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志

　　十一。

　　叮当一声，匕首坠地。苏柏眼疾手快出手扇翻了我的手。那把匕首静静地躺在好几尺之外，幽幽地泛着蓝光。

　　“你……”我张口，却再也忍不住泪倾眶而出，心如死灰。

　　他身后的副将大喊将军，人群涌起一阵躁动。好像人人都想冲上来解决我这叛国通敌的刺客。可苏柏抬起手，让他们都退后。大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静如秋水，藏着笑意。

　　苏柏只淡淡的说：“你可是要行刺于我？为何往自己身上招呼？“语气中的宠溺无从掩匿。

　　“……云娘……”我已不能多语，咬住嘴唇咬出了血却还是不能停止眼泪滑落。张张嘴吐出这两个字，已是我的极限。

　　苏柏还是笑着看我。毫不顾忌身后大军。他眼神坦荡了然，似是释然：“星月，再抱我一次好吗？最后一次。”

　　他温柔地笑着问着，仿若邀我献唱一曲般轻松自在，而不是共舞生死。

　　我没有拒绝，甚至没有思考，跪着过去拥住了他，隔着冰冷的铠甲感受他的体温，如同万里冰原之中唯一一簇焰火。

　　苏柏吻上我的额头，紧紧地抱住了我。双手蛮横地像是要将我揉进他铠甲里。

　　只是一瞬，苏柏还锢着我的左手却如闪电般抽回，拔出腰间御赐的长剑。

　　我未能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那把长剑，握在苏柏的左手里，由背后刺入，直直地穿入我的心脏。

　　他的唇在我耳边带来温热的气息。“我没有骗你。我带你走。”

　　十二．
　　我十岁那年。因为和阿宋一起作弊，试图从父皇的武功考察中蒙混过关被发现而被父皇赏罚了二十大板。最后是阿宋替我挨了十七板。

　　因为那三板我三天没有下床。等我终于能动了之后就立刻跑去看阿宋。他还是趴在床上，一脸云淡风轻。

　　见到我之后裂开嘴笑了：“你来了啊星月。”

　　我一下就哭了。我想阿宋挨了十七板，是要有多疼啊。可他还是跟我笑。

　　阿宋多好啊。我忿忿不平地挥着拳头喊什么破公主，我不当了，我要出宫再也不要练武了！阿宋我们一起走！

　　那时阿宋用手拂去我脸上的泪，只是温暖的笑着说：“好，我带你走。”

　　他手指粗糙温暖的触感停在脸上，止住了眼泪。

　　阿宋痊愈后我借口送他礼物为名邀他来到居云亭。我搬来我最爱的琴，身着一袭红衣，只对着他，边弹边唱一首凤求凰。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我声音稚嫩，却字字坚贞。我唤阿宋相公，他愣了愣，眼中溢出掩不住的浓浓笑意。

　　他抱住我叫我娘子。

　　那年十岁的我和十三岁的阿宋对着一池盛开的荷花执手相宣沧海桑田此心不改。

　　我十六岁那年被封为永安公主。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父皇还笑吟吟告诉我说阿宋已经求他将我许配与阿宋好多次了。

　　父皇想着不如喜上加喜，就决定在今日的赐封仪式上昭示天下赐婚我与阿宋。

　　我蹦着跳出父皇的大殿，想这对阿宋一定是个惊喜。我只想告诉阿宋这个好消息然后拉他去见母后，可是我却撞见了他逼死母后。

　　我和云娘在满天大雪中离开王宫。临走时我撕了罗裙一摆，咬破手指写下你骗我，用石头压住。我知道阿宋会找到的。

　　二十三岁那年我已是名冠洛城的名妓沈绿衣。惊闻洛城王君赐婚长安将军苏柏与二公主沐曦。

　　次日苏将军要求平千里，凯旋后即大婚。我以贺礼的名义送了一副十六岁的我的画像过去，画上题字凄凄复凄凄。

　　他的回信很是简短，我定不欺你。

　　于是三日后他出现在沉香阁。付于我一日缠绵与一世悔恨。

　　十三。

　　苏柏拥着我。在我耳边呢喃：“我没有骗你，我带你走。”

　　他的左手力道渐重，我感觉那长剑慢慢穿过我的身体，一寸寸刺破他的软甲，继而一寸寸没入他的胸膛。

　　终于那剑柄贴住我的后背，再也无法深入一丝一毫。

　　我没想到他竟是选了这样的方式与我一起。

　　心中百般情感一时间哑口无言，化作嘴边泪与笑。

　　苏柏如负重释般地松了剑柄，佝偻了一向笔直的脊梁紧紧拥着我，嘴角笑意明显，只是却慢慢力不从心力道渐弱。

　　我想那宝剑定是极好的，顷刻之间便能要人性命。却觉得恍惚之中似乎又是抹抹赤红，又是荷花满塘，又是他执了我的手，沧海桑田，此心不改。

　　终于是能在一起。一生名利，万千宠爱，集齐了天下道义，与被万人所唾弃，恨不得诛之而后快之间的距离原来不过生死。原来不过一把长剑。

　　苏柏的脸微微蹭着我的颈后，他的泪濡开一片湿凉。那淡淡温热的气息缓慢游离，孱弱着在我耳边颤颤巍巍哽咽，却无比郑重与温柔：“星月，我没有骗你。我带你走。”

　　如同十三岁的云淡风轻，他说带我走。

　　我笑着想要用尽最后一点温度力气拥抱他，却已抱不紧。只好在他耳边喃喃细语：“是啊，阿宋没有骗我。你亦不曾骗我。”

　　语毕想起两个月前我们在沉香阁翻云覆雨之际苏柏沙哑低语着一遍又一遍的的话语，心中忽地翻涌大片光明。

　　那时帐幔中甜美如春，他眼含笑意，脸颊轻轻摩挲在我颈后，一遍一遍低声耳语：

　　“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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