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替GL

　　离开军营，贺兰再次回到了深山中的院落，却不再只有‘先生’一人，而是多了一位先生，自称柳先生，年不过四十，身着儒服头戴方巾，便和那时长孙越一般着装。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贺兰养好伤又开始了每日被‘先生’教导的日子，不过比之一年前要轻松许多。隔几日也泡泡药澡，比起军营之中的血腥味，贺兰不再觉得这药水刺鼻，反而有说不出的香气。
　　柳先生的课程让贺兰回到了孤儿院的小学教室，读书写字一一从头学来，若是达不到他的要求，那把戒尺定然准确无误的落在贺兰的掌心，一惯受伤都能忍受的贺兰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夹杂着从前的世界和名为长孙越的伤，那是另外一种钻心蚀骨的痛。
　　柳先生致力于将贺兰改造成一名翩翩公子，琴棋书画一样不落，更加上动作举止的细微调整，包括眼神、表情，贺兰觉得自己比中世纪欧洲贵族还要贵族。
　　最难的还在于，每天还要与‘先生’对战至力竭，扔下刀兀自颤抖的手还要握着细细的笔杆写字，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还要保持最完美的站姿微笑……贺兰偶尔会生出回军营的念头，但是一想到那些血腥，又摇摇头咬牙坚持了下来。
　　‘先生’的话较之一年前更少，倒是新来的柳先生时不时在贺兰最艰难的时候冒出来笑着说句，“这些都不过是开胃小菜。”
　　贺兰每欲抓狂，后来发现夜间萦绕鼻端的丝丝血腥味渐渐淡至不闻，不知不觉她整个人的气质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贺兰醒悟过来，心境一转，原本满肚的怨气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一文一武两位先生只有满怀的感激之情，如此贺兰学习进境一日千里。
　　一年，仅仅第二个一年，贺兰一身煞气尽去锋芒尽敛，让人一眼看去，心中所想莫过君子如玉。

　　“公子。”
　　柳先生一年来一直如此称呼贺兰，贺兰由开始的别扭到现在十分的自然，贺兰猜这一年大概差不多了，按她自己猜想的进度，自己应该会接受下一段的练习，不知会训练些什么？原本自己猜测长孙越不过是世家子弟，现在看来，长孙果然不是普通世家。
　　“先生何事？”贺兰转身微微一笑，柳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颔首道，“公子如今文可立庙堂，武可防身自保，柳某人该告辞了。”
　　果然如此，贺兰暗道，却也知道挽留不成，有些遗憾，也只能道，“未知学生是否有缘再次聆听先生教诲。”
　　“相信以公子的天资，不久我们当能重见。”
　　天资，这种东西可信么？贺兰觉得这两年的改变不过是通过各种方法激发人体潜能罢了。

　　贺兰跟着‘先生’走到一间石屋前，‘先生’说了两年来最长的一句话。
　　“石屋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角落有石台，食物会放在上面，你可以自己摸索。”贺兰终于发现这个‘先生’说到石屋里的时候有很明显的情绪波动，心下不禁有些好奇，不就是关黑屋么？莫非‘先生’怕关黑屋？不过这话不敢问出来。
　　“要关我多久？”对于这种在孤儿院常用来恐吓小朋友的手段，贺兰十分无语。
　　‘先生’有些奇怪贺兰竟然表现如此轻松随意，却不知为何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道，“进去就知道了。”
　　贺兰对‘先生’反常的兴趣远远大过对黑屋的好奇，‘先生’却不给她研究的机会，推开厚重的石门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嗡’的声响，石门阖上，断绝了所有的光线，贺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太久没来还真有些不适应啊！”贺兰自嘲的笑笑，四下摸索了一下，很快就对石屋有了大概的了解，接近四四方方的空间，长宽大约都是十米，石门右边角落有个一米高半米长宽的小石台，那就是贺兰的餐桌了。
　　比较起来，这个黑屋比小时候孤儿院的黑屋高级多了，贺兰拍拍地上的青石板就地坐下，不似这里有些凉凉的青石气息，那个时候的小黑屋里面充斥着小孩子屎尿的骚臭，还混合着其他不能分辨的各种味道。
　　年幼的贺兰经常和一些调皮的小孩子打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愿低头顺耳装乖孩子，打了架都是她被关黑屋的多。可是黑屋里没有其他小孩来挑衅找茬，她甚至可以在食堂偷了馒头藏在怀里在黑屋里自己慢慢吃，如果在别的地方必定会被其他小孩看到去告发，而在黑屋，大概是孤儿院的阿姨为了加强震慑力，从来不会让两个或者以上的小孩同时关在里面。
　　贺兰所在的是一个很小很不景气的孤儿院，孩子很多却没有充足的物资，包括食物，每顿配给根本就不够那些小孩吃饱，坐在小黑屋的污秽之中一个人安静的吃馒头，是贺兰童年最愉快的时光。她从不怕黑，因为黑屋外等着的那些阿姨也好小朋友也好，都是等着看她害怕看她哭的，只要想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纵然是在黑屋中，自己的心情也会莫名好起来，这种状态使得她一直到长大后，每每遇到困境，总能笑出来安然度过。
　　这里，说真的，贺兰对这里的黑屋甚至有几分喜欢，这完全就是自己人生的最高奋斗目标啊，一下子就接近圆满了，只是恐怕时间不会太久。贺兰有着作为一个年轻人不该有的人生终极目标，却又说出了更多人的心声，这个目标不过四个字，混吃等死。
　　唉，最大的遗憾是没地方洗澡。
　　贺兰微作感叹，随即自己消遣起来，打打拳踢踢腿，累了睡一觉，无聊了练练那个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养生经》，饿了在石台拿吃的，石台上的食物总是无声无息出现，贺兰不一次吃完，馒头可以留一两个放在一旁，若是饿的快了石台上的饭菜没上来，可以先吃馒头救急，还有比这更舒坦的生活么？知足吧，虽然漆黑一片，总比盲人来得好多了。
　　约莫过了一个月，每天一顿馒头咸菜两顿米饭带荤菜的送食频率分明昭示了日期，贺兰都不需要在石壁上辛辛苦苦刻正字记日子。石门响动，缓缓挪开一条缝隙，贺兰眯起眼睛适应好久不见的光线，可以看到是‘先生’开了石门，贺兰笑着迎上去，她和‘先生’早没了一开始的嫌隙，至少一月未见她还是十分想念欢这位冷淡的‘先生’，‘先生’怎么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很明显‘先生’和贺兰想的有很大出入，石门开到小半，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投到贺兰的笑脸之上，‘先生’明显一愣，随即怒气闪过，一掌将正准备热情拥抱的贺兰推回石屋，石门以方才两倍的开门速度关闭，等到石门彻底关上贺兰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无力拍打大喊，
　　“先让我出去洗个澡再进来也行啊！”

　　‘先生’没有理会黑屋中的贺兰叫喊什么，就算贴在石门听也是听不见的。看到石门打开的瞬间贺兰的笑脸，竟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她怎么可以笑的出来！
　　大步走到后院，刚抬起脚踏进厅堂，便听到一个戏谑的男声道，“谁欺负我们的宝贝妹妹了？”堂中太师椅上倚坐一人，气质飘逸不让谪仙，纵为男子依然不掩绝色之姿。
　　而‘先生’竟是名女子，她一抬手将面具揭下扔到那名男子身上，冷哼一声坐到那名男子对面的太师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不甘心道，“她在笑！”声音虽然有些愤怒却很清脆动听，不似与贺兰说话时的低沉。
　　“哦，”男子也有些诧异，柳眉轻挑眼波一转，笑道，“倒是好心性。”
　　“二哥，你就这么偏着她？”‘先生’又抿了一口茶，双唇分明比方才那口抿的更紧。
　　“二哥自然是向着你，若是你不生气了，关她一年半载就算了吧。”男子笑着起身，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伸出手指弹了弹雪白的衣衫，往门外走去，“我先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你。”
　　‘先生’嘴角突然有笑意溢出，不急不缓轻抿一口茶水，就在男子抬脚跨出门槛的刹那，原本清脆的声音变的幽远，
　　“大嫂好走。”
　　男子身影一个趔趄，再不复飘逸模样。‘先生’这才展颜，面有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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