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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阶梯下阶梯
壹
喜欢。
嗒。嗒。嗒。
喜欢喜欢这种声音。
回响在这黄金的鸟笼中,被墙壁传来传去。
这是我为你写的,
永哀续曲。
嗒。嗒。嗒...
贰
是夜。
我坐在檀香椅上,身后的小婢恭敬的为我打扇。
还有两天。
风从我身边掠过,将我的青丝与衣带挽出一个妖绕的弧度。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背后伸过,轻挽住了我的发丝。
“怎么不好好梳头?”
不用回头,急速跳动的心已告诉我来人是谁。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江将军费心了。”
回过头去,我可以在他痛苦的眼眸中望见自己轻笑的倒影。
“恩。”他收回手,再不言语。
嘴角的弧度再一次被扩大,“将军,你怎么了?神态不太好啊。”
“将军?将军?”
一声声“将军”从我们中间划过一道道深沟。
“没什么,我走了,你多保重!”他猛然抽身而去。
望着他落慌而逃的背影,我止不住的轻笑。
手心里有些湿热。
原来是紧握着的手被指甲戳破。
鲜血的殷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刺眼。
这是我对你的复仇,江子靖。
我恨你。
叁
江家与我们李家是世交。
我很早便从家人口中得知了他的优秀。
然而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依然感到震撼。
他站在凉亭之中,迎风而立,常年练武使他的背影看起来魁武梃拔,未冠的长发显示着他的不羁。
我一步一步登向凉亭,鞋跟在石阶梯上亲吻着。
嗒。嗒。嗒。
一下又一下,我控制着节奏,我在敲着一首歌。
一首爱慕之歌的序曲。
“来者何人?”他缓缓转过身,“小姐是——”
“小女子李嫣华见过将军。”
“小姐说笑了,江某如此不才,怎能堪当将军?”
他即将继成父位成为将军,而且,他也渴望着坐上这个位置。正因如此,我才这样称呼他。
他笑,我亦笑。
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走上凉亭。
“嫣华,来听听这首曲子。”他头也没回。
“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你会走得这样有趣。”
“呵呵。”我跳上凉亭的护栏,鞋跟在玉质的雕花护栏上发出的声音远比石阶上的清脆。
“当心。”他伸手想拉住我。
“不用。”我轻笑着躲掉他的手,“你奏乐吧。”
轻掂起脚尖,和着古筝的音韵,我笑着起舞。
有他在身边,我总爱笑。
一曲奏完,他仍将我拉了下来。他的手包围着我的指尖。
嗯,很温暖。
肆
仍是夜,夜似乎永远带来秘密。
这一回,却荡开了我们的秘密。
我再一次跳上玉栏为他起舞,却摔了下去,直坠入湖中。
我不会游泳,刺骨的寒冷瞬间漫过了我的身体。
速度是那么的快,连挣扎也来不及。
水无情的封闭了空气,体内的窒息感快要将我扼杀。
手无助的乱划,却只能感受到水冰凉的温度。
难受,好难受。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厚实的触感投过了水的冰凉,我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温暖。
重获空气时的快乐被剧烈的心跳冲淡。
咚。咚。咚。两人的心跳竟如此同步。
“嫣华,你知道吗?我在失去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
“嫣华,我爱你。”
“你爱我吗?”
我红透的脸颊回答了一切。
他笑起来,成了今夜最美的风景。
伍
那个白天,比黑夜还要漆黑。
我在屋里绣着女红,却见小婢慌张地闯入房间。
手中的针一歪,刺破手指,手指上的点点殷红顿时让我心生不满。
“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不好了,您被挑中了!”
“中,中什么了?”我心里没由来的一慌,想起前几日的入宫选秀,心里更是慌乱。
“皇后之位!”
手中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如此刺耳。
我在下课撞开小婢,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到他身边。
“子靖,子靖,我,我,...”我紧抓着他的衣袖,关节泛出苍白。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知道。”
指尖的温热抚平了我心中慌乱。
“子靖,我不想嫁给一个要困住我一生的男人...”
“你带我走吧。”
一起走,远离那深不见底的笼。
他一定会带我走,我深信。
半晌,他放开了手,手指顿时一片冰凉。
“嫣华,对不起。”
嫣华,对不起。
他将这几个字深深刺入我的脑海。
一字一字,化如利剑,切割掉了他在我记忆中的好,如切割掉了我的手指,让我松开了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我抬头仰望着他,那弧度很大,大的像我们之间的深沟。
“嫣华,对不起。”
这一次,换我来喃喃这语句。
他冷漠地转过了身,我亦转过身,回望一眼,他的背影如此冷峻,青丝泛出的光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落荒而逃。
跑,跑,跑,我只想逃离那个黑衣男子所在的白色庭院。
不知被什么所绊倒,葱白的膝盖上渗出了点点殷红。
一点一滴,在雪上形成了一副诡异的梅图。仿佛都在说出一句话。
江子靖,李嫣华恨你。
陸
江家手握兵权,李家又是文臣之首。
两家又是世交,这样的势力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是,将我送到皇帝身边。
身份名为皇后,实则是人质。
早在入宫选秀之前,我就应该想到。
我本不能爱上你。
江子靖,为何今日,我仍在想你?
门外传来了小婢的叩门声。
一下,一下又一下,叩得很轻,声音远比凉亭上的声音清脆。
“进来。”我翻身下床,伸手取下挂在床头的白袍,将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包入自己的怀中。
这样做,也许我能从那个名为“江子靖”的梦里清醒。
小婢轻跨入门:“小姐......”
“等等。”我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今天起,你应称呼我为什么?”
“奴婢无知,望娘娘赎罪。”
娘娘。
这小婢真是聪慧之人。
我不由得轻笑,没了他,我更爱笑了。
“娘娘,您的嫁衣。”
呵,我竟忽略了小婢手中的红衣。
我捧起桌上的茶,“这茶凉了,你再去泡一杯来吧。”
“是”小婢恭敬的将嫁衣挂于衣架上,伸手想从我手中接过茶杯。
我握住了她的指尖,一阵阵温热使我不由得片刻失神。
“娘娘?”小婢的呼唤拉回我的思绪。
“没什么,去吧。”
也曾有一个人,用他指尖的温热来温暖我。
待小婢出去后,我才细细端详起我的嫁衣。
妖娆的红是主体,那颜色如此刺眼,与血一样。
也许就是由鲜血交汇而成。
金丝将这无尽的红切割成边,闪出的光蛊获了我的眼睛。
轻轻取下这嫁衣,将它贴上我的脸颊。
很好,这触感很好,滑的好像快从我手中滑掉,是上等的丝绸做的吧,衣料连互相摩擦的声音也很小,真不愧是皇宫的产物。
连一件衣服都充满了雍容华贵的味道。
“娘娘。”捧茶的小婢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位。
那一位掀开头布,献出自己捧的东西。
她恭敬地捧着金头饰,一片金光幻花了我的双眼。
轻轻抖开那件嫁衣,我与嫁衣笑出一个一样的弧度。披上嫁衣,我嘴角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本宫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娘娘穿这件衣服,合适的紧。”
我终是笑出声来。
柒
我在小婢的搀扶下,将要走向朝堂。
左右两旁是夹道而庆的文武百官,他们都伏在地上,姿态真是难看。
江子靖也在那其中,他离玉阶不远。
我示意,停在了玉阶前。
原来你也会低下你的头颅。
我愣愣的望着他,他也望着我。距离太远,阳光太强,只是我看不清他眼里那化不开的情绪。
我不懂。
我要的明明不多。
你为什么不愿与我一起。
一生一世,
一双人。
我笑了。
阳光可以将我的笑折射到你的眼里吗?
我抽身,带着飞舞的思绪,缓慢地踏上了玉阶,迈向那黄金的鸟笼。
玉阶上并没有发出以往的声音。
也许是指一身华服太过沉重的原因。
一阶一阶,象征着你我拉开的距离,从此你我,只为君臣。
“这样,也算在一起。”
泪水替我喃喃出这样的话语。
捌
十年,真是长。
他近日出征,也有些时日了。
慵懒的靠在金躺椅上,看着下面那帮女人的勾心斗角。
真是无聊。
正要抿一口龙井,一句闲聊便闯入耳里。
“听说,朝廷这一次出征,折损了一名大将呢。”
心不由得一颤“莲妃说的大将,是谁呢?”
“回禀娘娘,是江子靖江大将军。”
茶杯从手中滑落,摔了个粉碎,发出的相声使得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娘娘,怎么了?”贴身小婢斗胆发言。
“没什么,本宫有些乏了,各位先请回吧。”
待众人一走,我顿时瘫倒在地。
没什么,怎么可能。他那么强,竟也战死沙场。
战场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无论是哪种战场。
“备车!本宫要出宫!”
我再次来到了我们相遇的凉亭。
这么多年了,这儿依旧没变,真好。
我又踏上了这石阶梯。
嗒。嗒。嗒...
这声音依旧清脆未变。
终是走到了尽头。
玉栏上摩擦的痕迹清晰可见。
那是我爱你的痕迹,江子靖。
轻轻一转身,我又重重踏下阶梯。
踏。踏。踏...
这声音真沉重,是我太用力了吧?
这声音是我恨你的回音,江子靖。
走到最后一梯,声音戛然而止的空寂与沉默,将我深深淹没。
玖
我回到宫里,拉开那几件薄衣,取出里面那件红衣,放在阳光下端详。
那红仍与我第一次见时一样妖艳。
原来你也没变。
我又披了那件嫁衣。
桌上的烛台闪着美丽的火光。
我伸手打翻了烛台,火光一下子大了起来,好绚烂,泪水闪出的光也不及它耀眼。
火光照射着我轻笑的倒影,火势一路朝我而来。
这是不是你在阴府里对我发出的邀请?
到了阴府,我是不是就可以穿着这件嫁衣,与你一直在一起?
真真正正,
一生一世,
一双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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