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闲雁

　　就在整条街的注视中，从酒楼二层飞出来一个人。那人四肢在空中划拉了几下，好像是想自救，但无奈肚皮朝下姿势实在不方便，还没等他调整好，就实实惠惠的啪在地上。
　　白黎和千梦同时“嘶”了一声，摸摸肚子。这一下子，肯定是挺疼的，昨夜晚饭可能都要吐出来了。
　　那人不像是失足摔下来的，倒像是被人扔下来的。白黎瞅了瞅楼上，又看了一眼怀里一副担心模样的千梦，决定不管这桩闲事，扭头进了成衣店。
　　店里的伙计方才也被外面的动静吓了一大跳，站在门口都忘了往里面招呼人。直到看见客人进了门，才赶紧上前招呼。
　　“这位公子，您是要看什么样儿的衣服啊？是给您自个看还是给孩子看啊？”伙计一脸殷勤的问道。他一看白黎身上的料子就知道是好东西，就连抱着的孩子，身上穿的也是上等料子。千梦的衣服向来都是殷夫人为他准备的，天宥山庄前庄主归隐，带入谷里的自然都是极好的东西。若是算起来，小孩儿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比白黎身上的还要好上一些呢。
　　“大人孩子都要，把你们这最好的拿出来看看。”白黎对那小伙计道，“给我找蓝的，给孩子找白色的。”
　　“好嘞！您稍等。”就喜欢这样的客人！伙计赶紧去拿衣服，安置白黎在堂里稍坐。
　　不多时，伙计就拿了好几件出来，让白黎试穿。白黎翻了翻，见这店里做的衣服还不错，就挑了两件进去试了试，又给千梦挑了两件。
　　千梦本来就长得很秀气乖巧，小脸蛋又白得很，穿上白色衣服，纯白纯白的一只小白兔就此出炉。
　　“小公子穿上这身衣服，真像是画儿上的仙人童子啊！”那伙计乐呵地忙前忙后的帮千梦试衣服定尺寸，一抬头突然看见千梦的眼睛，突然愣了愣，“这……你的眼睛怎么……”
　　白黎眼色一冷，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这是阴阳眼，能识世间魑魅魍魉。要不要让这孩子给你看看，这店里是否有半夜割人长舌的妖魔盘桓啊？”
　　伙计只觉得这蓝衣男子的一眼看得他胆都冻上了，赶紧赔笑摆手道，“您说笑了，说笑了。”他擦了擦汗，凑近白黎小声道，“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最近城里大家都对这眼睛颜色敏感的紧，您……咳咳，小的是说要不您再买个孩子用的挡风的小纱笠？”
　　白黎招招手，让千梦去里面把衣服换回来，等千梦走得远些，才问道，“怎么，最近城里出事了？”
　　“可不是！”伙计见白黎有兴趣听，才把提在嗓子眼的心咽回去，殷勤八卦起来“十来天之前，星剑山庄死了个人。有人说看见凶手了，说凶手一双眼睛颜色不一样。但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咱们就不知道了。”他抱歉的笑笑，“这不，最近大家对这眼睛颜色都挺上心的，尤其是您这样的外地人，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白黎听了点点头，知道方才错怪他了，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到桌上，“你去把那几件衣服改一改，给我送到客栈来。”
　　“唉，公子，这……这太多了呀！”伙计赶紧摆手道。
　　“你只管把衣服弄好，天黑之前把衣服送来。”白黎轻笑，真没看出来这伙计人还挺老实的。
　　白黎见千梦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就问清了客栈方向，抱起孩子出了门。
　　他出了门，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之前对面酒楼里似乎有人打架，往那边瞅了一眼。此时热闹已经散了，只剩下酒楼门口一地凌乱，两个残了腿儿的椅子摔在附近，已经散了架。
　　白黎摇摇头，捏捏千梦的小屁股，这是小孩儿身上最有肉的地方，“小梦，你想吃什么？咱们到了客栈再吃，好不好？”
　　“嗯。”千梦自然没有异议，他现在只觉得白黎说的什么都是好的。眼睛对着街边的一切瞅啊瞅，像是要把一切都印进脑子里似的。
　　白黎笑了笑，心说方才没给他买纱笠果然是对的，若是戴了那东西，小孩儿得有多闷啊。他自信自己要护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俩人沿着成衣店小二说的方向走了好远才看见朝迎客栈的招牌，一路上白黎讲得口干舌燥，见到客栈不由加快了步伐。
　　突然从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撞出来一个人，似乎是慌不择路，一头向白黎冲来。
　　白黎身形一晃躲开他，才发现这人后面还有不少人在追他。这人腿上好像受了伤，看见白黎的时候也是一惊，猛收步子，腿上一疼，就站不稳了。“扑通”一声侧摔在地上。
　　他这一摔，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围了起来。白黎就站在这人身边，也被围在里面。
　　“不相干的人就走开！”一个穿着月白文锦衣衫的男子跟在后面走过来，腰间一把长剑，神色倨傲。
　　白黎最讨厌这样的人，神色懒了几分，环视一圈，突然瞅着其中一个乐了一声，“你不是刚才那个从楼上摔下来的小子吗？”
　　白黎见那人瞬间黑了的脸色，大概也明白了几分，戏谑道：“怎么？自己打不过人家，就找了帮手群攻？”
　　那人一听，恼羞成怒就要往白黎这边冲，被那穿月白色衣服的男子拦住。
　　那男子将手放到长剑之上，“星剑山庄办事，无关的就不要多管闲事！”
　　白黎挠挠头，打个哈欠，“星剑山庄是什么？江湖上新出的打手门派吗？”
　　这一句可惹怒了周围这一众人，纷纷破口大骂，“你小子活腻了找死吧？”这些人大多是徐城本地人，自小就听着山庄的名字长大，把星剑山庄当做是自己徐城的骄傲，平日里借着星剑山庄的名气又得过不少好处。哪里容得别人这样贬低。只是他们似乎颇忌惮那月白衣衫的男子，才没有一拥而上。
　　那男子此时脸上也是怒色，眼神狠决凌厉，看样子定是不能善了了。
　　方才摔在地上的男子已经站了起来，虽然站得有些勉强，却没躲在后面，反将白黎和千梦挡在身后，“你们要报复就冲我来！什么星剑山庄，我呸！”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忿忿。
　　那月白衣衫男子眼睛眯了眯，拿剑鞘往他俩这边一指，“给我打！”
　　这边的受伤男子也不是白给的，见那些人冲上来，侧身换位擒拿出掌，看样子身手还不错。
　　白黎拍拍千梦，说声“乖，把眼睛闭上”，懒懒地在众人之间游移闪躲。步子不快，好像只是在转圈子，但没有一个人能碰到他衣角。
　　月白衣衫男子冷笑一声，剑不出鞘向他攻来。
　　白黎略一皱眉，一边躲剑，一边拖着长音道，“你这剑法是谁教的？是不是你家厨房切豆腐的厨娘教的啊？”
　　那男子心中更怒，一声怒吼，剑鞘耍得呼呼带风，袖口上下翻摆。
　　白黎这边自然是游刃有余，但旁边那个受了伤的男子却有些寡不敌众，已经落了下风，身上又挨了不少拳脚。他收了玩心，摸出之前给千梦买的糖花生，当做暗器发出去，“啪”的一声打在月白衣衫男子拿剑的手上。
　　那男子手上一疼，差点握不住剑，一个分神，被白黎连点三处大穴。
　　另几个人正围着受伤男子打，白黎“啪啪啪”几下，将他们也都一个个点上。
　　再看那个受伤男子，此时已经又倒在地上，抱着腿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害不害怕？”白黎先拍拍怀里的千梦。小孩儿方才听话的闭眼抱紧白黎脖子。此时将脑袋从白黎怀里拱出来，看看尘埃落定的周围，摇摇头。
　　白黎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喂，你还好吧？”白黎将手上的糖霜拍掉，冲地上那人问道。
　　男人感到身上的拳脚突然停了，正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白黎，愣愣地摇摇头。
　　“多……多谢恩公。”
　　白黎被他叫得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走。但见他瘸着一条腿艰难站起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唉，这桩闲事都已经管了一半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啊？不……不用……”那人似乎也是不太言谈的样子，赶紧拒绝道。“我就住在前面的朝迎客栈，不远了。”
　　白黎往前面瞅了一眼笑道，“这么巧，我们也要住那间客栈。来，我扶你过去。”
　　那男子又赶紧推脱。
　　这人不打架的时候倒是有些婆妈，白黎皱眉吓唬道：“看你这样子，大概是腿骨错位了。若不尽快对回去，耽误了，你以后就算是能走，恐怕就不能练武了。”
　　那人神色一急，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前面的客栈，才脸红着说了句“拜托。”
　　白黎无奈摇摇头，扶了他往客栈走去。留下身后被点了穴的一众人，任路人戳点。
　　周围路人之前见是星剑山庄的人围殴别人，都不敢围观，纷纷绕道而行。
　　白黎之前听说星剑山庄在此地名声不错，这会儿见到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有些奇怪，但也没兴趣深究。
　　他一手抱着千梦，一手扶着那男子进了客栈，又让伙计开了一间上房，两件房间离得倒也不远。
　　白黎将人扶到那人自己的房间安置好，让伙计去准备些冷水什么的。
　　“你叫什么？”白黎将千梦放到腿上，问那人道。
　　“在下丁惜寒……”丁惜寒一拱手。
　　白黎一愣，丁惜寒，丁惜寒，这名儿怎么那么耳熟呢？
　　“……郦洲人士。”
　　郦洲，丁家的。
　　白黎脑壳一疼，原来救的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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