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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阕·微霜凄凄簟色寒
化外山间岁月皆看老。
落雪无声天地掩尘嚣。
他看尽晨曦日暮,饮罢腰间酒一壶。
依稀当年孤旅踏苍霞尽处。
远远的是谁,梵唱如莲盛放。【出自沧海映雪歌】
软红十丈,桃花夭夭蔓延。
红绫铺天,有赤足的少女跳着妖娆的舞蹈,俊朗的少年向道路两旁洒下鲜花。
金色轿座上挂着朦胧的红绸,新娘窈窕的身影影影绰绰,风姿可人。
初春刚下了一场薄雪,覆在飘扬的旗帜之上,更衬的那鲜红更加夺目。花乱如雨,纷纷扰扰都落在了心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出自诗经桃夭】
风神如玉,清贵逼人的新郎站在轿子前,喜意柔化了他俊朗的眉目。缙茗伸出手,“山茶,你终于嫁给我了。”
轿子中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素手,正欲搭上缙茗伸出的大手,却被一声清越的喝声止住。
“缙茗!”
众人哗然,还有人敢在丞相大人的婚礼上捣乱?看样子还是想来抢新郎的?
缙茗准确的捉住绛烛的手,把她轻柔的揽到怀中,然后才抬眼看向那个白衣红边的小姑娘,“何事喧哗?”隐隐的不安掠住了他的心,这个小姑娘看起来颇有些眼熟,可他向来自负于记忆惊人,是以他可以肯定,他是没见过这个小姑娘的。
白衣小姑娘,也就是辛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搂住那个红妆环裹的女子。他说过,他要娶她,他说过,他喜欢她,他说过,他不在乎他是妖……可如今,他娶亲了?
在被凌源仙尊带上天后,她被突如其来的强烈思念击溃,不知所措。第一次知道,相思是那么漫长的一件事。趁着凌源仙尊去西方与诸佛论道,她偷了隐匿气息身形的法宝溜下尘世来。她费尽千辛万苦躲过仙将巡逻,搜查,闯过九重天与凡间重重阵法,终于下到凡世。辛雎正满心雀跃的想去见他,想告诉他她的人形,想问他什么时候娶她,却不想,一到云府附近,就看到了软红十丈,他另娶她人。
“缙茗,我……”辛雎一时不知所措,为他陌生的眼神,在即使在九重天仍是生疏之时,他也不曾这样看过她,更别提后来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缙茗每次看她,眼眸都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而如今,他看身边的女子,却也是这种眼神!辛雎组织了一下言辞,“你要成亲?”
缙茗眼眸中掠过一丝厌烦,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姑娘拦下迎亲队伍就是想问这句话?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是,没什么事就让开。”
“可是,可是我怎么办?”辛雎听到他的回答,眼泪跌落,“你说过会娶我的……”她委屈的说道,像一个迷路的孩童,不知道前路何方。
这句话一出来,众人讥笑。有笑她异想天开,欲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有笑她不自量力的。更有甚者干脆出言不止廉耻,行为疯癫。
这些辛雎都听不到,所有的声音都被过滤,眼中只留下他一人的身影,修竹玉树,风姿清颜。眉头微蹙,唇色极淡。
缙茗正欲开口他根本不认识她,就被身边的新娘柔柔扯了一下袖子,“夫君,该拜堂了,误了吉时可不好。”
缙茗心头柔软,“都依娘子,不再浪费时间了。”说着抚了一下她露在盖头外的鬓发,深切万千。山茶她被阵法困住那么久,身子一向很弱,可不能让她久站。况且,他是不舍得他的山茶受一丝一毫的苦楚。他这般停留,怕是山茶不开心了吧,若是以前的山茶,只怕要好几天不跟他讲话了,只是近来的山茶愈发温柔体贴,嗓音也不似从前,山茶说那是破阵时受的伤,这倒叫他觉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有些怅惘。唉,是他多想了,山茶怎么可能换了一个人呢,她陪伴他那么多年,他早已爱她胜过一切。今天也不知为什么,以往行事果决的他,竟会跟这小姑娘磨蹭这么久。缙茗看了一眼那个表情哀戚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心抽动了一下。
缙茗忽略了这种异样,“来人,将她带离。”
“是。”四名轿夫连忙领命,想要抓住辛雎,但还未伸手抓住辛雎,就被她挥开,重重摔在地上。
辛雎上前一步,“缙茗,我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绛烛打断,“夫君,把她赶走!我不想看见阻挠我们拜堂的人!”绛烛知道她就是那个附在她原身上的小仙,害怕她说出真相,连忙打断。
缙茗宠溺的看了一眼绛烛,然后一挥手,一阵掌风重重打在了辛雎身上,“滚。浪费怎么久的时间,是为夫的不是。”说着,搂住绛烛进了云府,各路宾客百姓都涌进了云府喝喜酒,没人看向倒在地上的辛雎,狼狈如斯。
辛雎对缙茗是没有一点防备的,她不曾想,缙茗竟会出手打她,而且,一个滚字,那么平淡,仿佛在他心中,她根本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这场抢婚闹剧从头到尾,他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直注视着他温柔可人的娘子,深情地让人想歇斯底里的哭喊。
辛雎并不是练体修士,加之修为低微,是以缙茗在凡世出类拔萃的功力,竟是伤了她的内腑。
气血翻腾的在内里涌动,然而及不上她心中仿佛被锋利叶片搅得支离破碎的疼痛一分一毫。辛雎跌坐在尘埃之中,泪湿衣襟。他那么爱他的娘子,那么他们之间相处的那么多年,原来就如此轻易舍弃。她以为,她离开后,他会想念她,原来,不过一场笑话!
她不是不想告诉他她便是那朵山茶花,可是,看到他对他妻子的深情态度,辛雎却不由得退缩了。她害怕,从缙茗口中听到更加绝情的话。
风吹起散乱的鬓发与裙裾,轻声呜咽。
辛雎低低的笑了,笑意掺杂着苦涩的泪水,浸透了心口。他另娶她人也罢,他让她滚也罢,他打她也罢,她不过就是爱着他而已。
辛雎想起多年前那段时光。
他说,“山茶,我喜欢你。”
他说,“山茶,这雪水好不好喝?不要担心,雪山也不是很冷,喜欢我下次再去,不会风寒的,放心吧,我很厉害的。”
他说,“山茶,我要给家族报仇。”
他说,“山茶,我只剩下你了,陪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他说,“山茶,等你修成人形嫁给我,我不在乎你是妖是仙。”
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她都记得,然后深深珍藏。
那时候,她答应了他,可是,他如今,却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她不过,就是爱着他,而已。却不知,相思原来,如此沉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可知?
风霜冷列他眉目,时光雕琢他风骨。
浮世南柯一梦冷暖都藏住。
哪杯酒烫过肺腑,曾换他睥睨一顾?
当年论剑峰顶谁几笔成书?【出自沧海映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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