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闲雁

　　殷夫人此话一出，白黎二人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耐心等着下文。
　　但殷夫人看他俩急吼吼的样子，坏心眼倒不往下说了。
　　二人无奈对视一眼，不知道殷夫人打的什么注意。
　　“着什么急？都拖了这一个多月了，还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的吗？”殷夫人将茶杯放下，“姓赫的小娃，你去把大门堵上。你，去给姨姥姥张罗桌饭菜来。”
　　白黎没有办法的点点头。赫瑜二话没说，转身走出院子，看方向是往二人进谷的那条山隙去了。白黎“唉”了一声，却没挪地方。
　　“姨姥姥，小瑜的毒真的能解，内力真的能恢复啊？”
　　“怎么？信不过我老太婆？”她挑眉。
　　“怎么会呢！”白黎马上堆上笑，“我只是奇怪，这回天诀既然如此神奇，又是当年的武林至尊雪千血留下来的东西，怎么我在江湖上从来都没听说过？”
　　“呵，我还没入江湖的时候，雪千血就已经封刀了。你小小年纪，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回天诀的神奇怎样，你又怎么知道了？”殷夫人不紧不慢似笑非笑的问。
　　“小瑜跟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白黎往前凑了凑。
　　殷夫人没理睬他的问题，瞥了他一眼，“那个赫小子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黎挠挠头，有些不好说的样子，“我是盼着他能好的。毕竟是我害得他武功尽失。他这么傲气的一个人，想来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你倒是好心。那他那身毒是怎么来的？”
　　白黎苦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想了想，隐了赫瑜被通缉这一层没说。殷夫人毕竟是曾为朝廷效力的，没必要说出来让她难做。
　　殷夫人点点头，冲白黎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姨姥姥，那个回天诀到底……”
　　“啧。你年纪不大，管得事儿还真不少！让你干活就快去！要饿死我啊？”殷夫人在白黎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摆起倚老卖老的架子来。
　　“嘶！”白黎捂着脑门瞬间蹦起来。这手指头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比砖头敲得还疼？
　　方才俩人离得挺近，白黎直觉中有种感觉。好像她瞳孔中映着的人虽然是自己，但是心里看见的却不是他。是透过他在怀念那个与他有几分像的外祖母？还是什么别的人……
　　“快去！”殷夫人显然不想再说，不耐烦督促道。
　　白黎敢怒不敢言的撇撇嘴，往小河边抓鱼去了。
　　他这几年离了家，虽然居无定所，但露宿的经验却少之又少。他身手好，识人准，向来一偷一个准，手上从来不缺钱。他夜里虽然不常睡大客栈，但每日三餐却从不含糊。每到一个地方，附近的大小馆子都得让他吃个遍。就连他护送赫瑜来琦山的这一路上，杀生弄吃食的活儿也全都是交给王诗诗那丫头来做的。他不仅没帮过忙，还从丫头手下救下来过两只兔子。他当时就觉得，也不知道这丫头跟她着那个神医师父是怎么学的，怎么开膛破腹这种事儿下手这么麻利呢？
　　他蹲在小河边，手上拿着柳叶儿刀，盯着水里兀自游着的鱼儿，有点下不去手。哎呀，这红红白白的在水里多好看呀，一刀钉下去，多残忍啊！不太忍心！不忍心！
　　白黎在小河边蹲了半天，左扭扭右扭扭，最后还是没下的了手。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呢，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瑜啊，你看咱今晚上吃素行不行啊？”他蹲着仰起头，从下往上打量赫瑜脸色。
　　“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手软，现在对着几条鱼发什么慈悲？”赫瑜没什么表情地站到河边。
　　“我也不是经常杀人的。”白黎撇撇嘴，想起复言溪死前的那个模样，觉得有必要替自己伸冤一下，“之前那是特殊情况。旁人要杀我，我也不能引颈就死啊！”
　　“不想被杀死，难道想被饿死？”
　　“咱们可以吃素嘛！”白黎顺手从地上拔起来几棵野草，冲着赫瑜晃了晃。
　　赫瑜冷着脸没接话，也没有走开。眼睛看着水面，又不像是在出神。
　　他甚少主动接近白黎，主动搭话更是头一回。白黎有些奇怪，仰着脸碰了碰赫瑜的腿，“怎么了？”
　　赫瑜抿了抿嘴，把头扭到一旁，“你的伤没事吗？”
　　白黎一愣，才明白他是在问之前与复言溪交手时受的剑伤，一时之间灵活的嘴皮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赫瑜久不见回复，奇怪的往旁边一看，见白黎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中的笑意竟都要溢出来了。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烧。
　　“你……”
　　“小瑜，我是皮肉伤，没事的，”白黎蹲在地上，侧仰着脸，明明不是很不是很帅的动作竟让他做得几分洒脱来，本来就贵气十足的脸此时笑得那么温柔而满足。
　　赫瑜干咳一声，扭过头就要走开，却被白黎一把抓住衣角。
　　“别急着走啊，帮我抓鱼。”白黎把手中的柳叶刀递到赫瑜手边，笑着说道。
　　赫瑜略一皱眉，似乎似乎是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负责把鱼弄死，我负责生火烤鱼，怎么样？”白黎继续诱惑道。
　　“没出息。”殷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俩人身后，“这么大的两个人，连几条鱼都宰不了，难道还要我老太婆亲自动手吗？”
　　白黎浑身一抖，再抬头看见身边赫瑜两眼望天好似事不关己的样子，无奈的皱起脸。
　　小鱼儿们，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呀！等我出了山谷，少吃几顿鱼让你们少死几条亲戚还不行嘛？
　　白黎念完了自己的经，才动起手来。他心情好，杀鱼，破膛，涮洗，穿签子，竟然也干得挺欢快。他卷起袖子照着平时看见旁人的弄法，还真的将鱼弄熟了。
　　待到半个时辰后，白黎将几条黄不拉几带点黑边儿的烤鱼放到殷夫人面前的桌上的时候，脸上得意的神色遮也遮不住。
　　“然后呢？就这个？”还没等白黎开口，殷夫人不满的用两只手指头掐着拎起一条鱼。
　　“对啊，一定全熟了！”白黎将脸上熏的灰拿衣服抹了一把，“我还特意往上撒了把盐，绝对有味儿。”
　　殷夫人抬头往白黎那边扫了一眼，见赫瑜跟在白黎身后，竟然还一脸没什么不妥的样子。
　　“只有鱼？饭呢？汤呢？你在外头没吃过饭吗？”
　　赫瑜伸手就要倒水，却被白黎拦下来了。“你别动！我第一次做饭，要做全套的！”
　　“等等我，我去做个汤！”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的就冲到厨房去了。
　　“生火……生火……”白黎一边念叨一边将火折子点起来，顺手扔到灶台里。他蹲在灶台口瞪着，只觉得这火烧的实在是有点慢。
　　“……鸡蛋汤……得要鸡蛋！”他等得烦了，抬脚又跑到鸡窝，伸手就掏鸡蛋。那母鸡正坐着窝呢，被白黎一把推开，惊得“咯咯”直叫，低头就往白黎手上叨去。
　　“哎呀！”白黎赶紧缩回手，“不就拿你个鸡蛋嘛！这么小气！”
　　“要不……我把你打晕了算了……”白黎好像在跟母鸡打商量似的小声咕哝。
　　“你再不让开，我就把你打晕算了！”殷夫人邪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白黎一惊，赶紧闪开，露出地上被他戳得半死不活的母鸡。
　　殷夫人看着白黎满身鸡毛一脸黑灰的模样，连生气的心气儿都没了。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吧，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过了不多功夫，当白黎将自己拾掇干净之后再做上饭桌的时候，就见殷夫人已经整出了几样菜，一个汤，但他那黄不溜秋黑乎乎的烤鱼，却仍放在那。
　　“姨姥姥，要不然您把这鱼也拿去过过火？”白黎颇有自知之明的说。
　　“那个还能吃，就那样放着吧。”
　　白黎看看自己第一次做饭的胜利果实，心里也挺高兴的。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就没多吃鱼，只拿起来咬了一口，觉得味道其实还可以，就是有点咸。
　　白黎赫瑜二人也有好几天没好好吃顿像样的饭了，如今面对这一桌子家常菜，吃的极香。
　　“姨姥姥，您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从来都有丫头下人们伺候，怎么也知道这厨房里的事儿啊？”白黎一边吃一边问。虽然他与这老太太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许是血液中的天然亲情使然，他倒觉得这姨姥姥越来越亲切起来，说起话来也不再拘束。
　　“哪家的姑娘不学这种东西？”殷夫人嘲笑道“你们连这也不知道，难道小时候你们娘亲都没有为你们下过厨吗？”
　　“应该有吧。”白黎叼着筷子想了想，“不过我还不到一岁她就死了，就算有过，我也不记得。”说完拿胳膊杵杵赫瑜。
　　“我五岁被赫庄主带回山庄，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赫瑜平平淡淡道，似乎也没有什么悲伤地意思。
　　殷夫人打量了他俩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赫瑜和白黎自从昨晚上对付了一点儿干粮，到现在都中午了，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不行了。但二人好歹都是当做公子哥养起来的，吃相都还不错。尤其是赫瑜，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家常菜，竟让他吃出了酒宴的气度来。
　　白黎吃几口就往那边瞅两眼，抓紧时间养眼。直到赫瑜被他盯烦了，狠狠瞪他，他才憋着笑低头好好吃饭。
　　二人没过多久就吃的差不多了，殷夫人却没动几筷子。
　　“姨姥姥，你怎么不吃？方才你不是说饿吗？”白黎问道。
　　殷夫人看他俩吃得香，眼中似乎有了点笑意。
　　“不急，你们吃，吃多些。”她本就长得带点邪气，此时说话的时候突然带了点似笑非笑的味道，看得白黎二人瞬间就不安起来。
　　白黎鸡鸣狗盗的事情见得多了，心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手上夹菜的筷子便慢慢停住了，神色也犹豫起来，“咳咳……这饭菜里……”
　　“怕什么，都吃了这么多了，还差这最后几口吗？”殷夫人瞥了二人一眼，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白黎皱起眉头，他不敢擅自运气，只是慢慢地放下筷子。
　　“殷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赫瑜也不解道。殷夫人的武功比他俩高出许多，若说想杀他们，他俩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若是想用毒药控制他们，那她老人家就算是硬灌，他们二人也毫无反击之力啊！何须如此？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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