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之祈篇

　　觉得压抑。
　　左边太阳穴的某一根神经隐隐地作痛。这种神经质的感觉，让我受不了。
　　我伸手按住太阳穴，用了一点劲儿，揉了揉，但是那痛藏在深处，一点用处也没有，还是痛。好难受。
　　接着，右眼皮开始有节奏的跳。一直一直跳让人心烦。我又伸手压住眼睛，但是没有用，只能感觉到眼皮在手下面继续跳。……好烦，好烦……好烦……
　　我讨厌这种神经质的感觉，自己无法控制的，一直跳……，讨厌……
　　我用双手按住眼睛，用了一些力。但那跳动不曾减弱。神经还在痛，藏在里面的，暗暗地折磨着我。我受不了了……

　　我走上阳台，外面是漆黑的夜景。这里很高，可以望见整个城堡的大院、花囿，附近的森林，甚至……更远一些的城市。安安静静的，一片漆黑。好安静……静到让人想到了死。我的心竟然被一种莫名的绝望所包围。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应该可以摆脱掉这恼人的神经痛和眼皮跳了吧？……可是我是怕高的，我不敢向下看，一看就会晕到失去知觉。我用手捂住了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怎么？只不过是眼皮跳就想跳下去吗？”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拿开手，睁开了眼睛，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漂浮在空中。……又来了……又看到了……我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应该看见这种”东西”的，因为其他人都看不到。要么是我不正常，要么就是幻觉。幻觉……一定是的。不然为什么除了我之外从来没有别的人看见呢？他们都认为我不正常，没人相信我，所以一定是幻觉。

　　“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敢相信呢？”他说，向我靠近一些。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是幻觉。我又向后退了一步，贴上了窗户。
　　“怎么……还是不肯相信吗？”他落在阳台上，向我走了过来。他银蓝色的长发被晚风吹着飘散，映着月光，在黑的背景里发出炫目的光辉。在那一瞬间，我竟有一种目眩的感觉……好漂亮的……鬼。
　　他的存在感如此之强烈，强烈的气压迫着我，让我无法忽略他在面前这事实。我的目光竟然无法自他的身上移开。……

　　“看，你确实看见我了吧。”他来到我的面前，紧贴着我，那双银蓝色的眼逼视着我，他想怎么样？难道想吃掉我吗？鬼应该是吃人的吧，似乎最喜欢我这种能够看见他们的人。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吃你？”他突然笑了一下。我愣住了……他能够读取我的意识的吗？……
　　“我是很想吃了你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我喜欢的。”他伸出手来摸上我的脸，呼出的冷冷的气吹在我的脸上。”这么特别的灵力，尝起来味道一定不错吧。”

　　我的心怦怦狂跳起来。有些害怕，被活生生的吃掉的话，一定会痛的吧？可是，又不太抗拒。反正我的存在与否就不甚重要，那么何必那么在意死的方式呢？我无所谓。我闭上了眼睛。他那冷冷的气息向我逼了过来……

　　“你就这么想死吗？”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惜，你不能死，因为我看上你了。”耳垂被轻轻的含住，我惊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这时候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我慌乱的回过头来看着门的方向。——是哥哥。一阵冷风从身边一掠而过，当我回过头时，那个鬼已经不在了。我定了定神，走回房间去，打开了门。

　　“还没休息吗？”哥哥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我轻轻地摇摇头，把他让进屋里。”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我知道他的意思。
　　哥哥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他相信我可以看见鬼。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在敷衍我，我知道的。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很少开口说话了，因为说了也没有人真地相信，渐渐的，我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可是哥哥并不介意，而且他似乎总能理解我的意思，从我的表情和行动里，任何一个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哥哥是唯一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

　　“对不起前几天没有来看你，因为我到邻国去参加一个会议，没想到拖了这么多天。”哥哥继续说。我倒了一杯玫瑰花瓣泡的茶，端到他的面前。
　　“谢谢。”他接过去，很开心的样子。”来，坐。”他拍拍身边的空位，我坐了下来。”很浓郁的香味，是我们花囿里的玫瑰吗？”哥哥喝了一口，问。我点点头，看着他，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满足与幸福，这种感觉，只有与他在一起时才能感觉得到。

　　“你又瘦了一些，没有好好吃饭吗？”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说。他的眉头微微拧起，眼神是心疼和怜惜的。
　　不是不想好好吃，而是没有胃口。那些精致的菜肴，吃到嘴里却没有什么味道，可是又不能不吃，觉得吃饭是一种任务，所以有些厌倦，也就越吃越少了，反正也并不会觉得饿。我微笑了一下。

　　“你呀，从来不知道关心自己，每天吃那么一点东西，怎么撑得住呢？”他的语气有些焦虑。我知道他生气了，因为我对自己的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对自己的感觉，淡漠到几乎没有了，我甚至不会感觉到痛，不会感觉到饿，不明白人生有什么乐趣可言。我不爱自己，不关心自己，是因为我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能看见鬼，因此而被视作”异类”……是否，我根本就是一个迷失了的魂，而不应该生为人呢？总觉得越来越迷糊了，脑子也不肯转，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甚至连哥哥的存在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我的人，也是我唯一在意的人。如果我真地连他都忘记，大概我真的会不再存在了吧……刚才在阳台上的一霎那，我的脑子里竟然只有死这个念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鬼”，说不定……我……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的。可是……祈，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我真得很怕，你那种好像随时会消失掉的样子……”哥哥放下杯子，把我搂进怀里……好温暖。我闭上了眼睛，时间淡淡的流过，我在哥哥的怀里，觉得好舒服，忽然想睡了……困了。

　　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哪一天我真的连哥哥都忘记，那时候，我还在哪里存在呢？
　　…………

　　[完]

　　可怜的祈，一个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人。所有的感觉一天天消失，淡漠到虚无，连最重要的也记不起了，认不出了，真的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孩子了。他的虚无有一种淡然伤逝的感觉，透明到随时会被风吹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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