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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
成绩公布的那天,学校一如既往的热闹。几家欢喜几家忧,在学校的公告栏前,挤满了前来查询的毕业学子,成绩是按照班级姓名排序的,这种赤裸的公告方式历来是学校刺激学生上进的一柄利器,只是很多时候这利器发挥出来的是它的“双面”效果--鲜明的刺激上进,凛冽的打击落后。仁慈的是在这最后一次的公布中,良莠不齐的分数平铺一墙,每个人都只是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熟知的姓名之后的那一个数值,但不乏好事者在心里默默排序。
“这次,江枫继续保持你们班第一。”有人在提前知会了我,而我却是在老师那边才最终让成绩尘埃落地。
如旧,我以总分第一的排名拿下了考试,如旧进入全年级前三名,这一切也昭示着我可以顺利进入心中理想的那所学校,就像本身势在必得的一种确定后的心安,我没有太多疯狂的惊奇,只有一种放心的轻松感,或许这只是源于内心一直的自信和骄傲,也许是运筹帷幄之间的一种顺势而为,最后云淡风轻。
其他几位伙伴的成绩如旧按照平时各自的成绩走势敲定,这兴许就应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箴言,我们谁也没有超常获取那不劳而获的恩惠,也没有谁因为一时疏忽而被上帝玩弄了一把,一切都是铁打的数字事实,甚至每门功课的成绩都和平时自己对它的付出成对等关系,康杰如旧是理科满堂彩,门门成绩叫人艳羡,而王芳在英语方面则是一种天赋了然的纯熟自然,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他们在学业上的特属优势标签。
可惜,郁梅没有前来领取成绩单。在清晨步入学校的那一刻,在攒动的人头中,我分割出一半的心神意欲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一切都是惘然,尽管我已经很习惯她曾经很多次在学期末的消失,在开学初的迟迟出现,只是这一次自己却是逼真的想见她一面--可以想象到的画面,微笑的脸庞,纤细的身影,真实而由衷的对同伴的赞美、鼓励,她总是这样静静的深情,宛如百合一般在我们几个身边绽放,透着淡淡的清香。
我想象过今天见到她之后自己该会有很大的失落,这失落来源于这又一次的人生分离,不同于三年前,这一次是彻底,上次是短暂相别,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我们因为人生首次不同的选择而分道扬镳,一如一起同行至某个节点,然后在某个叉路口我们每个人都在朝向不同的方向前行,不再同行,而每一条道路又将把彼此带入不同的命运人生。而现在,我连和那个自己关心的女孩挥手作别的机会都失去了。她总是那么孤勇、静默行进,没有人被告之其中的缘由。可是,即便今天她来到我们之间,我又能有怎样的表达,是祝福还是感念,连我都不明缘由的沉默。
“这次,你们俩可以享受学费减半的奖学金制度”,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老师告知给我和王芳这样的好消息。
“康杰就有些可惜了,这么好的成绩,却不能和你们一样上大学。”站在一旁的康杰依然无所谓的笑着,我想他的内心是苦的吧。
“康杰,这些中专院校可是任你挑选,你的成绩这么好,估计会有一些学校挣着抢你的,你可以看看其中有没有全额免费的学校。”有同学提议着,这是事实。近两年来,因为教学体制的改革,很多学子将考高中、上大学定为自己的人生航向,从前受大家倾慕的中专、中师逐渐失去了阵营,而各地不断扩建的校舍却在大张旗鼓招生,于是一些优秀的中考生依然成为他们盯梢的目标,康杰显然早已经是头号目标。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孙浩在不远处等着我们,王芳顺势低头看着自己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有些逃避的样子,只是很快就抬起头,目光迎向远处的那双同样洋溢着喜悦的双眼,一切在旁人眼中直白明了。那天吃完散伙饭之后,他们二人最后同行的画面忽然在我脑海闪现。
“三巨头啊,你们。”孙浩嘻哈着走来,“你们仨也太厉害了,你们班主任一定会在他的下一届学生中念叨曾经的你们三如何的厉害。知道不,大家都已经在风传你们三是咱们学校这次中考成绩的前三甲,我的个天,你们班主任真的要乐翻天了。”
这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班主任也没有提及,刚才办公室里的几十分钟里,我见到的依然是平静淡定的老师。有时候,静立在一个与己相似、齐头并进的小团体中,我们眼中看到的也只是小团体内部的精彩,而当大家最后都在抵达一个高度时,这种高度将成为小团体外围旁人眼中的高地,幸运的是,我们几个一直都在静默中前行,有竞争,更有帮助。
在学校门口,康杰、王芳与我们分别道别。康杰紧抿双唇,眼神凝重,太多言语只化作临别的一句“后会有期”。而这样的有期又会是何年何月何期?我们谁也不能预测,只是直觉告诉我,这将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次震撼式的分离,尽管它的表现形式只是这样平静的一种表象,也许未来的我们会在某个场合相逢,而那时的彼此或许已经全然蜕变,至少康杰一直以来似乎很期待那种早早的蜕变,或许正如康杰的选择一样,那是一道加速他早早蜕变的工具,越早越好,而最残酷、最直接的蜕变之地就是社会,他骨子里一直在渴望融入其中。而我们,或许一直都如温室的花朵,明艳、纯真却脆弱异常。
目送王芳离开,孙浩迟迟不肯转身,我拽着他的胳膊一个摇晃,这才缓过神来。
“怎么合好的?”笑问道。
“什么怎么合好的?”
“你说什么怎么合好的,没看你那样,巴不得人都随王芳回家。”
“那就让我送她回家好了。”
“那你刚才也不表示一下。”
这是我们两一贯的打趣方式,很多时候以调侃的方式进行,甚至有互损的成分在其中。
“你说人怎么就这么虐人虐己呢?”感叹的孙浩。
“谁虐你了?”
“现在是你在虐我”
“切。”
“你说当初提出分手的是我,互补理睬的是彼此,然后就是一年多的冷战,其实吧,我有很多次想找她道歉,可是却拉不下脸面,还每次遇到她,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其实,你的眼角都快扯着跟她走了”,我续上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调侃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咱什么关系。”
一阵沉默,偶有几阵凉风吹来,似乎在清醒着逝去年岁里的迷蒙。
“那天聚餐结束后,我送的她,就说着看着毕业要分别了,以后大家来往会越来越少,希望能把过去的矛盾解开,也少留点遗憾,那次提分手,是迫于家人的压力,怕影响到大家的学习,现在好了,都解放了,但是心底空落落的,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满满的全是温暖,可是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那一刻,孙浩带着追忆性的述说,全然是一人的深情旁白,而我只是一个观众,但却被感动一通,为勇敢喝彩,为合好干杯,一切在内心丰饶,似被摇晃的香槟,快要喷薄。
可,没有那个可以承接香槟酒的高脚杯,我的情感也在浪费。
“然后,我们就走了一路,也说了很多,有些语无伦次,好像很多想倾泻的情绪都是七荤八素的,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这下好了,两个人再也不用冷战下去了,我这个假期可以好好过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遗憾了,知道不,那天我终于又用自行车载了她一程呢,就那么骑着车,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美的你了。”一个打趣,孙浩有种回神当下的归位,然后一路同行,有风吹过,绿草青青。
也许,那天会是孙浩青春年少里最美好的一路行程,连带那一夜的梦都是,王芳同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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