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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京城开始了它繁荣又平淡的一天。
辛大娘把最后一筐黄瓜搬到卖台上,菜市口的菜农也纷纷叫卖起来,本来响亮的嗓子,隔着晨露,却叫人听得有些朦胧。
辛大娘随意地拭了一下汗,尽管还是初春,南方却亦有一股暖风包裹,她只穿了一身薄衫,右手上的枯黄旧扇不住的上下点头。她像着其他农夫一样呼喝着,却还留心,比其他农夫多做了一件事……时不时的望一下街口,等着她的两位贵客。
当浓雾散了一些,街口那几家姑娘笑着从窗口探出头来,像早春时分的花苞,叫人看着眉梢上三分不觉透着喜意。
她们倚在门内,如辛大娘一般,时不时往街口望望,等着那人一起游春,她们等得无趣,不觉在街的两侧对起了歌,行人们纷纷回首,碧玉年华,伊人玲珑,真是叫人听着如痴如醉,叫人看着如沐春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歌声浅一些时,从单薄的晨雾里浮出了一对清影。
那对女子并肩走着,左边着鹅黄色的女孩挎着一只空篮子,挽着右边女子的胳膊,轻灵的笑声静静荡在早就没有歌声的街道上。
右边的女子身形略微高挑一些,眼帘微垂,泻出一片芬芳笑意,就那样一直延伸到墨色如玉的发丝里,三千青丝简洁却不失典雅的盘在脑后,正插上一枝碧玉兰花簪,两鬓袅袅,垂在女子精致的锁骨上,女子眉目如画,似江南的初雨过后,敛开一片晴好。
一个女子,何以气质可与以兰相称?
旁边的女孩们欢呼了一声,与那二人打了个招呼,便直径进屋中梳妆打扮,而两个姑娘也走至辛大娘的摊子前面,那着黄衫的女孩带着笑意,先是瞥了一眼摊子前所有的菜,突地眸子一亮,笑意更深的抓起一小把捆好了的香椿,此时辛大娘正扇着扇子,粗布衣衫上露出的脖子正流着汗,与兰衣女子轻轻颔首,眯起眼睛笑了:“四姑娘好久没来了!”
四姑娘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那黄衫女子轻嗔:“莫非辛婶婶要怪罪我们姑娘咯?”
四姑娘忙道:“阿歌你又胡说!”
阿歌不依的撅起嘴,旁边的菜农们笑道:“这辛大娘可真不地道,把于四姑娘的买卖全夺了,叫我们实在是眼馋得很啊!”
那辛大娘摇了摇扇子,佯装生气,粗着嗓子吼道:“你们这几个虎人,话是这么说,可是四姑娘哪一次没照顾过你们,还有脸说!”
周围一片笑声,几个人挑了个话题来岔辛大娘,一群人来纷纷附和。
阿歌便趁着这个空,讨着嘴喜,逗的周围欢笑声不断,没那么一会儿,篮子里就装满了今天明天以及后天四姑娘的三餐。
二人离开菜市,身边却多了几个姑娘,这几个姑娘相互交织着刚刚得来的新段子,往往都是四姑娘的话最少,可是说出来的段子却最吸引人。有时候说到兴处……
“那李二兴奋的打开最后一道锁,结果金银财宝倒是没有,叫他努力耕作的遗训倒是有一张,只可惜那李二早已把李家败得精光,后来也就沦落做了偷儿。”
周围的几个姑娘有的忍俊不禁直呼李二自作自受,那四姑娘讲完后却也是一脸笑意,阿歌虽然看多啦,但也不禁痴忘一阵,四姑娘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这些年下聘礼的人都快踏平燕家的大门了,奇怪的是,平时一向随和的四姑娘竟然一个都看不上,或者亦是,根本没上心过……其实并不是四姑娘有多么的挑,只是每次人家一介绍,四姑娘也不过问,燕老爷一问,便道,都好。
燕大人捋着打了结的胡子,这个都好,是怎么个好法?
便是都不好!燕老点了点头,自以为理解了女儿的深意,便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提亲。
如此,却只换得了女儿的但笑不语。
四姑娘人好也是远近闻名,桥头那几家茶馆的说书人的嘴里,她是常客。甚至常来京城的游侠,也已得见四姑娘真容为傲。
静湖
春季的湖边在清晨时有些寒凉的,行人为避冷露也不愿这么早就出来,而此时的湖也不枉其名,静静的,似个怀春却只能静默的少女,岸边的烟柳拂来清风,总能荡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
湖对岸是一排凌于水面的简宫,门临湖面而大开,不知房主人每天开门,即可闻见荷香的心情会是怎样,定是别有一翻韵味。
几个女子划着小船渡到荷叶深处,燕歌捧着一面犹带着露珠的荷叶,几个女子或采下莲子,或撩起水花,调皮的泼向对方,唯有四姑娘,坐在船的一角,淡笑看着女伴们嬉笑玩闹。
忽然,她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回首望回去,却是那排简宫。
她疑惑的眯起眼睛,详视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过了一些时分,露不是那么寒凉了,四姑娘携着意犹未尽的阿歌,向诸位姑娘道过别,便先将船划到浅处,淌着水上了岸。
岸边是一片杏花林,一片火红中,独有一位白美人,那是梨树。
四姑娘赤足踏上岸边,湿了的水裙拖曳在身后,阿歌挎着沉沉的篮子,却依然欢跳着,跑向那个别样韵味的梨树。
“四姑娘,你看你看,这梨花开在这里,真是好生奇怪。”
阿歌抬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揪下一朵,捧在手心里,嗅了嗅,缀在了满荡荡的篮子里。
四姑娘摇了摇头道,有些惋惜的看着那朵花,轻道:“这花开得正好,怎能此时摘取。”
阿歌撇了撇嘴,有些愧疚的复又拿起那朵花。
“姑娘,此言差矣。”
突然而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阿歌一跳,“啊”的一声躲在了四姑娘的身后,手中的梨花不慎跌到泥里,绝世容颜不再纯洁无暇。
“花,本就应该在正值绽放的时节,被有心之人收留,她真正的韵味才能得以永恒,就好比一个女人。”
梨树的枝桠一抖,刹那间,一个少年如精灵般,着宽大的雪袍,从梨树的枝桠间骤然落下,雪袍在空中划出了花瓣一样优美的弧度,他轻飘飘的覆在大地上,无声。
他肤若凝脂,墨色发丝如瀑布,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拾起掉在泥里的那朵梨花,悠然起身,眸间一潭沉江。
他就像是这棵梨树孕育了千年万年的一棵仙丕,化作人身,堕于红尘。
四姑娘有一刹那的失神,但打量完少年比自己还要稚嫩的身形后,不觉掩唇轻笑,“’小……公子’这话有理,但若过些年再对别人说想必会更有信服力,”她看着他身后的梨树,心内晴好,起了调侃之意:“公子莫非是这静湖畔的花妖,春日里来勾少女的魂?”
少年挑高眉,本就妖媚的脸庞更显妖气,他摸了一下下巴,目光依然没有一丝涟漪。
四姑娘摇头轻笑,刚想作揖后告别,却听那少年用着嬉笑的口气对她道:“姑娘又错了,怎么不见得是因为本妖今日见到二位姑娘,这才决定要往红尘走上一遭?”
明明是如此嬉笑的口气,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明明……看起来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四姑娘敛下笑意。
“那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只是这湖景虽好,可莫着了凉。”
她抬步要走,步伐匆匆,却听那少年又低低笑了,未换全的声音低哑,像叶子间摩擦的沙沙声。她不由有些慌乱,却听那他道:“慢,慢。敢问姑娘芳名?”
她忽然有些负气,凭什么她要这样躲着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不觉回了头,却见杏梨交错间,一位雪袍公子翩翩然,站在落红间,指尖夹着一片杏瓣。
淡然出尘,绝世而孤立。
她再一次出了神,不禁将视线移向旁边,扯出一抹略带掩饰意味的笑:“那公子可要记住,奴家燕裘。”
少年轻道:“奴家……啊,”嘴边含着一抹轻佻,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色酡红,最终提着兰裙匆匆离去,不觉失笑。杏花颤颤,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不远处,是那几个姑娘放声唱曲,幽幽的,飘进了有心人的心里。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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