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欧米伽同人）种子（正文&番外）

　　夜半，轻风徐徐，月胧星稀。

　　小不动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眼只见屋子一角的灯台上微光跳跃，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糟了，睡过头了！

　　他飞快地从床上跳下，光着脚跑去取了装灯油的铜壶和一个小巧的灯台。引燃后，一手端着灯台一手提着壶去给其他灯盏添油。

　　整座室女宫，从前殿到后殿，从书房到休息室，包括各处回廊，随处置有灯台。长明的灯火点缀着宫室的每一个角落，纵然高大的宫内黑暗依旧，如星的灯光依然顽强地散放着光明。小不动从自己房间门口出发，沿着通常的路线一路检查，时不时踮着脚尖给那些即将燃尽的灯添上灯油，或者重新点燃熄灭的灯火。

　　空寂的回廊内，灯火摇曳，小不动曾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细细数过那些高高低低的灯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只，和前辈们那串古朴无华的念珠数目一样多。他记得，沙加曾对他说过，一百零八是完满的圣数。就如念珠上那一百零八颗木栾子，尽数世间一百零八种烦恼。尘世之人终日挣扎于烦恼的迷障中，心无明净，是故悲苦……

　　那时他天真地问了句，烦恼有一百零八，这里的灯台也有一百零八，是不是每点燃一盏灯，就能驱散一种烦恼？如果这里的灯一直燃着，世间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有烦恼了？

　　他记得沙加当即眉头一锁，连声直说“孺子不可教”，一旁的释静摩频频叹气摇头，只有阿释密达是微笑着的，笑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虽然没有得到前辈们的肯定，但他自己却莫名喜欢上了点灯。特别是，当灯火亮起来，黑暗向后退却的刹那，那种感觉令他神往。

　　经过前殿与后殿，小不动走到了回廊的尽头。宫殿最深处，依然是一如既往地黑暗深邃。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阿释密达休息的地方。

　　这里置有灯台，却没有一盏是亮着的。

　　阿释密达有言在先，灯火之明，于他无用，所以不必在他的寝室附近燃灯。沙加和释静摩晓得他的固执，便顺了他的意。可小不动却置他的话于不顾，把室女宫的一百零八只灯盏全部点燃了。而且天天如此地维护着它们。阿释密达每每在他离开后就不动声色地熄灭那些灯盏。但小朋友总是不厌其烦地把它们一次次重新点燃。

　　有次，阿释密达走出寝室，正在他门口添灯油的小不动马上放下手中物事，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为什么要点这些灯？沙加他们没告诉你我的话么？”阿释密达的声音很轻，但封闭的回廊让他的每一个音节都格外清晰。

　　“他们说过。可是……”小不动想了想自己曾经几次在这里摸黑被台阶绊倒的经历，坦白地说了出来：“这里很黑呀。”

　　阿释密达轻笑一声：“灯明烛暗，只在一时。心中无明，举目皆晦。”

　　小不动不明白他的意思，反驳道：“不会只照一时的！我会一直维护它们，让它们长明不熄。”

　　阿释密达没有理会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他之后的所有灯盏，随着他的脚步声次第熄灭。

　　站在黑暗中的小不动，望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心中忽然觉得很委屈。他对着阿释密达的背影，大声说：

　　“就算那些光到不了你的心里，可是对于看得见它们的人来说，他们需要它啊！”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对阿释密达前辈说出那样的话？他这么做，比那些指着他的眼睛骂他是妖怪的人更加恶毒啊！

　　他很内疚，想给阿释密达前辈道歉，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阿释密达就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闭关。再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被阿释密达困在了一个诡异的空间内，看着身体一点点解体，他很害怕，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清醒过来时，见四周炽红一片，脚下的土地灼热得像要熔化一般。整座沙罗双树园被彻底摧毁了。

　　他立刻意识到，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就像以前无数次地引燃房舍，烧死牛马一样。这一次他竟然烧掉了一大片土地。连同沙加和释静摩种的花，全都化为灰烬了！

　　他这回真被吓得不轻，茫然无措中。他见室女宫没有了往日阻止他外出的结界，也顾不得将来会不会挨罚了，立刻翻窗跑去最近的天秤宫求助。恰好小玄武那时独自留守宫中，他早听说沙罗双树园和室女宫是一体的，现在被小不动居然把它烧了，他们家那三位严格得远近闻名的前辈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小玄武很仗义地带他去庐山“避难”。

　　没想到，去了庐山，看见那漫山遍野的翠竹，他心生喜爱。那时也正好遇上竹子百年结实，小玄武告诉他可以把种子带回去种。然而他依然担心那片被烧焦的土地长不出植物。小玄武向他保证，他看见紫龙师兄每年秋收后都会放火烧掉田里的秸秆和杂草，结果，来年的庄稼长得更好了。他这才稍微放了心。

　　小不动一边点燃回廊尽头的灯盏，一边回忆着那时的情景。

　　后来沙加和释静摩来到庐山，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罚了，所以主动要求和他们回去。更重要的是，他想赶快把种子种上看看。然而回去后，出乎意料地，沙加并没有责怪他，释静摩倒是问了他几次，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又不能对释静摩说谎，所以什么也没说。

　　而且，他隐约觉得自己小宇宙消失，也是和那次事件有关。阿释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是因为还在生他的气么？。

　　第一百零六盏灯亮起来了，最后剩下的，是并排摆在阿释密达房门外的两盏灯。

　　厚重的石门紧紧关闭着，主人不知何时才会从中走出。

　　小不动是有些怕这位前辈的，倒不是因为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捉弄”自己，而是……这位前辈虽然目不能视，他却总有种被他看穿内心的感觉。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点燃了左右两边的灯盏。

　　一百零八只灯台，一齐映照着室女宫的黑暗。明光点点，连接着此岸与彼岸的殊途。

　　他走下台阶，望着禁闭的石门，心中翻腾不定。虽然一直没机会说出口，但他在心里早将那些道歉的话语重复了许多次。他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他只是希望阿释密达能够体会到他心中的感觉。那些灯盏，总让他想起以前雨夜站在山头遥望村庄的日子。那些遥远的灯光，微弱，却让人感到温暖。

　　要是阿释密达能看见这些灯光，该多好啊！他不止一次地这么想着。

　　宫外忽然传来几点细微的声响，声响由远及近，逐渐密集。小不动听得出神，心中充满了阔别已久的激动。他放下手中的油壶和灯台，一路直奔通往沙罗双树园的入口。他拼命推开了石门，响彻天地的水声霎时涌进耳中。

　　门外，大雨滂沱。

　　这是他来到圣域后见到的第一场如此猛烈的大雨。现在已值六月，释静摩说过当下正是圣域少雨的季节。不曾想今夜竟然下起大雨。这样的雨势，只有在他故乡的雨季才能遇上。他满心欢喜地冲进雨幕。微凉的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让他重又找到了以前的安心与放松。

　　他恣意地在雨中的沙罗双树园跑着。被雨水浸渍的土地，黏腻而柔软。他光脚踏在上面，就像以前无数次地奔跑在山林间一样。雨夜的沙罗双树园，晦暗难辨东西。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转身，就见遥远的室女宫仍闪烁着点点微光，那是他亲手点燃的明灯。

　　雨中的灯光，温暖又安宁。

　　他想起和释静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那个深黑的雨夜，他被一群黑衣黑甲的人围住，他们举着武器要将他当场杀掉。那时他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正待他攥紧拳头准备拼死一搏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穿黑色盔甲的人们顷刻间全数倒在闪光之下。雨幕中，红发金甲的战士单手结印，静穆而立。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得救后的狂喜，而是因为心中有种强烈的感情呼之欲出。

　　金色铠甲的战士看见了草从中的他，惊讶的表情只一闪，便飞快地取下披风罩在他身上。

　　“别害怕，村子已经安全了。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他拼命地摇头，他没有家，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不想他那么快地走掉，只能死死拉着他的手，一双异瞳一刻不离地望着他。

　　那天的雨下的太大，没人看见他眼中的泪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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