身上有很多淤青，好像长期被虐待的样子。我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可又不愿意让她看出来，于是装作理直气壮地问她，

　　“水不热怎么也不说话呀？”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没说话还是声音太小听不见。

　　“我在外面喊你没听见么？”我接着问。

　　“我，我，”这回我听见她说话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到最后几个字又轻的快听不清。

　　他妈的，老子能干什么？还能上了你啊！你那身子在我眼里就是根竹子，让我看一晚上也硬不起来。我不禁暗暗来气。不过想想看，她刚进我家就看见我那样的表现，大概已经把我当做色情狂了吧。看她那副可怜样，我也没跟她多说什么，打开了热水器就出去了。仔细想想，她光着身子看上去多少有点儿料，不像穿衣服时显得那么干瘪。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太无味了。

　　我忽然想到她应该没有牙刷牙杯，就跑下楼去买。倒不是好心，只是想着现在还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尤其是她跟我爸关系到底怎么样，毕竟眼线或者佣人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无论如何，现在稍微对她好点儿，以后在家干坏事儿多少能方便些。

　　走回那间卧室她刚好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脸上的寒气已经褪去，变得红扑扑的。我把牙刷牙杯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放进浴室，又走到卧室门前说，

　　“以后你就住这间，需要的话可以把门锁上。”说完正要离开，她忽然叫住我。

　　“你，不会赶我走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好好睡觉吧。”我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皓阳，李皓阳。”我说完就带上了门。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没有告诉她，那间卧室是我妈以前住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卧室那么多，却偏偏给了她这一间。或许我是想看看，这个朴素的女孩儿会把这间原本贵气十足的屋子住成什么样子。又或许我只是想对母亲说，瞧，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你。

　　我对母亲抱着一种怎样的情感，是很难说清楚的。我不知道，如果父亲不是这样一个沾花惹草的男人，母亲会不会对待我更有耐心。不过事实上是，我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真正管教过我，父亲不着家，更不管我，于是每每我惹出事情，母亲就大骂父亲没有尽到一个当爸的责任，什么“子不教父之过”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全都扔出来。父亲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提供了生活的保障，那么管教我的责任相应的该落在母亲身上，可是母亲却理直气壮的说，女人就该享受生活。男孩儿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成为男人。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不思上进，每天胡闹惹祸是因为天性顽劣，直到近两年我才隐隐感觉到，如果父母在我小时候能够更多的导引我和约束我，或许我会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

　　我不禁想起睡在母亲房里的女孩儿，她的父母或许都不在了吧，否则怎么不上学呢？怎么不找个同龄的男孩子谈恋爱呢？听说二十岁，正是最美好的恋爱年龄，她却跟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也不爱她的男人结了婚，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苦衷。我不由得对她抱有些许怜悯。不过那怜悯稍纵即逝，因为我知道，幸福只是一种幻觉，哪里有人真正能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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